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罢课风波”结束之后，冀东一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虽说有个别老师离开了学校，算是学校建设的损失，但是大部分老师还是留了下来，一方面为了学生，一方面也是迫不得已。但不管怎样，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同学们已经继续按部就班的学习，尤其是高三年级，现在正为了2007年高考而全身心投入其中。
文之也在为高考准备着。自打常超越回归之后，文之的学习就再没有松过劲，每天抬头黑板低头书，虽说疲劳学习有害健康，但他此刻也顾不上那些了，只要是能提高成绩，就算是折寿他也心甘。这种过分的努力在高考应考生中颇为普遍，文之也只是其中一员罢了。
可文之变得不辞辛苦，千千却开始心疼了起来。她每天早上给文之准备好一个三明治、一杯牛奶，中午到他家帮秦红梅做营养午餐，晚上文之懒得往家里跑一趟，于是千千便给他备好一盒便当，有肉有菜，有蛋有奶，晚上还有一份新鲜水果做宵夜。在千千的悉心照顾之下，文之倒是没有被玩命的学习所累垮，只是消瘦了不少。千千见文之每周的模拟考试都有进步，知他也是在为了未来努力着，所以不忍心阻止他。可是这一日，千千不阻止他怕是不行了。
高考前两周左右的某一天早自习。文之写着写着模拟卷就感到天旋地转，自己想走到厕所去呕吐，但脚掌就和踩在气垫上似的，根本无力可着。他扑倒在课桌上，把桌上的书本都打翻在地。千千和白芸忙起身搀扶。可文之刚一被扶起，满嘴的浑浊恶心之物便喷涌了出来，要不是清荷等人赶上前用垃圾袋接住，还不知道文之的课桌会变得多么肮脏。
裴宁宁道：“你这是喝醉了吗，怎么吐成这样？”
“我没喝酒。”
白芸道：“那你是不舒服吗？我帮你去请病假好了。”
文之抓住白芸，不叫她去找老师。
“我没事，就是低头时间太长，颈椎病犯了。”
千千道：“你哪有颈椎病，就是低头时间太长，脖子僵硬了些导致的。”
“那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你可不能再做这‘拼命三郎’了，别成绩提不上去，再把身子熬垮了。”
“我忍得住。”
“可是我忍不住。”
清荷打趣道：“千千这是在心疼你呢。文之，你别不识好歹。”
“我没有不识好歹，也知道你们在关心我，可我需要高考改变我的命运啊。为了和千千的承诺，我不可以中途放弃的。”
唐雪道：“傻瓜，千千要你作承诺是为的什么你清楚吗？”
“我清楚。她是要我可以考一个好大学，将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然后和她......”
“所以说你错了啊。努力学习为的什么？”
“为了一个考好大学。”
“那考好大学为了什么？”
“为了有一个好工作。”
“有一个好工作为了什么？”
“为了拥有较满意的生活条件。”
“有满意的生活条件为了什么？”
“为了组建一个理想的家庭。”
“那千千算不算你理想的另一半呢？”
“算是算。所以我才要......”
“所以说，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千千，对不对？”
“对是对。可是......”
“那你还担心什么？千千没有嫌弃你吧。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了是吧。所以你何必这么压榨自己的精力呢？放松一点，现在你需要放平你的心态。”
“什么歪理。不过......不过我竟然无言以对。”
“无言以对就别说了，”千千边给文之按摩着肩颈边说道，“大家伙都散了吧，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好了，这里没什么事了。”
众人散去之后，文之道：“我不是固执己见，只是我想做的更好。”
“你已经在变好了。欲速则不达。你需要放缓步伐。”
“可我一放缓脚步便会陷入无垠的黑暗，四周满是惶恐的幽灵。我想要脱身，可是越挣扎便陷得越深。我也开始迷茫了。”
“谁不会迷茫？圣贤也有迷茫的时候。可是迷茫之中不代表不存在客观的真实。既然你看不清你身边的一切，那么你可以选择看清自己。当你看清了自己，那便会拨云见日，前方一片坦途。若你总是把自己困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当你想要挣扎之时，之会越挣扎越被自我的执念所湮没。老话说得好，听人劝，吃饱饭。你就听我一句劝也无妨啊。抛却学习的压力，放空自我，休息也是一种进步。”
说着，千千从书包之中取出一台MP4，连上耳机，自己右耳，文之左耳，两人一起听起了音乐。
“千千，这是？”
“这是ZARD的歌曲《不要认输》。屏幕上有歌词。用心体会主唱坂井泉水的歌声。什么也别问，答案自在其中。”
那歌声带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有一种坚韧的精神，极富感染力。那歌词文之虽听不甚懂，但看到屏幕上的译文，胸中顿生出一股暖流。那旋律令人感动，给人以积极向上的动力。文之听着那歌曲，由歌曲联想到自己，一切的惆怅都烟消云散，留下来的只有满满的勇气与活力。
正当二人听歌听到神游之际，乔英走到千千面前递给了她一篮蔬菜。
“喏。千千，这篮子菜送给你。”
千千摘下耳机说道：“什么？你给我菜干什么？”
“我爸爸在开发区新开放的‘千熊市场’里找到了一个摊位。原本那边的摊位都很高档，我们家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那市场的经理却同意我们家入驻其中，所以我们就把摊子搬去那边了。一开始我们还不清楚能够入驻其中的敲门砖是什么，可后来我爸爸一想，这‘千熊市场’是孙叔叔开发的，准是他帮了我们一把。这不，我爸爸今早特意进来的一篮高档水果。他特别嘱咐我要亲手交给你，要我对你说一声谢谢，谢谢孙叔叔的仗义相助。”
“嗯，这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我希望您可以转告孙叔叔，说我们上一次贸然前去有失考量，但当时情势所迫，我们只好拉下脸皮去打秋风，这件事还望孙叔叔见谅。”
“没事的，他从来没有在意。他巴不得你们以后常去转转呢。”
“他没生气就好。”
“诶呦，总算听完了，”文之摘下耳机说道，“听完之后真是心情舒畅啊，周围的世界都感觉豁然开朗了。”
“文之这是？”
“哦，他刚才听一首歌，这不才听完吗。”
“原来如此。那，千千我先回去了，希望你们喜欢这个礼物。”
“心意到了就好，这蔬菜你带回家去吃吧。”
乔英没有停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好。
文之见千千桌上的菜篮包装精美，于是动手拆开了它。
“文之，你干什么。你怎么把乔英送给我爸爸的礼物拆开了。”
“千千，你不要这么抠嘛，不过是些番茄、黄瓜、荸荠、萝卜之类的水果罢了。”
“这是菜篮。不对，这是人家的一份心意。”
“你只看到人家的心意，我的心意你看到了吗？”
“没有。你看看保硕。哎，别回头。他正给乔英讲题呢。”
“他俩现在发展的挺快嘛。”
“你刚才也听到了，乔英家的经济收入恢复了，现在她又和保硕变得这么如胶似漆，难道不是好兆头吗？”
“是好兆头。”
“对啊。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好，你也不例外，只是你整天只惦记着自己所想的，忽略了旁的事物。明天只会更好，我说的，你不许反驳。所以说，你还担心什么呢？”
“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那好，打开物理试卷，我们来研究一道实验题......”
