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陈建波 陈建波的计谋小说 2017-10-04
(四)烽火黄桥
军事进攻准备充足之后,韩德勤下达总进攻令,全军定于9月30日,向黄桥发动进攻。但是,天公不作美,偏偏这这一天开始下起了倾盆暴雨,令准备进攻黄桥的省韩各部无法行动,各部之间的联络,部队的协同发生混乱。这场暴雨足足下了两天,直至10月2日后才开始放晴。
省韩主力89军开始行动,向前推进。因雨水干扰而得到充足休息的新四军各部也按照计划迅速展开。担任伏击阻击任务的小股部队,节节抵抗、袭扰,不断延滞敌军的前进速度,为黄桥守军修筑工事,休整兵力赢得时间。一直到10月3日,89军先头部队才接近黄桥,与新四军陶勇纵队各部发生接触。中路左翼的33师率先抵达黄桥以东,并于3日中午,开始炮击黄桥外围,下午,开始前哨作战。
10月4日凌晨,依然是33师从东面向黄桥发起了猛烈的攻势。在炮火的支持下,占领黄桥以东300米的小焦庄,随后,一鼓作气直接攻打黄桥城防工事,与守军进行拼死争夺,占领了黄桥东部的发电厂,有好几处地方,手榴弹可以直接投掷到黄桥镇内的街头。陶勇指挥部队奋力反击,将敌军顶在在黄桥城防工事外围近百米范围处,双方对峙至午后1时,33师前锋部队攻势有所减弱,后撤换防,准备第二次进攻。
这时,89军军长李守维率着117师大部、军部直属队及炮兵,由营溪南下,向黄桥东北而来。新四军多股精干小部队,以一当十,不断借助河岸、田堤、桥梁拼死阻击,一步步拖住了这一路省韩主力进攻黄桥的脚步,令其不能和33师协同作战,在这一方面,李守维犯下了致命的错误,他太过于自信自己部队的战斗力,低估对手的抵抗力量了。若能在作战战上做到时间上统一协调,两个方向同时发动攻击,战局发展的天平将会向省韩方面倾斜。黄桥决战的结果也许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就在89军33师进攻黄桥,与新四军守军3纵队鏖战,军部直属及117师速度迟缓地处于行军半途时,另一路的同样行动迟缓省韩主力部队,正漫不经心地踏向溃灭之路,而不自知,这支部队拥有一个漂亮的称谓:梅兰芳部队,即以黄埔四期生翁达为主官的独立六旅。
独立六旅组建于1939年,是将从江南退到苏北的国军残部近五千官兵整编而成,该旅下辖三个团,武器弹药、医药用品均由第三战区长官部负责补给,军需被服用品就地实报解决,军政费由重庆国民党航空署派飞机投送。由于属于新成立的部队,且三战区及韩德勤有意将之打造成为一支战斗力较强的主力,在装备拨给上竭其所有,该旅拥有崭新的马克沁重机枪、捷克式轻机枪,士兵是清一色的中正式步枪,于兴化外围老河口与日军遭遇,激战两昼夜不退,显示出不俗的战斗力。
旅长翁达,中将军衔,黄埔四期生,参加过北伐,曾任职于重庆军委会委员长行营,抗战后调任89军33师,参加过收复阜宁、盐城、海安、如皋等地的作战,战功卓著,深受韩德勤的信任,倚为心腹,利用之与李守维抗衡。
此次进攻黄桥,翁达率独立六旅与李守维89军之117师、33师齐头并进,并不想折损实力,与新四军硬拼,盘算的是李守维所部与新四军打得两败俱伤时,以生力军的角色攻击黄桥,做胜负的决定者。
独立六旅集结地在黄桥正北方的高桥镇,是省韩主力部队进攻黄桥的右翼,它的左右翼,应该由泰州二李和陈泰运部掩护。但是,翁达全神贯注的是黄桥方面的战况,89军33师战斗力强,率先发起进攻,据军情通报已经攻破新四军黄桥外围阵地,向镇内进攻,另一路李李守维亲率的军部直属队和117师大部,正加快速度向黄桥前进。一旦抵达,黄桥举手可破。而独立六旅就是要在这时间计算上把握精确。绝不能将进攻黄桥得手,继而击溃新四军的大功由李守维独享。
所以,在黄桥战事已经进行了大半天,似乎33师占据上风,即将攻入镇内之时,耐心等待再三的翁达下达军令,向黄桥出击。但是,出于对黄桥战事进展判断的谨慎心态,翁达还是有所考虑的,他给这支三千余人的队伍排出的阵势是一字长蛇阵,这种行军阵势,好整以暇,悠闲散漫,对于黄桥的激战并不重视,等到了镇外再重新调整进攻姿态。而且,更主要的一点是,万一黄桥战事对已方不利时,可以随时回撤,旅部居中调度,马蹄声声,在远处炮火隆隆的印衬下,好不惬意。
然而,想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中“黄雀”角色的翁达,却不知道,他自己已成这游戏中先死之“蝉”。而那只黄雀的耐心和胃口,是他万万料想不到的。
这一刻,新四军第一、第二纵队近六千人正在他行军路线的一侧枕戈以待。一纵叶飞部负责主要解决独立六旅主力,二纵负责切断独立六旅后路,配合进行分割歼灭。骑在马背上率众缓缓前行的翁达,只顾着分辨黄桥方面的动静,全然没有察觉到大路西侧不远处的青纱荡中,对手那紧随待动的眼神。
时任一纵司令员的叶飞在回忆录里写到:四日下午两点左右,正当黄桥东门争夺战愈演愈烈,我军阵地一片烟火之时,翁达率领他的独立六旅出来了。我在青纱帐里看得清楚,这部队一路纵队前进,每人一顶笠帽,完全是旅次行军的架势,好不逍遥!——前队过去,翁达和几个高级幕僚骑着几匹高头大马,在本队前头由大批卫队簇拥而行。它的一字长蛇,正好让我军切断围歼!我立即电话报告陈毅同志:独立六旅在我枪口下踽踽南行,毫无戒备,正是在运动中加以歼击的绝好机会。我建议不要等他攻到黄桥北门,立即出击,把他切成几段,一举歼灭该敌。陈毅同志说:“能不能再放近一点?会不会太早?”我说:“过去一个团了,现在在过本队……”陈毅果断地说:“一定要看清楚,等独立六旅全部脱离高桥,再出击!” 我说:“从行军队形的间隔判断,后卫该出高桥了。” 陈毅同志立即批准我的建议,命令二纵队配合一纵出击,首歼翁旅。他大声说:“那就出击!注意,照单全收,一个人也不要放他跑掉!”
