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一个和我同龄的女孩,总屁颠屁颠地跟在我的身后。无论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拿来与我分享。但是,我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她跟我身边的其他朋友比较起来,总是不太让我把她放在心上。我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个性上的卑微、懦弱,让我有些看不起。我开始正眼看她了,重视我与她之间的情谊,是在很多年以后,不是突然被她感动了,而是觉得我那样做很不应该。
她还是一如继往地讨好我,有些邻居就会跟她的父母说笑。她的父母大概也看不惯自己的孩子这么低三下四地讨好另一个人,有一回因为一些琐事发生争吵时,她的父母脱口大骂,你就是她身边的一条狗。
那天我刚好遇到她,她一边哭着一边把原话告诉我,一边还偷偷观察我的表情,见我沉默不语,甚至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大概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态度。我把这个事情置身事外,我不认为这个事情跟我有太大的关系。她对我的好,我心里明白,她不愿意对我好,我也不会责怪。
她终究不是一块读书的好材料,便早早地辍学了,在外一家超市里打工。因为她的身份证没有办下来,就借了我的身份证过去用。当时,我也纠结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帮她。后来,还是考虑到这么多年的情谊,就借给了她。(当然,那时是法律意识薄弱,换了现在,是肯定不会随便借身份证的了。)
现在想想,我也不知当时她是否是故意的,因为她曾经那么想成为我。
她还是那么对我好,即便在外打工,也常常会跟我打电话。那时,电话还没有那么普及,她常常打到公共电话厅,接电话的是一位老爷爷,很不耐烦,总是会粗着嗓门吼她,你在外面打工,她在家里读书,你老是跟她打电话做什么。
她回来了,总是会习惯地去找我。有一回,她故意轻描淡写地跟我说,我曾经那么崇拜你,你那么聪明,那么漂亮,你骄傲得像个公主。可是现在,没有了,我一点都不崇拜你了。崇拜?我惊讶地问她。我把这句话理解的重心放在前半段,完全没有理会后面的。我甚至琢磨了这个词很久,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对我的好,让我始料未及,她对我的坏,也让我出乎意料。
我一直投身在众多为未来打拼的滚滚红尘中,也有很多狼狈和不堪的时候。可即便再怎么狼狈不堪的时候,我也默默地坚持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二十六岁时,我依然没有什么成绩,很多人希望我找个普通人嫁了。但我拒绝任何相亲,也不搭理任何媒人。我活在自己的信仰中,我只嫁我想嫁和我喜欢的人。我觉得自己还不够好,配不上自己喜欢的人,我还有很多需要去努力的地方。如果这个人一直没有出现,我会一直这样努力下去。没有人理解一个女孩需要那么拼命,甚至我的父亲也酸酸地说,你只管当国家总统又怎么样?
她很少与我联系,我也常常忙得忘记她。然后大环境渐渐烽烟四起,那么多的冷嘲热讽,对我非常的不利。她曾经加了我的很多联系方式,后来还是被她一一删除拉黑,看到我还会故意绕道走开,这一幕被我的爸爸看到告诉我。我不介意情谊变淡,但是我介意倒戈相向。我的妈妈曾无比哀痛地说,你不知道有些人的心眼有多坏,有多少人巴不得你就过得不好,就等着看你的笑话......我当然知道,甚至有人都直接跑到我面前挖苦说,我给你介绍一个有房有车的吧,可是别人也看不上你啊!
我依然沉默不语,把这一切都留给自己的父母,远赴他乡。几年后,我带回了我的老公郑先生,才让所有的人闭口不谈。我不用嫁一个有房有车的人,我通过自己和先生的共同努力有房有车。
我与她最近的一次见面,是我在老家举办婚礼的时候。
她的妈妈替她送还份子钱,然后跟我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临走时,我送她出门,才发现原来一辆面包车就等在外面。我听到面包车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应该有好几个人。我想,她应该也在里面吧。我朝她妈妈的背影喊道,有时间叫XX过来玩啊!她妈妈朝我招手,好的,好的。
第二天一早,她过来跟我寒暄。
听我妈说,你越长越漂亮了,看来果然这样啊。
我笑笑,说,我一直都长那样,没什么变化啊。我暗想,这大概是看人的心态变了吧!我明明靠的是能力,不要说我靠的是外貌。
......
我跟她果然没有太多可以聊的,简单地寒喧后,就说以后再联系。我当然知道,这是鬼话。
看着她的背影,我想起了她小时候,曾恶狠狠地说过,最讨厌那些臭三八。而我现在看着她一点点变成曾经讨厌的那个人,毒舌,粗俗,随便,跟村妇没什么两样。我就在心底冷笑。
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不堪。我一直默默无闻,一点一点,努力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当我的努力和坚持,在别人眼里是一个不齿的笑话,我能做的,就是忽视她,继续努力 。成长路上,总会有人对你讴歌一曲,也会有人对你恶言相向,无论是鲜花,还是牛粪,我都无需理睬,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