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林子,刘集响当当的人物!
上至八十多岁缺牙的老太太,到刚刚能打酱油的小阿弟小阿妹,提起呆林子,都能说几句。
我认识呆林子很多年了。
很小的时候,只要村里死了人,总能看到他,水缸里的水一担又一担挑的满满的,除此之外,洗碗打杂撵菜,样样来,人很勤快又能吃苦,关键还不要工钱,弄点吃吃喝喝,就行了。
听大人说,呆林子年轻的时候还做过瓦匠呢。
再后来,不知道他从哪里捡回来一个疯女人,就当老婆了。
呆子娶了疯子。怎样的生辰八字,才能让他们今生配成双!
听大人说呆丫头也是后来才疯的。好像是在原先的家庭受到什么刺激才变痴变呆的。
这样的例子,刘集有几个呢。
大红花”留给我的印象,就跟她头上一直戴着的大红花一样鲜明热烈。早些年,我在菜场对面开了一间小店,每每赶集的时候,店对面的马路上,总能看见一个头戴大红花的女人,手推一辆二八的自行车,车后面还绑着儿童椅,每每,看见她,我的目光就会追随她好久,很爱打扮,除了头上那朵在阳光照耀下更鲜艳夺目的大红花,穿的也是大花的衣裳,超短紧身衣,裤筒也是紧紧地爬在腿上,脚上的高跟鞋,远远地看上去就像踩高跷一样,,看她就像看一场木偶戏。
“大红花”虽然脑筋有些差乎,倒也干净清爽。
“呆玉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完全一个男人婆样,齐耳的短发下,一双三角眼散发凌厉的光茫,塌塌的鼻梁,四方大扁脸。灰不溜秋的衣服,裤子皱皱巴巴的裤脚沾着泥巴,脚一双上黄球鞋不知穿了多少天不洗了,老远就能闻到脚臭味。听说发病的时候还会乱打人。只要她一到店里,我就来不及地希望她离开。
“呆丫头”比起她们两个,差远了。
乱蓬蓬的头发一年不知能洗几回,耷拉在脑袋上,脸上从没干净过,白一块,黑一块的,嘴里一天到晚不停的嘀咕着,五官倒也凑合。
衣服呢,不是偏大穿起来跟袍子似的,就是偏小连纽扣都无法扣上。裤腰总要大很多,老是要往下掉,两只裤脚踩到地。鞋子呢,左右分家,常常是一只脚棉鞋,一只脚凉鞋,遇到下雨下雪天,光着脚丫也能在水里啪嗒啪嗒走来走去,看了人都不忍心。
呆丫头从来不会一个人走。
远远地如果看见了呆丫头,或者在垃圾桶里翻垃圾,或者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你经过她身边时,嘴里耶耶呀呀喊个不停,大多时候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车上或多或少堆着一些一路捡来的废铜烂铁瓶瓶罐罐,一个小小的脑袋时不时地从这些破烂里伸出来,又缩进去,一个又老又矮又瘦的小老人在前面骑着,车上坐着的正是他的儿子,后面一个跟着车跑,有时也会“装腔作势”推车,是呀,一个疯子如果懂得推车就不能称为疯子了,这,正是呆林子一家三口。
遇见呆丫头,呆林子的人生大事才算完成。老婆孩子热炕头,呆林子有了一个家。呆丫头虽然心里残废,生理健全的很,一连给呆林子生了三个儿女,儿女,儿女,有儿有女,好!
第一个生下来的是儿子,刚出娘胎,就被姑姑抱了送人了。这对孩子应该是最好不过了。
不出一年,又是一个女孩来投生到他家,这个应该是被偷走了。以至于,现在呆林子把身边的儿子看的那么紧,走在大街上,哪个老娘们多看一眼,或者开玩笑的来一句“呆林子,把你家儿子给我家养”,准会迎来一顿臭骂“哪家绝八代的,偷我家小孩呢,自己不回去过啊“,呆子骂人一点也不呆。
其实政府也出过力,村里带呆丫头做过节育手术,只是呆林子不甘心,听说自己把呆丫头的节育环取掉了,呆丫头又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这孩子一直留在他身边,直到现在。跟同龄的孩子比起来,这个孩子要小很多。小的时候也都是众乡亲你一袋奶粉我一袋米粉,吃百家饭喝百家汤,慢慢长大的。衣服鞋子也是别人穿不上给他的。
这孩子跟他妈妈一样,常在垃圾堆里翻腾,常赤脚在水里奔走,鞋子是有一只没一只,身上多少天没有洗澡过,远远地就闻到一股膻味。没有父母教育,没上过学的小孩,就跟野人一样又脏又臭,更不会懂礼貌。他会未经允许直接闯到你家里拿东西,肚子饿了看见包子就抢来吃,还会伸手跟人要钱,当然,大家都不会跟他多计较的。
呆人也有呆福的时候。
前年,不知哪一家的老人去世了,作为晚辈,六七的时候,就把老人生前所有的衣服被子拿到外面来,等下午走过天桥后一起烧掉。或许老人死的太急,没来的及交代后事,儿女也没有掏老人的口袋,口袋里的三万块钱被呆林子拿去了。
呆林子发了一笔横财。
男人有了钱,第一时间换车,呆林子也一样,那一段日子,遇见他时,一辆崭新的电动三轮车从身旁呼啸而过,呆丫头也跟着享福,上坡不用“装腔作势”推车了。
一家三口开始他们的得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