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某年五月某日,江南某市十七中,红五月校园歌会现场
鲜花曾告诉你怎样走过
大地知道你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甜蜜的梦啊谁都不会错过
每一次相逢和笑脸都彼此铭刻
苏樊嵛脑海里永远记得那个温润的五月,在红五月的校园歌会现场,孔邹青穿着一袭洁白如素的衬衣走上主席台。当她的红色的化了妆的小嘴微微张开,整个喧闹的校园都仿佛被一个美丽少女纯洁至纯的嗓音给抽成真空了,一切喧嚣都归于沉静,一切都沉浸在美妙的音乐当中。苏樊嵛现在终于是理解了什么是天籁之音的意思了。毫无疑问,是的,就在那一刻,时光仿佛被卤水点着了,就连喘息的时间都未给予它,一切美好瞬间就凝结在那一刻,永远,永远,固结在苏樊嵛的脑海中,以至于直到现在,他仍然清晰记得当时的情景。
他甚至怀疑,这个少女清纯干净的嗓音经过电流,穿越喇叭,像是变了魔法,在满是青春稚嫩的惊异的脸庞上凝结成了白色的槐花,开着,香着,甚而颤抖着!乘着初夏的文风,回荡在校园的每一处角落里。那纯洁的女声似乎经过电流的整频处理,似乎经过磁性的浸染扩张,毫无悬念地紧紧抓牢了苏樊嵛暗恋的倾慕之心!
苏樊嵛却暗自回想着上次孔邹青弯腰时,尖亮清脆的声音道:“帮我拿下黑板擦!”就在孔邹青弯腰低头接过苏樊嵛递过去的黑板擦时,苏樊嵛无意中瞥到孔邹青白色的内衣里微微露出的雪白的胸,苏樊嵛害羞惊恐地迅速扭过头,连忙插话道:“你画的挺好看的!”彷佛害怕自己被孔邹青发现自己无意的不端行为。然而自己的心里却暗自回味着那雪白的酥胸,似乎鼓鼓地,似乎还散发着一股莫名的香味。苏樊嵛不知道这味道究竟是什么,他只是很明确,这个味道只有孔邹青身上才有,他在别的女生身上从未闻到过这种特殊的让人无法抑制冲动的一种味道。即使是在后来的高中,后来的大学校园里,再也未曾遇到过,这味道似乎和年龄有关。天知道,为什么这无意的一撇,他却记忆的那么深刻!那么清晰!那么地难以忘怀!这回忆似乎日日夜夜都在发疯地撕咬着他内心的欲念,早上总是被下面一股腥黏的味道和感觉唤醒,身子发软,无力起床。
从那以后,苏樊嵛一直对扎着马尾的女孩有着毫不掩抑的好感,那绝对缘于对孔邹青的好感。真是人家牛希济告诉自己的,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那黝黑弹力强劲的马尾,在橡皮筋的束结下,一上一下的跳跃着,跟着那娇小稚嫩的肩膀向前走去,在依依杨柳下袅娜着走向实验室,直到穿尽图书馆的走道,在高大笔直的白杨树下转没身影,却似乎还有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女生们聊天的声音,这声音当中有着自己喜欢的那种波段,苏樊嵛只能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又不能让别的同学发现自己的异常。当他趴在四楼走道的回廊上,双目在操场上搜寻那期冀渴望着的身影时,总要被讨厌无趣的同学所打断。
二·某年某月某日,东南大学,古月楼枫树下
“你还真来了?”寒夜里,她诧异着开口道。
“是的,这封信给你,你寄来的照片我收到了。”苏樊嵛看着孔邹青白月光似的脸庞,心里萌生着拥抱她的冲动,却又忌讳周遭其他同学的在场。
“走吧,我请你吃饭!”孔邹青邀请道,苏樊嵛却感到一股莫名的生份的客气,似乎那微微张开的小嘴儿带出的寒气是因为冬夜的温度,并不是真正对他的态度。
苏樊嵛跟着孔邹青,然而两个人并没有肩并肩,好像是心跳不在一个频率,又彷佛是苏樊嵛自己故意要跟她保持一步的距离,眼睛却一直忍不住地偷看她依旧如初的黑色马尾,随着步履上下悦动,仍然带有当年的气息和感觉。但当孔邹青回头看他时,苏樊嵛却心虚地连忙将目光投向校园里的幽幽小径,排排树立着的暗淡的路灯,似乎也在悄悄地观察着这对不是恋人的恋人。两个被黑夜拉扯着的身影似乎在地面纠缠,在碰撞,只是其中一个娇小的影子并不知道,另一个瘦削的影子愿意与她纠缠一生,甚至是合而为一。
三·某年某月某日,某街角,某车站
“什么时候回来的?”苏樊嵛不假思索的开口道,虽然自己很是诧异竟然会在街角的车上邂逅久不联系的她。
“才回来。”孔邹青回答道,那嘴角一闪而笑地弯弯的酒窝悠忽间就溜走了,似乎狡猾的并未实际上钩的鱼儿,刚刚脱离水面瞬间就想要挣脱鱼钩,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苏樊嵛可以从她镇定自若的口气中感觉到彼此的距离,绝不止当下的面对面的实际距离。
“哦,买的什么啊?”苏樊嵛看着她手中提着的袋子问道。
“买点菜,给我爸包饺子呢。”孔邹青轻轻地回答道。
“那挺好。”
“回见。”
“回见!”
