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在逼仄的出租屋内,浓重的烟味还未消,想伸展一下麻木已久的四肢,却不曾想碰掉了昨夜醉归留在床边的啤酒瓶。
“砰...”清脆的一声破裂.....
我望向沾满苍蝇粪便的天花板,计算着时日。医生的话还在回响:“这三个月,吃好,喝好,没有享受过的也去享受一下吧...”时日无多,该怎么办?。。我茫然无措。
我都茫然无措,那她呢?她最近过得又怎么样?离婚快两个月了,没再见过一面呢!是啊...我藏的这么好,换了号码,换了城市,换了街道,她又如何寻的到我呢?说完又是一阵阵苦笑,爱她,又怎么样呢?爱她,就是让她一个新婚的妻子,照顾着我将像狗一样的下半生吗?哦不,我没有下半生了。
我无法想象,她那温情的眼睛里,将倒影着一个怎样的我。与其让她的眼窝中因我的形容枯槁而噙满泪水,倒不如不再相见。
外面的生活并不比家里,烟酒,吃食,总要自己解决,脏衣服也要自己洗,不知道父亲以前动不动就离家出走是如何做到的...老严今天好像陪老婆待产去了,他是个开黑车的,一同破落时有着很深的交情。而现在我问他借车半天去打些吃食,他都要狐疑半天。尽管可能被抓到罚款,最后,他还是借了,谁会和一个将死之人啰嗦呢?我买完吃食,拿酒钱去修理一下边幅,看了半天,还是觉得有些欠缺,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只能径直去车上了。
鬼使神差的,我竟把车开到了自己家楼下。可能人之将死,总是眷恋旧巢的吧。这样想来,也没什么所谓了,来了就来了吧,有家不能回,看看也好。
可我看了两个多小时,准确的说,我睡了两个多小时。这一睡,把她给等来了。别人我还不敢认,可自家婆娘,我怎么会弄错...她径直走向了我的车,带着小跑,好像有些匆忙...她匆忙,我也开始匆忙起来,跑是来不及了。我带起墨镜和口罩,这些东西本来只是为了遮避突出的颧骨和深陷的眼窝,怕吓到坐车的客人,却在此时派上大用场。而且现在这么丑的我,她应该认不出吧。
她就这样直接坐上来了,连个招呼都没打。如果是从前,我一定会批评她,不要上陌生人的车...
“师傅,南极路欧式蛋糕房。”她在后面低声说着,与此同时,车开始上路了。
熟悉的名字!蛋糕房旁边的厚生餐厅是我们曾经经常买蛋糕的地方!那时候她总想吃橱柜里的提拉米苏,而我总是说:“今天没钱,下次补上。”恐怕是补不上了。恐怕没有下次了。可她来蛋糕房做什么?谁要过生日?我看了看时间,9月27日。
刚好是我爷爷的80岁的生日。
心中顿时有说不出的滋味
一个80岁的老头,在自己的生日那天却见不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子。
一个刚离婚的女人,却甘愿冒着流言蜚语出现在我爷爷的寿宴上,前夫的爷爷!
这婆娘真的是...
现在好了,这婆娘就在身后, 隔着墨镜,我可以肆无忌惮从后视镜里窥视她了。她... 她的脸上毫无神采,也没有化妆,眼睛里的那是空洞吗? 我不忍心再看了...为了掩饰表情,我看向窗外。窗外, 路边熟悉的林荫道向后到去,独自走过28年,拉着她的手走过了三年的街道,已经与我的记忆等长,而我该怀着一个怎样的心情去回想呢?
还是唯愿此途漫长吧...
我看着建设越来越美的家乡,终于有了小都市的气息。美丽在逐渐诞生,诞生在我生命的最后三个月,可是我无福消受。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到不了的远方,我却回不去的家乡。这为什么谁来回答?
这段本就不长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我示意她下车,她没有言语。就坐在那儿,岿然不动。大概过了一分钟,她说话了。
一张嘴,似是带着哭腔。
“你演够了吗?”
面对这个问题,我知道,我没有辩解的需要。便摘下伪装,瘫坐着,无所适从的面对她。她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阴郁。我知道,这段时间她所忍受的所有不安,委屈,担忧和愤怒都将在此刻爆发。
可是,可是她只是静静地哭了,这个离了婚的女人,不带一丝抽泣的哭了。
“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子?为什么离婚?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忘了在神父面前承诺过得生老病死,不离不弃吗?你以为这样是对我好,是爱我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这一长串的发问,字字痛入我骨髓,我无力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别把头扭过去看着窗外:“我不能成为你的负担,.不能....我更希望你能答应冯,而不是把青春耗在我的身上。”
她没有回答我。
过了许久,她终于抬起那快要哭坏了的眼睛,抑制着情绪说道:“跟我回家。”
我不敢看她。
“一个月,我还有一个月。”我念叨着,在她听不到默默里。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永远也不要知道。
我想让她知道的只是,我有多么的,多么的想完成在神父面前的誓言。多么的,渴望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好”...
窗外, 太阳在远处隐去,与地平线混为一体,没有距离。我望着,等待着宿命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