文/剪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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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讨价还价
却听贾婴语出惊人,竟将这一切谋划最根本的因由抖了出来,否则任他烧当一部如何兵强马壮也不会吃了熊心豹胆伏击威名远播的赵冲,实是背后有重大的利益驱使。
贾婴听得犀邪大王先前的诛心之语,怎会一味忍让,令他的阴谋得逞,便欲使计先搅得他八部不和,不再同仇敌忾地针对他烧当部,而后再做打算,才将这重大隐秘说了出来。
果然贾婴这话如同点燃了一个硝药桶,其他各部首领顷刻间鼓噪异常、议论纷纷,显然他们都是头一次听说此事。
言语中皆是指责犀邪、桑莫两人不安好心,蛊惑他们众人来此,却不告知真正情由,只剩犀邪大王和桑莫大王在众人中脸色尴尬。
原来这誓约最早却是由先零和钟羌部提出。便如贾婴所说,西羌各部加在一起虽然人数众多,可他们追逐水草、居无定所,不像汉人有城池、田产,军队百姓便要驻守、生活在一地。
因此也就无法统一号令命谁守在哪,命哪部攻打何地;而各部放牧打猎,皆是闲散自由惯了,谁也不想听了谁的号令而牺牲本部军民、牛羊去攻打汉地,人心不齐,如此羌人才无法与汉朝大军抗衡。
而先零与钟羌两部都位列羌族三大部族之一,首领犀邪大王与桑莫大王皆是野心勃勃,都想集合众羌,以众部之力合力攻取汉人郡县,便可烧杀抢掠,壮大自己,称雄西境。
而先零与钟羌两部交好,已商定功成后同做这大首领,共发号令。唯一的障碍便要让这剩下的同是三大部族之一的烧当一部归附自己,那么其余中小部族自也不敢违逆三大部族,便也会同意这“大首领”之议。
可烧当部本就与先零有仇,犀邪大王提出此议,烧当部自是一万个不答应。于是犀邪和桑莫两人商议,便提出了这谁能擒杀护羌校尉赵冲,谁便可做这三部大首领的赌约。这可是天大的诱惑,两人软磨硬泡,才忽悠得那多大王答允此事。
本来按犀邪大王和桑莫大王所想,合自己两部之力自可比烧当部捷足先登,先一步将赵冲擒获,到时烧当部便不得不听从他两部的命令。
哪知赵冲岁末回京述职竟数月未回西境,两部集结的大军便无用武之地,刚探听赵冲回西疆的消息,忙率两部大军赶赴边境要擒杀赵冲。而他两部建此大功,自然是要有其他羌部首领围观,否则何以震慑群羌,便邀集其余六部大王来此。
众羌途经烧当部地盘,而先前犀邪大王得到奸细密报,说烧当部最近也有异动,便想先去帐中探探虚实,也可牵制烧当部。
哪知到了烧当营盘,却不见烧当兵士,犀邪大王和桑莫大王顿感大事不妙,这才掳了那多大王马不停蹄地赶到鹯阴河畔,都祈祷莫要让烧当部人真得手了,到时一切都晚了。
可最终还是来晚了一步,这名震西陲的赵冲竟真的抢先让烧当部杀死了,犀邪和桑莫两人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两人心中皆大骂赵冲太过无能,真是徒有虚名,竟如此轻易的就死了。
“此话可是真的?犀邪大王!”一个虎背熊腰,满脸疵须的大汉向犀邪大王问道,这人乃是勒姐部的首领。
犀邪大王却也不否认,他仍有当这“大首领”之心。若无此赌约,虽说那多大王拍马也当不上“大首领”,可自己也当不上,而今有了这由头,便可趁机商定这“大首领”的人选。
他这般兴师动众地召集八部人马来此,怎能甘心无功而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才不会去做呢,便索性承认,“确有此事!”