之后的两周，文之按照千千的要求学习。在千千的辅导下，文之倒是没有再做出过什么过激的行为。
高考前一天，最后一堂课是语文课。钱鑫鑫上课后没有在黑板上板书，而是叫大家自由复习。不过同学们此刻只分为两类，一类看待高考云淡风轻，心早已飞到九霄云外放暑假去了；一类忧心忡忡，把高考可能会发生的所有意外都考虑到了，可就是没有考虑到好的结果。钱鑫鑫看到这些学生都没有心思备考，便决定带着大家轻松地上完这最后一堂课。
“同学们都有心事啊，可不可以和我分享分享？尚红君，你先来吧。”
“啊？叫我啊。我没啥心事，就是高考完之后想出去旅个游。”
“你这都想到放假啦，放假之前的高考你就没想？”
“那有啥可想的。俺爸说俺只要能考个本科就行，毕业以后直接回到俺家的岩棉厂去工作了。”
“可你又没有想过自己考不上本科会怎样呢？”
“这到没有。”
“那你现在想想吧。下一个，裴宁宁。”
“我没有什么想法，就是想考一个好成绩，上一个好大学，以后从事化妆品行业的工作。”
“那你大学可以选择日化专业嘛，很有前途的。”
“我也有这方面的想法。”
“但你要先把明天的这一仗打好才行啊，收收心吧，别总在底下偷着擦口红了。下一个，许佳原。”
“我以后想学习理论物理。我想要探索科学的真谛，了解宇宙未知的奥秘，想要成为举世瞩目的科学家，想要获得诺贝尔奖，想要......”
“停停停。你的志向太远大了。就是一心想搞研究是吧。”
“可以这么说。”
“我对你的学习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下一个，乔英。”
“我？我想的就很简单。我想要开一家餐厅，餐厅里所有的蔬菜都可以从我爸爸的摊子上进货。”
“你想的蛮务实嘛。好，希望你的理想可以实现。下一个，保硕。”
“我？我想的也很简单。我想做一名厨师，以后给我喜欢的人做她爱吃的菜。”
“吁——”同学们惊呼道。
“同学们别起哄。人家想的很现实嘛。希望他的理想可以实现。下一个，白芸。”
“我大学想要到国外去留学，开拓开拓我的眼界。至于具体想做什么。我比较倾向于音乐专业，但我的父亲却想让我学习服装设计。如果我可以做选择的话，我会尝试去报考耶鲁大学，如果不能，那么我还不知道会去哪里。一起都还是未知数，未来怎样谁知道呢？”
“白芸的理想比较高端，我们一般人是难以企及了，但是还是希望她的理想可以实现。下一个，千千。”
“我想要在明天考到一个好成绩。”
“这你不用担心，你就是北大清华的好苗子。”
“然后我希望有一份自己的事业，可以实现财务自由。”
“你们家那么有钱，你又是独生女，财务自由不是梦。”
“然后我希望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想过着像港区女人一般的生活。”
“家庭主妇？”
“我希望自己既有事业又有家庭，这是理想。”
“有意思。下一个，文之。”
“我你还不知道吗，就是想成为一个作家。”
“成为作家可不是空口白话，你就没有点什么精细的规划吗？”
“没有。我怎么想的怎么说，现在没有去想，所以我就没什么可说的。”
“你这是抬杠。”
“那我总不能尽拣些好听话说吧。要真那么说，那我就说我希望我可以让我未来的妻子儿女衣食无忧，过上小资的生活，但那太假了。”
“噫——”教室里传来一片唏嘘。
“文之总在抬杠。下一个，宫怡心。”
钱鑫鑫一连又问了数人，直到徐颖才终止此环节。
“下一个，徐颖。”
“老师，您不是问我们现在在想什么吗，可同学们说的都是理想，您没有发现我们跑题了吗？要我说想些什么，我想的就没有那么远。我在想明天的高考需要准备什么，会发生哪些意外，应该做好哪些措施。这些眼前的要紧事才是我所关心的，而不是那些只在嘴上谈谈的崇高理想。”
“你说的很真实，但我只是想通过聊天给你们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没想过你会这么反感。”
“请您告诉我们一些应考的经验吧。”
“经验？所谓经验，无外乎准备好考试用具，带齐所需证件，提前理顺自己的思路。也没有什么格外的内容了。不过说到我的高考，有个小故事想在此和你们分享一下。”
同学们齐道：“愿洗耳恭听。”
“想当年我高考的时候，前一日还晴空万里，可高考当天却乌云密布了起来。我那时候害怕在道上淋了雨，所以骑车骑得飞快，结果在道上有一汽车转弯时没有打转向灯，‘咣’地一下就把我撞飞了。幸好我当时年轻，身子皮实，所以只是被马路牙子蹭破了点皮，没有耽误高考。可最后我却惹上了大麻烦，被人讹了好几千块做赔偿，那可是我家种地一年的收入啊。”
“怎么他撞了人还要你赔偿？”
“这还是上个世纪的事情。那年头有钱的就是大爷，一般人家连摩托车都少见，何况人家开的是进口车，没叫我们倾家荡产就不错了。我们只好自认倒霉。”
“好惨。”
“后来我到云南去学出版专业，原本想为文学事业做些贡献，就和文之想的一样。可到了那边我才发现，我所上的大学只是一所普通大学，理想只是理想罢了，最后不还是回到冀东一中做起了老师。那时候我跟我的同学们说我是因为高考当天在道上被车撞了才没有考好，他们听后竟都不和我做朋友了。原来是他们以为我说的‘道上’是指黑道上，觉得我不是啥正经女人，所以才不敢与我亲近。后来解释清楚了，我们又成为了好朋友。可是我现在回到了冀东，那些远方的朋友一个有联系的都没有了。”
“你又回到了起点。”
“就是说啊。我现在可后悔我当初为什么这么不小心被车撞到，又为什么没有在高考的时候不再考好一点。不过人生没有假设。我的过去无法改变，但你们的未来可以改变啊。踏实住，明天我就看你们的表演了。下课！”
