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惊羽，碧瑶她的肉身已经……”

“我知道，小凡。即便没有肉身，碧瑶也有希望，但是……”林惊羽此时却有些迟疑。

张小凡却丝毫没有注意林惊羽的异样。林惊羽的话如同一把火，狠狠燃起张小凡麻木的心。

有希望！

尽管他无数次地告诉自己，碧瑶还有希望，可现实却不容他忽视，她的回归应是希望渺茫……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碧瑶还有希望！此时心情又怎一个激动了得！

林惊羽看着兄弟满含期待的脸庞，突然有些不忍心继续这个“但是”了。

“但是，这件事我也是道听途说，是以这么晚才提。”言下之意，便是几乎没用了。

张小凡郑重地凝视着林惊羽，“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便不会放弃。”仿佛在重复深深镂刻在心间的誓言！

林惊羽在心中默默一叹，面上有几分严肃道：“希望你不会后悔。极北冰原中有一处无声之地，其间有一株无相雪莲，据说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还有聚魂等多种妙用。但因为过于神奇，无人见识，也只是止于传说而已。”

“大凡传说都有些根据的。惊羽，我心已决，若有命回来，我便先去寻你。你多保重。照顾好小灰。”

林惊羽看着张小凡鬓间的丝丝白发，喟然叹息，“小凡，你一定要回来。你若不归，小灰会把青云山闹翻的。”

张小凡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便驭起噬魂，玄青光芒一闪，已是不见踪影。

青云山下，河阳城。

“姑娘！姑娘，我观你印堂发黑，面有死气，恐有血光之灾，大事不妙啊。不如让老夫给你算上一卦，保证物美价廉，童叟无欺，一次仅需十两银子，预知......”

“神经病！”

“这人老糊涂了吧，这么贵！”

“骗子！”

繁华老街上，一个谪仙般的布衣老者和一个灵动的少女格外显眼。只是，此刻白发老者却早已没了仙风道骨的气质，右手拄着的“仙人指路”的布幡也歪了一歪。他气急败坏地用双手扇着风，一副江湖老骗子未得逞的模样。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小环！你说我挣点钱糊口我容易吗我......”

被唤作小环的女子“哼”了一声，“爷爷！你那叫挣钱？还不如直接去抢得了！”说完还不忘补上了个白眼。

“去去去！怎么说话的！我还不是为了养活我的小孙女你！哎哎，我怎么发现你胳膊肘老往外拐啊，还是不是亲孙女！”

“爷爷你不是说 过我是捡的嘛......”

“......好吧，我说不过你。不过，下不为例啊！哼！”

正自无奈，小环忽感怀中一凉，急忙从怀中拿出一物。但见那东西通体暗红色，呈三角状，似铁非铁，不到半个手掌大小，此刻正散发着阴冷的幽光，如同沉睡多年行将苏醒的幽魂。

“爷爷，走啦！”小环面色一整，重新收起手中之物。

那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周一仙。此时他也是面色肃然，却隐含着一股深深的无奈，不自知便散发出一种世俗之人没有的气质。

“走吧，天命难违。”

这一老一少的身影慢慢淡出人们的视野，最终消失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再说张小凡，御空而飞，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身下的景色变幻迅速，渐渐从繁盛的中土过渡到荒无人烟的北国。当他真正看见那广漠无垠的冰原之时，内心不可谓不震撼。他自小长于中土，就算那十年间去南疆寻找大巫师，见到南疆十万大山的诡丽雄奇，又何尝比得上这万里雪白。

越往北飞，雪下得越紧，风也刮得越来越大。鹅毛般的雪片在狂风的撕扯下不再温柔，打在张小凡身上。他感到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承受着来自大自然的压力。狂风携着摧枯拉朽之势一阵又一阵在张小凡身上划过，以他的修为，竟也不能继续停留在空中了。于是他只得选择步行。

