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在华乐路唐宁书店购书这样惬意的事情，已经不会再有了。
今晚是华乐路唐宁书店结业的读者聚会，接到书店邀请，但因事未能参与。缺席这一聚会心中感觉有点不安。
华乐路的一道美丽风景就要消失了，实在令人无奈。这些年来，唐宁书店已经成为许多人生活的一部分。书店存在时，我们觉得理所当然，日子长了就不太在意，总之时常会去走走，几乎每次浏览都会买些书。现在，在华乐路唐宁书店购书这样惬意的事情，已经不会再有了。
-1- 初识唐宁书店
初识唐宁书店，大约在 2004 年末。某日好友告诉我花园酒店后面的华乐路有一间新开不久的书店，环境相当不错，很适合浏览。我第二天就跑去了，在街道近东端找到了这间书店。深灰色木框架玻璃门上面，“唐宁书店” 四个蓝色繁体美术字颇夺目。透过楼下的落地玻璃，可清楚看到右侧装修古雅、布满黑褐色书架的阅览厅，和左侧色彩鲜艳的音像制品销售厅。从二楼玻璃窗透出的柔和灯光中，可隐约看到高大的书架及读者的身影。据称书店常备各类图书数万种，宁静是其特点。从此，这里成了我不时出没之地。
时常是与夫人同往，她在附近服装小店逛逛，我在书店浏览，然后在书店或在服装小店会合。又或者一起浏览书店后再一起去逛服装小店。附近有一间 “宋生靓汤”餐馆，在那里吃过晚饭后再到书店去，时间上最充裕。
从未细想过这书店为何如此吸引我。是书店的雅致布局？还是书店服务人文理念所营造的氛围？购书时偶尔会收到一张别出心裁的书签；身穿唐装的店员，工作既细心也不会过分热情，始终让你拥有浏览阅读的自由空间；楼道上小小的留言板，充满温情。重要的是，这里总能够让人不断生出期待：在某个书架上，或将有我所寻觅的下一本。
-2- 旧城中的“地标书店”
有人说唐宁书店就是广州的 “诚品”。我倒更多地联想到巴黎的莎士比亚书店。同样的深色木框架玻璃门，同样密集堆叠的图书，同样闹中取静的环境，就连门牌也同为37号。后来我还得知，唐宁书店的创办者是三个女孩子。生活于北京的专攻设计的张小姐遇到了攻读金融投资的鲁小姐和攻读营销的简小姐，由于对广州这片热土的向往，三人几经合计，决意在这座城市搞出点文化名堂。她们艰难筹资，并在华乐路找到这个旺中带静地方，于是许多爱书人的心中又多了一个必须牢记的地址。同系女性所创办，并且成为了城市重要的“地标书店”，这是广州唐宁书店与巴黎莎士比亚书店最有意思的相像之处。
我与唐宁书店联系的进一步加深，始于我的书在此销售。2008年《广州这个地方——对一座城市的思考与情感》出版后，没多久就在唐宁书店上架了。作品在此销售给我带来了快乐，也包括某些虚幻的满足感。我的书居然上了该店畅销书排行榜，曾经位居第四，此等在许多人看来的平常事却让我高兴了好几天。销售似乎不错，时常脱销又时常补货，店里总是把它放在显眼位置，也算是受读者欢迎吧。一位署名 “遥远的旋律”的博客作者写道 : “今天下午有空，直奔唐宁书店，只为一本书 《广州这个地方》…… 我第一次看到这本书就觉得要拥有它。” 每当读到此类文字, 心中既深感读者的信任，又有点获得认可的欣喜，当然更要感谢包括唐宁书店在内的所有书店。
唐宁书店给了我持续的购书之乐。在我家的书架上就有许多购自唐宁书店的书。记得《东亚海域一千年》是在一个夜晚购买的，那天参加完一个活动后，像获得逃脱般匆匆赶来；《唐朝的外来文明》购于一个静静的周末午后，那天有足够多的时间在此慢慢浏览 …… 近期而言，去年初春的一次颇有趣，那天中午与电台老新闻部几位同事恰好在附近某餐室聚会，聚毕，趁着午后寂静跑到书店。在新书台上看到《坐拥书城》精装本，甚为喜爱。我购书有个恶习，总是要挑没被人翻阅过的。当时此书只有 2 本，被许多人翻阅过的可能性很大，为此我宁愿不惜腿力跑到其他书店去。于是赶往北京路联合书店，没有，再赶往昌兴街学而优书店，店员查阅后说，整个学而优书店只有深圳分店还存有 1 本。这时我意识到必须尽快返回华乐路。果然晚上再去时, 此书只剩1本了，只好暂改恶习 , 果断地把书买下来。