钱鑫鑫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教室。她需要给常超越腾出空间，好叫她给将要高考的学子们在最后嘱咐几句要点。钱鑫鑫这一走，再相见时便是十二年后了。
翌日清晨，文之被赶来叫起的千千从床上拉了起来。文之听邱波说，人在极度焦虑的状态下会异常亢奋，所以他原是害怕昨夜睡不着的，可没想到竟一觉睡到千千到来，这令他颇为开心，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
千千给文之带来了她亲手煲的乌鸡汤，可秦红梅迷信，说吃鸡分心，非得叫文之吃自己准备的一根油条和两个鸡蛋。文之斟酌再三，还是选择了千千的乌鸡汤。
秦红梅发火道：“好你个小犊子，还没娶媳妇就忘了老娘了。”
文之边吞乌鸡肉边解释：“哪有。是你准备的油条和鸡蛋太丑了，要是只有鸡蛋或是只有油条还好些，这整得和一个男性生殖器似的，谁吃的下啊。”
秦红梅揪着文之耳朵道：“怪不得你学习总上不去呢，原来脑袋瓜子里都是这脏东西。”
“什么脏东西，那玩意每个男人都有，你又不是不知道。”
“今天你高考，我不跟你计较，要是放在平时，我早抽死你了。”
千千道：“梅姨您别当真，之哥就是开个玩笑。我这里还有炖的牛肉，烙的馅饼，煮的馄饨，煎的锅贴。我看我俩也吃不了这么多，您和牛叔、小晴一起过来吃吧。”
“诶，亏你这孩子有心了。我熬了一锅小米粥，把它盛来，咱们一起好好吃一顿早饭吧。”
千千没用秦红梅动手，自己跑到厨房里把稀饭盛好了端到饭桌上。
在饭桌上，秦红梅越看千千越觉得可爱，便夸赞道：“千千，你心态真好，快到高考了，可还看上去没有一丝担忧。”
文之道：“她成绩这么好，担忧个甚。”
千千道：“我也有担忧啊，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你这就不像文之。他昨天晚上就不踏实，一直在房间里不知道干什么，叽里呱啦的，折腾到老晚才安静下来。”
“我哪有，明明一觉睡到早好吧。”
“还死不承认。不承认就不承认吧。我昨晚睡得不早，一直到给你的新衣裤扦完边、穿完松紧带才休息，反正直到我熄灯，我还能听到你房间不时传来微弱的动静呢。”
千千道：“那或许是之哥夜里起来上厕所。”
“我没有上过厕所。”
“那梦游了也说不准。对了，你穿那新衣裤干什么？”
“我那是考试必备的‘战衣’，衣服正面写着‘高考’，背面写着‘必胜’，裤子一条腿写着‘满’，一条腿写着‘分’。穿上这一身衣服，我还怕自己考砸了不成。”
“迷信。”
“迷信总比考砸了要强啊。”
“喏，”千千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粉色的小香囊，捏着封口在文之眼前晃了一晃，“给你。”
“这是什么？”文之取过香囊，“是一个香囊？”
“里面有熊熊姨前几天回老家时帮忙求来的灵符，孔庙祈福，保佑你考试顺利的。”
文之想要捻开香囊的封口看看里面的灵符，不过被千千制止住了。
“你干什么？这香囊是我特意为你缝制的，你要是想破坏它的话就还给我，你不要我还要呢。”
“别心疼嘛，我只是好奇。”
“好奇也不可以糟蹋别人的作品嘛。”
“没想到你这么手巧，这香囊还挺漂亮的。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也这么迷信。”
“这不是迷信，这是心理暗示，给你鼓劲用的。有了它，保你逢考必过，做的都会，蒙的都对。”
“借您吉言。”
千千吃过早饭后便叫文之去考场，可不曾想，文之竟还没有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呢。
“千千等一会，我还没收拾好呢。”
“啊？你还想在考试前现来来是吗？”
的确如此，文之真就是到考试当天才开始准备考试所需的一切用具。他东找找，西翻翻，一会往包里塞支笔，一会往包里放块橡皮，一会又找不齐套尺，跳着高的着急。好在千千早有心理准备，料定文之考前必出幺蛾子，所以为他也做了不少准备，这时候都派上了用场。
千千看文之准备的差不多了，便抽身看看外面，刚刚还晴朗的天空变得阴暗许多。
“之哥，快点，上来天了，咱们快去吧，别一会赶上暴雨。”
“别催，我正穿裤子呢。”
文之手忙脚乱的提着裤子就要走。千千拉住他，指了指他未拉上的拉链。
“等一等，你的社会之窗还没有关好。”
“我拉不上拉链，要不我妈在上面加松紧带干什么。”
千千帮忙把拉链拉上，裤子不仅没有撑开，反而一直向下滑。
“你这裤子不瘦啊。”
“我勒裆不行吗？”
千千听后忽一含羞，又把文之的拉链拉开了。
秦红梅走过来说道：“我就说你这裤子不合身，你还不信，怎么样，现在吃这哑巴亏了吧。来，给你一条皮带扎上，别在外边丢人现眼。”
文之扎好皮带之后，千千向文之一家道别，然后拽着文之就奔赴学校考场了。
等到二人感到学校门前，空扉骤变，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顷刻间，水漫冀东，一切道路都变成了小河沟。
“怎么样，我的判断没错吧，咱们要是再晚到一会，那咱就都成落汤鸡了。”
“多亏有你。”
“所以咱们早早的赶到，在这里多等一会也不怕，等到考场开放，直接坐进去等就是了，省的跟着糟糕的天气作斗争。”