甫一落到地面，他便感到了踩在厚实大地上的安心。但很快的，他发现地面上的温度远比空中要低。

体内大梵般若缓缓运转，金光流转让他的身体微微回暖，足以抵御这酷寒。

起初，张小凡亢奋地四处瞎转，想着反正自己运气还是可以的，或可发现端倪。可他找了又找，再大的热情也在时间的磨损和环境的摧折下消磨殆尽了。若换做常人，定会想着就此放弃。可是，他是张小凡啊！他还要救碧瑶啊！放弃，从没在他张小凡的脑海中出现过。

极北冰原，昼夜不分。皑皑白雪，几乎灼瞎了张小凡的眼睛，可他还是不停地走着，走着。累了，便原地盘腿坐下，吐纳几番，又重新上路。

雪地上的脚印，几是在出现的下一秒便被新落下的雪片压平，了无痕迹。茫茫荒原，了无人烟，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此刻，浮现在心头的，是谁的笑颜？天，永远是惨淡的灰白色；地，永远是灼人的刺眼的白，唯有心头的那抹碧色，是张小凡唯一的支撑。

后来，张小凡只是僵硬空洞地走着，走着......

“阁下跟了我这么久，所为何事？”即便已内息紊乱，他依然警觉。

一个几与天地融为一体的白色身影从不远的地方款款走来。只是，这白色，没有天地的冰冷，似乎，还有一丝温柔。

“小凡......此去艰险，你定要如此吗？”

这白衣女子便是张小凡多年未见的陆雪琪。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却犹然立得挺直。

“雪琪，你这样又是何苦……我心已决，不必再提。多谢你的关心。你……快快回去吧，这里很危险。”

陆雪琪的脸色愈加苍白，“这些年，我也想了很多。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听惊羽说，你说寻找的根本是虚无缥缈之事，望你珍重，莫让我们这些朋友担心......”

张小凡深深看了陆雪琪一眼，“保重……等我归来。”继续向未知的远方走去。

白茫茫天地间，独留下陆雪琪一个人怔怔出神。

“想什么没用的，这次，也是最后一次，一定要帮到他。”阖了阖眼，她还是不太习惯这白亮的世界，不过没关系，她已经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了。

再向北行，雪下得越来越大，风刮得越来越急，连着苍白的天穹，都似逐渐昏暗下来。恍惚间，张小凡只觉自己看到了一个湖。那是一个美丽的湖，一个没有结冰的，美丽的湖！似恋人温柔的眼波，在张小凡心中荡开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不是幻觉！

走近些，便发现湖边还坐着一个垂钓之人，坐在冰天雪地之中，独守这一方美丽的湖。就像一个隐士。只见那隐士一身破旧衣裳，在凛冽的寒风中，就那么静静坐着，垂钓。他满头银丝自然垂落，竟是丝毫不为风吹乱。

他抬起头，看着这个远道而来的年轻人，静静地，看着。张小凡看清了他的脸。这是一张年轻的脸，看去不过而立之年的模样，可他的眼睛却丝毫不符合这张脸。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似乎穿透了千年的风霜雨雪，在他的目光下，张小凡只觉自己心里每个想法都被他看破，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敢问阁下是哪里人？为何在这里垂钓？”

那隐士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说罢好似松了口气般。

“为了心中执念，能做到如此，小兄弟，我对你也是佩服得紧啊。”

“不过，也许你背负的太多，反而忘记了自己的初心。你不后悔？”

“……不悔。”

他望向冰原深处，声音中也含了几分烟火气息，“向着心中的方向走吧，相信你的执念会成全你。不过……唉，心静，万物皆静，只看你做不做的到啊。”

张小凡立时反应了过来。心静，万物皆静......岂不正合无声之意？只是，这心中的方向，玄之又玄，却是何方？

本欲再问，但那位前辈却又低下头专心垂钓。无声的拒绝。张小凡也不再多话，作揖离去。

银发遮住的脸庞又露了出来，看着那个萧索的背影逐渐被风雪模糊，低低叹道：“不是我不想告知，是我，真的也不知道啊。”

诛仙之山长水阔知何处 （2）希望

诛仙之山长水阔知何处 （4）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