四·某年某月某日,同学聚会宴席间
苏樊嵛正在和几个昔日同窗进行着貌似热烈的忆往昔峥嵘岁月中,不知席间谁喊了一声,“邹青来了!”苏樊嵛便顺着那声音将眼光置向包间儿门口的方向,只见那往昔熟悉亲切的身影已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发型当然是时下流行的样子,带着妇人应有的样子。孔邹青还是孔邹青,只是在苏樊嵛的心中她似乎确实已经不是自己心中的印象了,而且身旁还带了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尽管这孩子有多么的可爱!多么的可人!可是苏樊嵛却不愿开口夸赞一下这个女孩的样子,哪怕是故作慷慨的礼貌,苏樊嵛都不愿。他只觉得心尖隐隐的作痛,发冷,甚至于怒火中烧,不知道哪里来地无名的失望与无穷无尽地愤懑。
“好久不见?”苏樊嵛掩藏着内心的不平,故作平常的寒暄道。
“嗯。”孔邹青也只是在牙缝里挤出一个多么客气无情的字眼来,听地苏樊嵛顿觉后悔,自己实在是不应该先开口,然后是一阵莫名的沉静。同窗的聚会自然总是属于那些当年在班上叱咤风云的同学,不能说他们爱出风头,也不能说他们一无是处,毕竟这让人尬尴的局面还是被这些事业有成感情丰收的同窗们打破,苏樊嵛自己心中还是念他们这点好处的,虽然自己心中并无什么话题与他们追述。借着一个苍白无力的借口,苏樊嵛离开了包间,准确地说,是苏樊嵛逃离了聚会,逃离了束缚自己数十年的感情的绳索,再也没有什么女人值得自己心动,再也没有什么过去值得留恋。直到苏樊嵛将自己小心翼翼收藏多年的写给孔邹青的信件一股脑儿的倒在自己的床上,看着昔日这些自己课间用心用情写下的字句与心路,突然间,苏樊嵛觉得自己无比地荒唐可笑,多么地苦心孤诣,又多么地可怜自欺。感情啊,究竟是什么?自己永远也搞不清楚,就让这些所谓的字字珠玑的信件灰飞烟灭吧。
苏樊嵛想起自己儿时看过的动画片《圣斗士星矢》,其中有一个自己最喜欢崇拜的角色,那就是火凤凰“不死鸟”一辉,不管他多少次陷入死境,都能复活过来,而且每一次重生都会变得更强大。对于自己数年来念念不忘的感情,苏樊嵛终于做了最后的交割,不再踟蹰过去,自己要心念明朝。
人年轻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内心究竟想要什么。只是朦胧地对某个女孩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种美好而又奇妙的感觉在十七岁的花季占据了那么一季甚至是数季的时光。当夏雨伴随雷鸣清洗尘垢,灌溉成长;当秋风偕同晨露染黄一切,瓜熟蒂落;当冬雪裹挟寒意掩埋一切,你不能说这一切未曾发生,你也不能说青春无情,当胚芽在胎体休眠,当厚实的雪床涵养新的希望,青春的躯壳自然会萌发出骚动与不安!当十七岁的雨季带走十七岁的花季,时间最终会告诉你,什么是你想要的,什么是你生命中注定要出现的女人!如果可以,我愿意这样安慰自己道:“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回忆是一种缅怀青春的方式,美好固然是青春的期冀,空缺又何尝不是一种美呢?这种空缺的遗憾与美,谁又能真正理解呢?这是一种花未眠式的美,如果你是一朵洁白身处园角独自绽放清香的花儿——不!你就是一朵花,一朵美丽纯洁无暇的花,就在你曾经绽放的时刻——那一个微风煦日的午后,我恰好经临你的身旁,我似乎还曾向你问好——甚至是祈求的幻想!
谢谢你陪伴我走过孤独——怅惘的十七岁!
十七岁啊十七岁,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我只能以仅有的自己的方式来纪念你,以这些苍白无力的文字宽慰自己,谢谢你,曾在我轻微的生命里绽放——留香!
五·某年某月某日,安徽黄山太平湖畔
或许你和我一样,在江南暮雨的湖畔,想起某个依稀模糊的人来,正如此阙:
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