千千和文之站在校门门房前的车棚子里，风吹雨滴击棚顶，雨水潲到了二人身上。正当二人躲避这散乱的雨水袭击之时，千千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喂？梅姨啊，您有什么事吗？什么？之哥的书包没有带！”千千一看文之，竟是浑身上下无一与考试有关的物品，“哦，我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去取。”
千千对着文之骂道：“你可真行，高考都敢丢三落四，我真服了你了。”
“那怎么办？”
“做官丢了印，洞房没新娘。怎么办，回去取呗。”
这时候雨下的太大，街上见不到一辆出租车。千千想要跑回文之家去取，却被文之生生拦住了。
“你不能去。你会被这冷雨浇感冒的。”
“我不去怎么办？难不成你不考试了？”
“不考就不考，我不能因为我的错误害了你这根好苗子。”
“啪”，千千抽了文之一个嘴巴，“牛文之，你瞅你这办的什么事！”
二人看着马路上满是没腿的积水，一时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二人蹲在校门口发愣的时候，李蜜和王莉莉打着伞走了过来。她们见到二人在此发愣，便好心问起原因。二人将文之把书包落在家里一事说出。李蜜听后当即有了主意。她说道：“要不给白芸打一个电话，她不是每天都乘车上学吗，她可以帮忙去取文之的书包。”千千斟酌之后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便拨通了白芸的手机，劳烦白芸绕路去一趟文之家。
二人在校门前等了许久。他们见到了进校考试的唐雪、清荷、家骏、武罗、徐颖等一票同学，也见到了常超越、邱波等一干监考的老师，但就是没有等到白芸。这时候雨渐渐息弱了下去，考场中传来入场的铃声。
“千千，你先进去考试吧，我一人留在这里就好了。”
“不，我陪着你。咱们怎么说的，要考到同一个城市，要永远在一起。怎么能叫现在的一点小波折就让咱们分开呢。不看到你入场，我也踏不下心去应考的。”
“千千，你真好。”
“我知道。”
又过了一会，校园里只剩下文之与千千的身影了。正当文之心灰意冷，以为自己要打道回府的时候，半掩着的校门被一阵汽笛声所唤开。文之一看，正是白芸家的那辆汽车。
司机打开汽车后门，从门中抽出一把墨黑色的伞打开。白芸接过伞，一手撑伞，一手提着文之的书包和自己的编织袋就走入了校门。白芸浑身都被雨淋湿，但是手上的书包在交给文之时却是干干净净的。
“白芸，你身上怎么湿了？”
“刚才取书包的时候太着急，没有打伞就下车了。”
“文之，你看看人家白芸为了你遭多大的罪。要是白芸今天考试有啥意外，看我不拿你是问。”
“白芸，我牛某人无以为报，你若不嫌弃，我便以身相许是了。”
“别闹了之哥，快去考场报到吧，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话不多说，三人急忙赶赴自己所在的考场准备考试。
文之在考场坐下不久，“叮铃铃”一声脆响，考试开始了。文之一拿到试卷便开始奋笔疾书，遇到问题也不假思索的作答，唯恐自己时间不够。可身为钱鑫鑫的弟子，语文岂能是阻碍他的绊脚石，他轻轻松松就写完了试卷。文之首战大捷。
到了下午，雨已停歇，常超越在校门口等着同学们前来考场。一开始大家不明所以，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可一到跟前才知道，常老师是在等着给大家送祝福。她见到一位学生便和一位学生拥抱，说几句宽心的话。同学们收下她的祝福之后，更加信心满满，下午的数学考试便愈发全力以赴。
文之也是在考场上全力以赴的，但人算不如天算，他考得一塌糊涂。
当文之从考场出来的时候便拉着个长脸，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考砸了似的。有高四的学姐在走出考场之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这哭声引的文之心中发悸，回家后的一整晚都是垂头丧气的。千千见文之消沉的样子，原定好去文之家吃晚饭的计划也便取消了。文之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早早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千千和文之溜达着赶到学校。千千没有问文之昨天数学考得怎样，单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文之就是这么大大咧咧的人，伤心的时候斤斤计较，开心的时候便没心没肺起来。他睡了一觉，做了一夜绮梦，醒来之后就只顾着剩下的两场考试，其他的都抛诸脑后了。
校门口，邱波、蒋红申、石磊三人拉着一道横幅在等候着将来考试的学生。文之和千千向那三人依次拥抱，得到他们的祝福之后，满怀信心地步入了考场。
考场中，文之活力满满，看到试卷也不惊慌，只一股脑地往下写题，除了不会写的题目，他没有被任何一道题绊住脚。美中不足的是，他物理的实验题没有写完，其实他是会写这一道题目的，只是时间原因，他来不及了。
文之散场后向千千抱怨：“千千，我惨了，我物理实验题连题目都没有看到。”
千千安慰他：“别担心，这一次的理综题偏难，那一道示波器的实验我也不会。你就别担心了。”
“真的。我们回去准备下午的考试吧。”