-3- 其他种种
唐宁书店还让我认识了华乐路这一片街区。这是此店额外带给我的收获。如果没有唐宁书店，我基本上不会到这一带街区来，也可能不太知道华乐路。如今，我熟悉这里的许多外贸服装小店，熟悉沿街的咖啡馆、小餐厅，也得见宁静书店外面灯光闪烁迷离神秘的夜生活景观。转过一个街角再穿越一条过街隧道，就可以到达环市路友谊商店。在过街隧道旁边，我无数次仰望过51层高的合银广场即今正佳东方国际大厦的侧影。这是此处一带最宏伟建筑之一，也是城中最有名的烂尾楼，建造了15年，迄今尚未落成。在它周围散布着许多旧式宿舍楼，静谧中颇有点岁月遗痕况味。至于矗立着双塔楼的花园酒店则实在太熟悉了，只是以前不太知道，在这全国知名的酒店背后，隐藏着如斯精彩。
唐宁书店也曾把我弄得相当狼狈。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参加完家父书法展晚宴后，带着微醺从天河区赶到书店，应邀参加庆祝该店咖啡座开业的派对。或是路上颠簸之故，加上本身酒量不行，到书店后酒意已上来，脸上泛红。只好独自坐在咖啡座最靠里的座位上靜静歇息。有同事向我引见书店负责人，只好应付握握手继续静歇。四周人声鼎沸笑声朗朗，咖啡飘香灯影摇动。我就这样歇着，稍后悄悄离开。其实是我自己把自己弄得狼狈，与书店无关。
说起来，偶有应酬之后倒是喜欢往书店跑，主观感觉是，书店的绝对精神能够解酒 ——在书架前慢慢浏览静静阅读，酒意会很快消退。如此一幕也有在唐宁书店上演的。我不知道这些行为会给店员们留下什么印象。但我相信时常我们自认为有多重要的事情，其实别人从未注意。书店包容了读者，包括我带着酒意购书的行为。尽管事属偶尔，为此还是要向书店致歉。毕竟，带着酒意脸色泛红进入书店这样的举动，某种意义上是对自己所敬重的书店的一种冒犯。
-4- 怀念经已开始
华乐路的唐宁书店关闭了，左岸的莎士比亚书店却依然屹立。其实两者很难比较。莎士比亚书店并非一间简单地销售图书的书店，在那里，先后聚集了画家毕加索、作家乔伊斯、音乐家斯特拉文斯基、舞蹈家邓肯，还有美国作家海明威、菲茨杰拉德；英国作家D.H.劳伦斯；苏联导演艾森斯坦。还有钢琴家与作曲家乔治•安太尔，以及诗人兼出版家罗伯特•麦卡尔蒙。书店还独力出版了乔伊斯厚达 732页的巨著《尤利西斯》，轰动文坛。唐宁书店优雅起步，曾经也有许多辉煌，它的读书沙龙回荡过许多艺术家和作家的声音，却始终艰难生存，不免让人有丝丝忧伤。
当桔黄色灯光刚刚熄灭，怀念已经开始。华乐路唐宁书店将搬到天河区正佳广场继续营业。据说在那里会有更大的营业面积，装修更精致，也会有更大的客流。然而对于许多读者来说，华乐路唐宁书店有它独特的精神，正佳广场的唐宁书店能够延续这一精神吗？
（写于流花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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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华乐路唐宁书店地处广州环市东路金融商业区，营业面积近800平方米，据介绍常备图书四万多种。该书店以服务人文为理念，致力于社科生活、经济管理、鉴赏类等高品质书籍的悉心经营，在繁华的商业区为企业人士营造一个爱书者的香格里拉，成为许多人心中有首选书店。该店结业后不久，位于珠江新城的唐宁书店广粤天地店开张，被许多读者视为华乐路店的延续。
■■ 本文写于2012年6月(见新浪博客“大地倚在河畔”), 本次重发略有缩减修改并加小标题。
201901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