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结束回程途中,无意瞥向车窗外,目光正好撞上你路过的身影,你只轻轻地向我眨了一眼。
这一瞥我竟望见了时光,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我路过了你,还是你路过了我,抑是你我从来就在一起。
我已记不清多少次梦见你——灯塔。
车窗外飞速掠过的繁华夜色,再也挡不住我的思绪奔向你,往昔的梦此刻变得生动起来。
一
时年仅21岁的冰心,像所有大学生一样,怀揣着最诗意的梦。
冰心双手支颐,在父亲的书室里。我擅自重温这番对话,在睡梦里。
冰心半倚书几:“爹爹,我想看守灯塔去。”
父亲书中抬首微笑:“整年整月的守着海,只是太冷寂了些。”
冰心继而站直:“我不怕冷寂,也无需避世。灯塔守的别名,便是‘光明的使者’。”
父亲往后靠椅背:“和人群大陆隔绝,只我们航海人透彻,是怎样的一种牺牲。”
冰心连忙拗着:“这在我,并不是牺牲,而是倨傲与光荣!浓雾狂飙,海水山立之顷,船舶蹙眉屏息之时,这点光明是唯独可凝注的慰安和导引。这一点高悬闪烁的光明,却由我燃着!”
父亲沉静眼光:“倘若病起来,海水拍天之间,你可怎么办?病只关乎你一身,误了登梯燃灯,却是关乎众生的光明。倘若大风浓雾,遇着触石沉舟,你须鸣枪,你须放艇……”
冰心也词支笑道:“所以我说这生活是伟大的,我抛却乐群,只知敬业。为着我深爱的这一切,为着自己,为着众生。鸣枪、放艇,我都愿意学!”
兴许,尽管我的人生逝去虽近40载,心中却一直深眷着冰心笔下灯塔守的信念,才任由自己一次次堕入这幕梦境。
梦里我与冰心的距离,似蒙尘的纱帐般轻薄。可偏就这薄纱,轻易却隔断了我和冰心,触碰不及,言语不得。
二
她想看看灯塔上的灯是不是亮着,丈夫的小船能不能望见。
初见这个女人,在宁波镇海的小港。
她正躬身帮丈夫一起整理船只,看着与一般渔妇无异。直到丈夫驶动小船,离岸越来越远,她才停住嘴上的唠叨。丈夫不耐烦地摆摆手,招呼她赶紧回家。
她又静静地望了一会儿,直到海面上丈夫的渔船消失成一个小点儿。她转身时我才看到,那稍显风霜的脸庞上,早已泪眼婆娑。
我要是会雕刻多好,定要将这泪眼镌刻下来。没日没夜,泣血刻画上百个石模,直到我认为可以完美纪录下,这个女人对丈夫的饱含的爱。
夜了,她又来了小港,这次怀里抱着3岁的儿子。
海上起风了,她微微倚着栏杆,紧张地低头看浪花拍打着堤岸。抬头望向远处的灯塔,腾出一只揽住儿子的手,指着灯塔:“米粒,看看灯塔上亮着灯吗?爸爸看到灯光就能早点回家了。”
小米粒不应答,只一心被栏杆上绑着的粗铁链吸引了,小手把玩得正起劲,拨弄得几个小锁咣当当地响。
我梦中醒来时,这咣当当的响声,还一直魔性般地环绕耳畔,久久不能散去……我只盼,循着灯塔的光亮,小米粒的爸爸归途平安。
三
有好多个我,一个我上了灯塔,一个我在往上攀爬,一个我在往外抛绳梯……
这个梦里有好多个我。
每个我都在“超级玛丽爬灯塔”这个系统里,有条不紊地轮岗,循环重复着每个动作。
但让我无法忍受的是,登上灯塔小平台的,永远只有一个我,一个正在往外抛绳梯的我。
而我单纯只有一个目的,亲手掌一盏灯,迎着海风巨浪高举它,宣告我是统领这片岛屿的无冕帝王!
可事实是,直到所有的我都体力耗尽,像达利笔下融化掉了的时钟一样,软塌塌地,一个个顺着灯塔平台边缘滑进大海,瞬间被海水吞噬。
我害怕死了被吞噬的感觉,惊醒!满头大汗!等害怕的感觉逝去,我又为梦里再也无法靠近灯塔,而伤心不已。
原谅我只能零散忆起这三个梦,悠悠地讲述给大家。谨以此文作为灯塔守开篇,灯塔守的信念,与我的生命早已揪扯不断。
这也是为何,今天的《商界70后》演讲会上,我的演讲题目是《灯塔守的寂寞,夜里会发光》,而演讲开始第一句便是:
如果说当众演讲,是一个人与在场所有人的气场较量;那独守一座灯塔,则是一个人与整个繁华世界的对抗。
耐得住如灯塔守的寂寞,在夜里,用寂寞点亮心中向往的光亮。这或许是我们这一代人——70后,最该贴上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