文之就像一个哭泣的小孩被父母哄乐了似的，屁颠屁颠地跟着千千回家了。
到了下午，英语考试。虽说文之看那英语试卷跟看天书似的，但他却这么想的，“以后再也不用怕穆友玉那厮纠缠我了，因为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这么一想，文之顿时没有了一丁点压力。他拿出铅笔来做了个道具，上面刻有ABCD的选项。遇到会写的那边自己写，不会写的便靠着那自制的道具听老天爷的安排。文之自以为这种写法已经没有底线了，不过后来他听到尚红军说自己是先涂卡再写题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有底线的人。
英语考完之后，所有的考生都被叫到了操场上拍毕业照。大家都着急回家，哪还有心情拍照啊。急了忙慌的排好队，只等着摄影师前来。那摄影师磨磨蹭蹭的赶到一班面前，抬着一台很古董的相机，费了半天劲才调好焦距。同学们都在小声嘀咕，“这人是谁啊，看上去那么不专业。”这人是谁？不用介绍，有人已经把他认了出来。
“王硕。”有同学对着那摄像师喊。
“你认识我？”王硕回道。
“你不是赵一丹的男人吗？”
“我是她丈夫。”
“她原先是我们班主任。”
“哦，那你们也算我半个学生了。”
“嘻——”
“来，一二三，茄子。”
“等一下。”
“怎么了？”
“我们喊‘一二三，土拨鼠’好吗？”
“可以。来一二三——”
“土拨鼠！”
“咔嚓”一声，王硕按下了快门键。对王硕调戏一番之后，同学们就乐呵呵的回家了。
过了几日，宫怡心从学校领回了一班的毕业照。她看到那照片模模糊糊的，显然是过度曝光了。虽然人脸都分辨不清，但她依旧可以看得出来，这张毕业照上少了两个人。一个人是钱鑫鑫，一个人是穆友玉。她打听之后才知道，那二人当日有事，所以都没有到校来拍照。不过有传闻称，当日钱鑫鑫到了学校，只是看到学生们之后哭的妆都花了，所以藏在厕所补妆；而穆友玉则被学生匿名告到了教育局，说她体罚学生，那日正在停职处分，故没有前来拍照。不过事情的真相如何别人也说不清，她们两人谁都不肯松口，那么这个秘密就一直让它秘密下去罢了。
又过了几日，大家陆续知道了高考成绩。宫怡心一边想去道喜，一边想趁机把每位同学应有的毕业照发给他们。所以她打算挨家挨户的把毕业照送出去。可在出发之前她接到了千千的一通电话。千千叫她马上到熙华园来参加聚会。正好，她带着一沓照片赴会去了。
熙华园的现场，宫怡心到达之后才发现其间众人大都是被千千拉来的，他们也不知道千千想做什么。正当大多到场的同学还不明白千千为何卖关子叫他们来此之时，千千闪亮登场了。她不是一人登场，身后还跟着张晓萱、陆巧巧、陈清华三人。
“你们怎么凑到一起了？”宫怡心问道。
“你怕不知道，我们三个人转学之后都分到了同一个班，现在是直系的亲同学了。”陈清华道。
“我也是今日和文之出门的时候碰巧遇到了他们仨。陈清华非要见见大伙，所以我便叫大家来聚一聚。”千千道。
“可不是我非得要来，”陈清华解释道，“是萱哥想着去看看牛文之，所以我俩才陪她一起去的。”
“真的吗？”陆巧巧道，“你不是还想看一眼千千吗？”
“我那是想看看千千又没有被文之欺负。”
“他敢欺负我，借他一千个胆也不敢啊。”千千道。
文之道：“千千说的在理。人家这小七百分的高考成绩，理综都只错了一个数，将来肯定是干大事的人了。我要是现在不紧着巴结她，以后人家还看得上我这穷小子吗。”
“她要是看不上你，那我可就后来者居上喽。”
“呸，”宫怡心道，“千千就算看不上文之也绝看不上你陈清华。”
“哈哈哈......”文之笑道，“既然千千这么抢手，那我可不能轻言放弃咯。”
几个久不相见的老同学寒暄几句之后便开了正饭。这饭菜甚香，众人品后皆赞不绝口。
“这熙华园就是气派，怪不得原先白校长总来这请客呢。”
“他们这里不仅环境好，这厨师也是一级棒。单看这道鹿肉松茸羹，那可真是入口即化啊。”
保硕见大家喜欢这饭菜，忙帮着打广告：“这里的蔬菜都是从乔英家批发来的。你们若是吃着顺口，以后还望多帮衬着点她家买卖，我丁保硕在此谢谢大伙了。”
文之道：“你怎么个谢法？在我们这里秀你和英子的恩爱不是。不行，你今天得好好给我们一个谢礼。”
“我看咱们的毕业照拍的不合适，要不我在这给你们再照一张合影怎么样。”
“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你。我听说高考成绩公布之后，你父亲为了奖励你给你买了一台手持式摄像机，还不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哪，我猜你腰包里就是它。”
“这是我昨天才得到的，你别玩坏了。”
千千道：“这么着吧，我们就不玩你的摄像机了。现在不是流行拍VCR吗。我们大家来录一段小视频怎么样。”
大家站在一起准备录制，保硕站在他们面前。
“保硕，来，你和乔英站在中间。”
“我没有带支架。我走了谁来录视频呢？”
“陈清华来，”陈清华被人一脚从队伍里踹了出去，“就是他了。”
“凭什么是我？我抗议。”
“少数服从多数，驳回你的抗议。”
没办法，保硕站到了乔英身边，陈清华充当起了摄像师。
“来，三二一，action。”
这时候文之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早安少女队的《欢乐夏日婚礼》。
“对不起，新买的手机，家里边打来的，暂停一下，我接个电话。”
