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好友安家到深圳,将她的兴趣变成了职业——烘焙师。她是我见到的,少有的具有匠人精神的烘焙师。选料、做馅、擀皮,道道工序一点儿不马虎,她就像做一件艺术品一样做她的酥。
她回应,“性格使然吧,小时候爱钻牛角尖,终于有一件事可以让我随便钻牛角尖。”她的话让我想到初中的她,是啊,印象里她执拗得可爱,现在还能浮现她埋头做着数学题的样子。“嘿,小时候你性格特别执着,特别可爱~对我特别好” 是啊,她是非常特别的朋友。你知道的,青春期的小女孩总是有一两个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她并不是我的那一两个。“藏着我的很多小秘密~确切说两个大秘密!”“我吗?我记得有段时间咱俩聊的比较多,但具体事情现在都忘记了。一般只要是秘密,我都忘得比较快,怕说漏嘴,哈哈哈” 她显然已经忘记了,她不知道她对那时无助的我是多大的支持。
初二的一次数学考试后,班主任找来几个学生帮忙改试卷,我就是其中的一个。从小我数学就极差,估计那一次看到自己又差得一塌糊涂,就心惊胆战地利用这一次便利把成绩改高了好大一截。几天后的课间,班主任把我叫到讲台旁,脸色十分难看,问我犯了什么错。具体回答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只记得事后我给班主任写了封信,请她一定一定不要告诉我妈,信里我一定说了,我妈对我有多严厉,回家一定少不了一顿胖打。我现在已经记不起老师怎样回复我,但那时的感觉却清清楚楚:天即将要塌了!每天就等着天塌下来。那时的心情不仅是对惩罚的恐惧,也是对自己做了这样一件错事的悔恨,更多的是没办法在老师、父母、朋友面前抬头来的羞耻。除了班主任知道这事儿,我谁也不敢说,父母不用说,朋友呢?如果朋友知道,他们还会和我做朋友吗?千金重锤在心里!直到有一天,和这位好朋友道出了自己的所做和心里所有的沉重。“我好像有点印象,就好像碰巧你心情不好被我看到了,我就问了一下” 她说。可是就是那一下下关心,分担了我所有的压力。那时下课她就陪我到操场上的双杠边散步、聊天。那一年她给我的新年贺卡,我保留至今。没有一点论断,没有一点低看,只是一直在我旁边,听我说,安慰我。
今年九月,开始了专业实习,来咨询的都是极端案例的青少年。大多数的他们试图自杀后,被DCFS(Department of Child and Family Service 儿童家庭服务部)干预,送到政府健康中心,接受心理或者家庭治疗。实习前,我是极其不想做青少年咨询的,大概因为我的青少年是三十年来最黑暗无助的时候,青少年,我给它贴上了“混乱、难对付”的标签。可是这一路下来,我看到上帝在领我去服侍他们。四年前,祂通过神迹和主内的心理咨询医治我,修复了儿时的伤害;两年前,带我来到Wheaton学习婚姻家庭;这一年,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渴望学习更多去了解她,去爱她;怀孕初期,反应大到想过休学一年,也错过了找实习的最佳时机,就在其他同学都找到了自己的实习地,而我还在慢悠悠观望、投简历的时候,接到了两个面试机会,一个是服务青少年的政府部门,一个是公益的咨询机构。一个极其顺利,满足我产后休息一个月、工作时间灵活,家庭咨询时间充足的各项需求,一个要求我必须在宝宝出生前开始实习,工作强度极大,又很难凑齐家庭咨询的时间。两相选择,从开始的不情愿到后来的欣然接受并感谢上帝这样的安排。最初的这一个月都是观察案例, 愤怒、无力、轻描淡写……每个孩子在咨询室的表现并不相同。发现自己在慢慢了解他们的世界,也慢慢勾起对儿时的回忆。“不回忆,已经不记得作为小孩子的自己有怎样的惧怕,也很难同理今天的小孩子,一回忆,心里极其温暖,也对未来的工作有了更多的信心。” 我对好友说。
自己在这一份友情里得到的力量,是在那么多惧怕一齐压过来时唯一的出口。如果没有那开始一点点的关心,一点点的开解,恐怕抑郁和绝望也会离那时的我不远吧。而今后,如果我能成为那一点点的出口,在他们有很多惧怕时、很多绝望时、很多愤怒时、很多不被理解时,去倾听,去陪伴,引他们自己走到开阔之地,那将是极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