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及教育中最大的难题,最难的难题不是让一个聪明人掌握无限范畴,弦论,火箭发动机设计和政治经济学,而是让每一个普通人都掌握精深的高等数学,理论物理,航天工程和哲学。
这世界上似乎存在着一个“二八定律”,强者愈强,弱者愈弱。
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人类在智识上的差距已经可以用深不见底的鸿沟来形容了。
一方面,最伟大的数学家可以一年产出几十篇革命性的伟大数学论文,其内容连该领域的普通数学家看都看不懂,其抽象程度叹为观止;另一方面,无数饱受营养不良、肆虐的传染病和教育不足困扰与摧残的十几岁青少年却连基本的四则运算都不会。
人类社会的“二八定律”在智识领域的威力还远远大于在政治和财富领域的威力。
如果说,人类社会的“二八定律”在政治和财富领域是20%的人掌握80%的政治权力和财富,那么“二八定律”在智识领域就会是0.2%的人掌握99.8%的智识,智识的分布较之权力和财富更不平等。
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学者所掌握的智识,技术和理论,其精深程度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就拿数学来说,微积分是99.8%的人一辈子所掌握的最高级的数学,而对于数学工作者来说,微积分却只是学习的起点。
(试想一下,如果我们可以让99.8%的人都至少精通代数几何,数理逻辑,物理学,工程学和政治经济学,那么我们可以将我们的文明提升到怎样一个层次?
那是不敢想象的一个神级文明。星际殖民,可控核聚变和强人工智能都是人类的普通技术。)
因此,我们可以有完全的理由说:“教育的问题,本质上是政治经济问题。”
教育的公平与效率完全取决于政治经济领域的公平与效率之关系和结构。
欲设计一种革命性的教育体系,必先或同时设计一种革命性的,进步的,同时又稳健的政治经济体系。
不过话说回来,政治经济领域的变革不同于教育和技术领域的变革,其进步必须在一个渐进式而非激进式的框架下才会稳健,才会取得实实在在,切切实实的进步。
实际上,任何人都可以学会也应该学会代数几何,数理逻辑,物理学,工程学和政治经济学,都可以学会也应该学会现代艺术,分析哲学和认知语言学,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为什么?
原因有三个,而且这三个原因都是悲惨绝伦的政治经济现实以及建立在这悲惨绝伦的政治经济现实基础上的很有可能是错误的人类对于社会的基本假设:
1.社会分工。人们普遍认为社会应该有分工。因为这样做的话似乎社会总效率最高。所以人们推崇依据社会分工而进行教育。不同人学习不同层次,不同程度的知识。这是一个自我强化的结构。不过这种人类对于社会的基本假设却值得推敲,一方面,人人掌握精深的智识,技术和理论可以有利于大大促进社会平等,大大减少政府监督,政治问责和经济决策等领域的效率和力度,同时杜绝政府监督,政治问责和经济决策等领域治理不善带来的巨大危害和负的外部性,甚至带来决定性的政治变革,比如大大促进直接民主制和集体决策,更何况,教育系统为人人掌握精深的智识,技术和理论所多付出的经济成本一定是远远小于人人掌握精深的智识,技术和理论所带来的多出来的益处的;另一方面,社会分工是政治经济相互作用带来的后果,带有强烈的阶级统治的色彩,人类暂时无法充分想象一种消灭社会分工的社会,我们无法充分假定社会分工一定是合意的社会制度安排,这是极其值得商榷的。
2.人类先天智力存在巨大差异的假定。人们普遍认为人与人先天智力差异极大。因此即便人类有能力给每一个人最好的教育,即便不存在政治和经济领域的巨大障碍,也不可能做到人人掌握精深的智识,技术和理论。然而幸亏有了现代统计学和智力研究的进展,先天智力存在巨大差异的假说已经被证伪,智力成就绝大部分是一种社会化的结果,后天几乎是100%决定人的智力成就的决定性因素。
3.人类政治经济领域的巨大不公。人们普遍认为人类政治经济领域存在不公,这是无可置疑的,然而,人类普遍还是大大低估了人类政治经济领域的巨大不公,人类面对的是体系化的不公,合法化的不公,披着道德外衣,打着进步旗号的不公。且不展开讲。“世界上前1%的人口很难意识到,他们的生活水平取决于其余99%人口的水平。”“当前1%的人总想从其余99%的人手中拿走更多东西时,反而他们自身的生活水平也会下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