等到文之接完电话之后，一切又继续开始。
“来，咱们大家伙说点什么吧。”
其实在文之打电话的空档，不少同学已经商量出了要说什么。这时候有人带头，一声令下，大家便齐声朗道：“祝丁保硕和乔英同学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保硕和乔英忙阻止道：“闭嘴闭嘴，说什么呢。”
“怎么，你们俩还怕我们的祝福不是。”
“什么祝福，诶呀，你们真讨厌！不许再说了。”
大家才没有这么容易放过开两人的玩笑。众人的聚会直到日落月升，天地皆黑才终止。
这一次聚会也是一班同学们最后一次完完整整的聚会，此后数年，虽总有小聚，但各有各的事情，却是总也聚不齐了。
这次聚会之后，文之和千千便分开了一段时间。文之因为祖母重病，加之外祖母刚去舅舅家后又想回到自己家居住，所以他便回到玉华村照顾祖母去了。千千则受到顾罾鲤和顾飞鸟兄妹的邀请，在欧洲待了一段时间。
临别之际，文之问千千：“你要去哪里？”
千千反问文之：“你又要去哪里呢？”
“我要回老家去照顾我奶奶。你呢？”
“美人苹果脸。你猜。”
“你要去欧洲那大老远的地方？”
“是啊，顾家兄妹请我去的，父亲也支持，全当做毕业旅行吧。”
“你要小心那顾罾鲤。我早看出来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不正经，此番招你前去，准是图谋不轨。小心别叫他占了便宜。”
“是你想多了，主要是飞鸟叫我去与她结伴的。”
“飞鸟妹妹我倒是放心......”
“叫她名字。”
“顾飞鸟我倒是放心，但你万事还是谨慎些为妙。”
“我知道。”
“你这一次离开，回来后就要开学了吧。”
“是啊，回来的第二天。”
“我很抱歉没能考到北京与你为伴。”
“这不怪你，是我对你太过苛求了。其实现在也好，你在保定，我在北京，我们都可以给对方一丝距离，却也不会相隔太远。”
“我们这些年天天长在一起，也没有分开过这么远，这也是给我们的一种考验嘛。”
“只有经受住考验的人才能走向终点。”
二人都不舍得第一个说再见，可时间不等人，千千要离开了。
“那，之哥，我要......”
“你赶时间，走吧。”
“再见。”
“再见。”
千千走后，文之收到了一封千千留下的信，信上无字，只有一幅画，一幅红莲花。
千千登上飞往瑞士的飞机之后，随手从包中翻出文之塞到里面的一张纸，纸上画着一节白藕。千千领会了文之的想法，将它珍藏起来。
转眼间过去了十二个春秋冬夏。潮起潮落，云卷云舒，花开花谢，月盈月亏。所有人都有着不尽相同的命运。
唐雪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成为了一名漫画家。
卞清荷选择了一个自己以前从未考虑过的职业，当起了古筝老师。
白芸选择了服装设计行业，平时也画画油画，但她从不为了工作而工作，所以副业倒比主业发展的还要好。
宫怡心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创业，现在成为了某连锁便利店的老板娘了。
李蜜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傍了个长自己一轮的大款，现在在家做起了阔太太。
王莉莉上了大学后便一心出国，奈何她本事不够，总也找不到出国的门路。后来有一外国留学生看上了她，两人便很快结了婚，可后来当她移民到了澳洲，她又和她丈夫的上司相好了。她现在家里有铁矿，有农场，终于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李家骏本科没毕业就辍学了，他开了一家服装公司，现在做起了服装进出口贸易，日子过得到算踏实。只是他高中毕业后又追求了几位同王莉莉一般的女生，结果皆是以失败告终，这倒一直令他耿耿于怀。
武罗接了他父亲的班，在警察局做起了警长，日子平平淡淡，没有什么波澜。但你别看他在警局的时候风风光光，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耙耳朵，平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请示他老婆，不过他老婆总是在外人面前给足他男人的脸面，这对他来说倒是满意的结果了。
徐颖就是武罗又爱又怕的老婆。她大学上的是师范大学，毕业后便在冀东当地任起了中学教师。原本在她和武罗上大学后已经少有了联系，但从她回到冀东工作的第一天起，武罗就天天给她送关怀，两人又折腾了一年多，终于在熙华园举办了婚礼。没过两年，两人拥有了爱情的结晶，如今一家三口过起了幸福的生活。
许佳原如他所愿，成为了一名物理学家。在他学生时期，裴宁宁曾不止一次向她示爱，但直到大学毕业，两个人才搬到同一个城市，开始了他们的恋爱。不过好景不长，裴宁宁厌倦了许佳原的呆板无趣，两个人便选择了和平分手。
裴宁宁的生活很复杂，在此就不详述了。总之，她大学时期就做起了模特，在和许佳原分手之后，事业便越发风生水起，如今她已成为了一名国际名模。
现在该说到最关键的两个人了，牛文之与孙千千。