其余众羌各部又是一阵哗乱之声,可渐渐也沉默下来,都看向犀邪、桑莫、那多和贾婴四人,众羌心中皆明若是真要借此事定出统领群羌的“大首领”,还是要着落在这三大部族首领的身上,便都静等他们发话。
听犀邪大王的口气,今日便要商议出个子丑寅卯,既然三大部族的首领皆已同意此事,其余小部首领虽然不想听人号令,可又如何违抗三大部族,若是此时表现出不想遵此约定,日后定会遭到寻衅报复,那便大大的不妙。
“犀邪大王倒不是那食言而肥之人,既如此,是我烧当部擒杀了赵冲,如此便该我部那多大王做这‘大首领’了,众位大王还有何异议?”贾婴也未曾想到犀邪会承认得如此干脆,便要抢占先机,顺着犀邪大王的话将这‘大首领’的尊位扣到那多身上。
“慢着!贾军师,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和桑莫大王也得知了赵冲的音讯,这才急急赶来截杀,想这赵冲也未带多少人马吧,否则凭你们烧当部也不会轻易取胜吧。
你烧当部不过是来得早了一些,才捡了这个大便宜。要不是一路上你家那多大王说肚腹疼痛,众部大王顾念着他才行得慢了,这赵冲还不知道是哪部先擒杀的呢?”犀邪大王如此说话那是要明摆着耍无赖了,竟连这种任小孩儿也不会信的谎话也说了出来,全没把那赌约当回事。
贾婴气得脸色铁青,他想不到犀邪大王竟这般无耻,冷声道,“那说不得还是要动手了,在下这手一招乎,河畔的我部兵士便会引匈奴大军渡河。
南匈奴与我部早已结下了生死同盟,见我部危急,定会渡河来救。犀邪大王是想尝尝匈奴铁骑的滋味吗?”贾婴仍是虚言恫吓,他心中虽也惊惧不安,可脸色沉静无比,烧当一部的存亡全在这一赌!
众羌部首领这才重又想起河对岸站满了那些虎视眈眈的匈奴骑兵,方才听到那“大首领”之事都忘却了身边的危险,这时神情又复警觉,以防匈奴兵士真的渡河攻来。
却见犀邪大王也凝眉沉思,他实不知对岸匈奴军队虚实,若真如贾婴所说,对方有两万人众,且又是吾斯亲率,那定然是精锐之师。
说起这吾斯,其实并非是名正言顺的南匈奴单于,他本为南匈奴左部句龙王,于永和五年,即四年前,与南匈奴中另一贵族车纽叛汉自立为单于。又招引南匈奴右贤王,合兵万余攻略汉朝边境,杀朔方、代郡长史,令汉庭极为震怒。
这吾斯有胆叛汉,自是倚仗着手中精兵,南匈奴虽降服汉家,可族中不乏勇武主战一派。匈奴人生在马背之上,心中飞着雄鹰,怎甘于每日放牧游猎?他们也渴望汉地的绢帛美女,恨不得学北匈奴一样,去跟汉人好好打一仗,他们早就看不惯南匈奴呼兰若尸逐就单于的软弱驯顺,不敢与汉军为敌。
这吾斯一反,南匈奴中好勇斗狠之辈便迫不及待加入吾斯,吾斯手下便愈加兵强马壮,所笼皆是族中豪士。犀邪大王也是知此缘故,才如此轻易被贾婴唬住。
犀邪大王眼珠乱转,此时羌族各部还未同心,他实不愿再招此强敌,只得叹一口气,就此屈服了,对贾婴说道,“贾军师,还是以和为贵,我羌族中人还是不要自相残杀了。”这犀邪大王倒也能屈能伸。
贾婴心中也是长疏了一口气,自己这场豪赌赌赢了!脸上却神色不变,“哦?这么说来大王是不准备动手了,如此嘛……倒也好,毕竟刀兵无情,对我两家又有甚么好了,只会使我两家交恶更深。
一旦我俩家拼得两败俱伤,汉军再收渔利,岂不是我羌族大祸?”贾婴表现得颇为迟疑,越是这样便似自己极有倚仗,不惧他先零与钟羌联军,便越可在之后的商谈之中多一分筹码。
“贾军师说得是,还请贾军师让这些匈奴的朋友们退走吧,我们羌族内部之事再自行商议,你看如何?”犀邪大王此时语气客气了许多,足见他对匈奴军的忌惮。众羌眼见形势已缓和下来,不由都心中略定。
却听贾婴接着说道,“不忙,不忙,咱们当下便在此商议,待商谈出定议后在下再请吾斯单于离去不迟,犀邪大王可是赞同我家那多大王当这大首领了?”贾婴可得趁着此时有这所谓的“匈奴大军”在时先讨些好处,否则回到羌地,先零和钟羌兵盛,哪还轮的着他们烧当再有讨便宜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