要说文之这小子有意思，大学的时候误以为千千移情别恋，所以他专心追求起了他们班的一个南方女生。不过那女生根本瞧不起文之这等老实憨厚的北方穷汉，只是拿他做失恋之后的消遣工具，即备胎而已。文之被她耍得团团转，最后心灰意冷，一赌气，开始一门心思钻研起了小说。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文之最后总算是写出了自己的满意的一部作品，并且发表了出去。文之从此一炮而红，身边渐渐围起了不少女生。可文之后来清楚的知道了自己所爱的人是千千。于是他从那倚红偎翠的美梦当中挣脱，找到了千千，重新对她发起了追求。彼时二人已经有了工作，不再似小时候那般简单行事。千千叫文之不要以为碰巧写出来一部作品便可以称得上作家的名号。她告诉文之，只有文之再写出一部像样的作品，那她才可以答应文之的追求。文之绞尽脑汁，可总也写不出好的故事。某一日他翻拾旧物，从自己的书桌里翻出来一沓自己高中时期所写的手稿。他阅览一遍那稿子，竟发现了自己当年未曾体会到的感情。于是他闭关数月，直至将那手稿修改至至臻之境。后来此稿一经发表便引得大卖，一时间洛阳纸贵，文之成为了一位不折不扣的作家。而千千，她也了自己的兑现承诺，重新接受了文之。
说到千千，她这些年可谓是一帆风顺。大一的时候家里便添了新人，熊熊给她生了一个小弟弟。这小弟弟就和福星一般，从他降临人间之后，孙家的生意便越做越大，千千的前途也越来越光明。千千在大学毕业之后便留在了北京，开始接手起家里在北京的生意。后来千千事业有成，她又和心爱之人交杯结发，日子过得甚是惬意。这不是她前些日子听闻丁保硕要和乔英结婚，于是她毛遂自荐，主动要求担起乔英的伴娘。丁乔二人自是愿意千千参加，连自己的婚礼也是交给千千一手操办的。
要说这同学们十二年未曾相会，直到丁乔二人婚礼当日，这才有不少同学抽空赶至现场，众人得以重见。
现在，在保硕与乔英的婚宴现场。
“是啊，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往事历历在目，只是人已不比从前了。”
“唉，谁说不是呢。”
“诶！咱先别在这唉声叹气了。这婚礼的时间都已经迟了两分钟了，怎么新郎官还不露面？”
这时候坐在席间的各位来宾已经开始变得焦躁起来，因为迟迟不见婚礼开始的动静，所以都以为婚礼发生了什么意外。大厅里，杂七杂八的议论声开始从原本的稳定当中浮现。
“喂，徐颖，你们弄好了吗？”武罗打电话道。
“弄好了，弄好了，我们到了，你着什么急。”徐颖的声音没有从电话那端传过来，而是从大厅门外传到了厅内。
文之等人起身向大门方向看去，一二三，数过三秒时间之后，只见穿着伴娘礼服的徐颖打头，身后跟着三个女人。她们依次走进了大厅。这三人大家一眼就都认了出来，分别是新娘乔英、伴娘千千和刚刚去探听情况的安迪。新娘子登场之后，千千、徐颖、唐雪、清荷伴其左右，组成了伴娘团，因其颜值过高，到是还把新娘子的风头压下去不少。
“媳妇，你们怎么来这么晚？”
“因为我们在等新郎啊。”
李蜜这时候打岔道：“呦呦，文之，千千这棵白菜到底是叫你给拱了。”
“你骂谁是猪呢。”
千千道：“之哥、李蜜，你俩别斗嘴了，现在新郎找不到才是麻烦。”
“这事整的，只有新娘子到场算怎么回事，新郎官呢？”
“新郎官在此。”有一男声从门外传出。众人向门口方向一瞅，跑进来的是秃了头的许佳原。
“我们暂且不论你这脑袋是怎么回事，你说新郎官在此，新郎官人呢？”
“我......我是......”许佳原因为刚刚跑的连呼哧带喘的，所以这时候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你是新郎官？你在开玩笑吧。”
“我是说新郎官在后面，我来报个信，叫大家别着急。”
过了一会，保硕和尚红君一起，半走半跑的赶到了婚宴大厅。
“对不起了诸位，我来晚了，现在咱们快开始吧。”
司仪已经在礼台上等候多时了，看到婚礼的主角到场，忙招呼来宾们坐好，请新郎新娘伴郎伴娘等人在大厅门口处站成两列。待相关工作人员准备就绪之后，司仪一喊开始，伴着《婚礼进行曲》的音乐，伴娘团和伴郎团跟随这一对新人向礼台走去。他们踏着红毯，不停向站在左右两侧的孩子们招手。那些孩子多是亲友家的孩子，早就收过他们的红包，此时岂能不回礼呢。于是那些孩子们又是喷彩带，又是破气球，弄出了不少声响。等到他们走到礼台上之后，主持人便开始向在座的嘉宾介绍二位新人，从双方家庭到恋爱经历，无一不在那司仪的嘴里说出了新花样。等到严肃的介绍完毕之后，司仪又请上来双方父母，叫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正当大伙期待着“送入洞房”这句话时，那司仪却故意买了个关子，请双方父母和伴娘伴郎团里的朋友来说说他们眼中的二人。这时候不论是他们的父母还是他们的朋友，都在跟着唱反调，司仪想让他们说什么，他们偏偏要拧着说，可也正因为他们的不配合，这婚礼倒是多了许多有趣的效果。再后来，一对新人相互宣誓，共同倒满一座香槟塔，然后切蛋糕，喝交杯酒。当然，这些都是常规流程罢了。
礼毕，客人们动起了筷子，新郎新娘则开始到处转桌陪客敬酒。
文之、家骏、武罗、佳原是伴郎，千千、唐雪、清荷、徐颖是伴娘。这八人单独开了一座，因为是特殊嘉宾，所以桌上的饭菜与其他桌上的不同。
“这婚礼就算是结束了吧。”
“那可不咋地。你看他俩现在正在给黄晓芳老师敬酒呢，一会就轮到赵一丹和季宁了。”
“忙活了这么久，结果只用了一会就完成了婚礼。”
“这也正常，结婚不也就是费了半天劲，结果只是用红戳戳一下结婚证而已吗。”
“咱们吃咱们的，管他们干甚。”
“你倒是体宽心胖。吃什么吃啊，你看，他们来了。”
那一对新人走过来给在座的八人斟满酒，然后保硕向伴郎团的成员一人塞了一盒烟，乔英向伴娘团的成员一人塞了一把喜糖。
“我们都不吸烟，拿去给客人抽吧。”文之道。
“你就拿着吧，华子，好东西。自己不抽也可以送人。”保硕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咱哥俩谁跟谁。对了，大家伙散场后先别急着回家，我把咱老同学几个留下来，一会当着大家的面给你们显摆显摆我为英子准备的礼物。”
“我们一定等你。”
八人坐在饭桌上等候许久，直到除一班旧友以外的所有的人都离场，服务生开始收拾餐桌的时候，乔英才拉着一班的旧同学们走到了一起。
李蜜埋怨道：“姐姐，你可真会耽误工夫，吃完饭也不许我们走。你看看，现在都已经到下午了。”
乔英道：“真对不起，保硕说有一个惊喜叫大家看一看。”
“咦？保硕人呢？”
“哎，刚才还在这呢。”
“尚红君也不在了。”
“这哥俩又捣鼓什么去了？”
正当大伙为保硕与尚红君的消失纷纷猜测之时，从门口外走进来几名戴着黑墨镜的黑衣男子。他们在大厅中央支起一块银幕，又从门外搬进来一台机器放在门口处。那机器正对着银幕发光，机身咔吃咔吃地响，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正当众人不知发生何事之际，尚红君和保硕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哥，”那几名戴着黑墨镜的黑衣男子对着尚红君道，“一切都准备好了。”
尚红君嘬了一口手中的烟斗，然后用像是《教父》中的柯里昂一样的口气说道：“开始。”
那几名黑衣男子启动了机器。“呜——”那机器射出一道光线，直接打在面前的银幕上。在银幕上，众人看到了他们年轻的影像。
“祝丁保硕和乔英同学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机器中传出来他们年轻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大伙问道。
“这是我们大伙十二年前聚会时所录制的一段影像。你们不是说把它当做对我和乔英的祝福吗。今天我把它带给大家，就当做我给大家的一个小惊喜，也算是我献给我妻子乔英的一个礼物。老婆，就让这影像永远留在我们身边，做我们爱情的见证好吗？”
“好！”乔英喜极而泣，早已泪流面目了。
正当如此煽情的场面使众人忍不住流泪的时候，忽地从身旁传来一段欢快的音乐声，使得众人把流到眼角的泪水又憋了回去。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应该笑一笑才对嘛，”文之道，“这首《快乐夏日婚礼》是一首适合在婚礼上播放的欢快歌曲。今天，我把它送给你们，咱们还是要高兴起来嘛。”
“我提议，咱们今天不醉不归，不嗨起来不回家。”尚红君道。
“好！咱们去唱KTV。”
大家趁着高兴，一窝蜂地跑向他们记忆中的KTV——同一首歌。不过他们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因为昔日的同一首歌，如今已经改叫做“相约有你”了
“相约有你，原来不是叫同一首歌吗？”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早改名字了。”
“管它呢，进去再说。”
到了歌厅里，众人有的喝酒，有的唱歌，有的打牌，有的唠嗑。总之是乐的忘记了时间，闹的忘记了地点。直到KTV晚上要打烊了，他们才被KTV给赶了出来。
“妈的，敢轰我，老子回头砸了你的店。”尚红君被赶出来之后意犹未尽，还嚷嚷着回去唱歌。
“行了行了，今天时候不早了。一对新人还要回去洞房花烛呢，他们哪里有空陪咱们在这耗着。”
“我不管。走，咱们去闹洞房。”
“省省吧你，没人跟你去闹洞房，回去睡觉。”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酒鬼尚红君劝回了家。
其他人边跟着新人溜达边往家走，谁到家了便直接回家，没有到的便接着结伴而行。走啊走，最后只剩下文之和保硕两家人了。
“文之，你们要往哪里走？”
“我们现在住在皇府花园。”
“我们住在开发区的‘千熊小区’，这就到家了，以后有空常去家里坐。”
“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就不等你们了，再见。”
“再见。”
送走保硕和乔英后，文之对千千道：“怎么样，回家吗？”
千千想了一下说道：“要不咱再溜达溜达，难得今天这么好的天气。”
“溜达溜达。”
两个人沿着明河河畔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日月桥。
“之哥，怎么样，过桥吗？”
“你说了算。”
千千拉着文之走上了日月桥。当二人走到桥当中的时候，千千突然驻足看起了天空。
“千千，你怎么停下来了？”
“之哥，那是星星吗？”
“我猜不是。月明星稀，今天估计是看不到星星了。”
“哦，那就是飞过的飞机了。”
“流星也说不准。”
“之哥。”
“嗯？”
“之哥。”
“说话。”
“今晚的月色真美。”
“是啊，风也很暖和。”
文之没有让千千停留过久，拉着千千的手就冲过了日月桥。
“之哥，你慢一点。”
“千千，你快一点。”
二人的背后送来一阵暖暖的微风，伴着二人隐没在冀东的黑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