新四军伏击部队分成几股突击力量,一纵与二纵协同配合,把敌军这条长蛇的躯干斩成几段。独立六旅在局部被歼以后,迅速收缩到土墩和独立家屋固守。独立六旅后卫团闻声向高桥撤退,但高桥已经被新四军占领。从高桥到黄桥的道路上,一片混乱。混战中,新四军一纵一团团长乔信明发现敌军中有一大群挎皮包、拎箱子的军官拥着骑马的头头奔跑,判断是翁达所率的旅部,立即率部扑过去。
翁达率部行军途中,猝不及防遭遇攻击,先是误判这是新四军小股阻击部队,当即奔向路边的村庄,准备指挥抵抗反击。但是等到他发现战场真正的态势时,才后悔莫及,新四军竟然以主力来对付他的独立六旅,这是他万万估计不到的。他麾下三千人,在这样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首尾被攻,无法展开组织抵抗,沦为一盘散沙,抵抗了仅仅三、四个小时左右,就全军覆没了。
战后,新四军打扫战场的纪录里,并没有明确记载翁达的下落,只能据一具尸体旁绣有“翁达”二字的风雨衣来猜测了,正史上记载六个字:中将翁达自杀。
独立六旅遭到新四军伏击的消息一传到负责指挥整个进攻黄桥战役的李守维耳边,他立即判定,新四军惯于集中兵力打歼灭战,而且,不用主力,是无法解决翁达的独立六旅的,既然主力在对付独立六旅,那么守卫黄桥的必定是少数兵力,他立即急电正在进攻黄桥的麾下33师,严令不惜一切代价,趁黄桥兵力空虚之际,拿下黄桥。
李守维这个命令是在当时的形势下是完全正确的,但是,随即,他下令自己所督率的军部直属队和117师大部在距离黄桥东北不过十里地的一个叫做野屋基的村落停留下来,并开始构筑工事。他既没有继续进攻黄桥,也没有分兵去救独立六旅,摆出个坚守待攻的架势来,不但旁观者看不懂,对手也看不懂。在援翁、攻黄两种必须的选择之外,他选择了这么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策略,成为整个黄桥决战中,省韩方面最大的败笔,就此断送了韩德勤交付给他的主力的前途。
而此时,新四军一纵正做最后清扫独立六旅的零星战斗,二纵已经越过高桥,插入117师345旅和89军预备队的空隙,经过八字桥,赶赴如(皋)黄(桥)公路上的分界地区。一纵在当夜彻底解决独立六旅后,星夜急进,向东穿插,绕过分界以北,抵达野屋基侧后,既与二纵形成分割117师和33师的态势,又一左一右锁住了李守维所率部队的两翼后侧,战场态势发生逆转。
黄桥正面战场上,激战正酣。33师得悉敌手守备兵力不足的底细后,立即发动猛攻,采取组织了军官连冲锋、督战大队压阵等种种手段,不停地向黄桥镇内进击。一部已经突破了新四军防线,攻入镇内,占领了近三分之二的街区。此刻,时间成为主宰战事胜负的重要因素。倘若33师攻占黄桥,那么新四军尽管全歼了独立六旅,仍将处于被夹击的状态,而且,一旦黄桥丢失,给战场四周围观的中间势力以强烈的信号,必将引发一连串的恶果。游离于战场边缘的二李主力、陈泰运所部,以及群狼环伺的各地方保安旅将会视新四军已经处于败势,而毫无顾忌地出击,和89军一起将新四军团团围住,对新四军而言,局势大危。新四军三纵必须守住黄桥,坚持到一、二纵队对89军两个师发起进攻为止。
黄桥守军三纵司令陶勇及其麾下部队退无可退,只有破釜沉舟决一死战,为了坚持到最后,甚至连伙夫都组织起来,参加突击队反击。这时,粟裕由后方赶来督战,并带来一个好消息:江南援军两个营已经过江,经由二李防区驰援而来,距离黄桥只有不足二十里地了。这个喜讯给正陷入苦战的三纵守军以鼓舞,陶勇亲自挥舞大刀,身先士卒,率领队伍再次将敌军击退。
新四军守军不惜代价守住了黄桥,33师倾尽全力未能占领黄桥,命运的天平在向新四军方面倾斜。九月四日一个昼夜,省韩丧失了独立六旅全部,未能占领黄桥,新四军歼灭敌军主力一部后,两个纵队完成了战略上的分割合围89军的态势,大戏还将一步步往下演绎,胜与负、生与死,已经就此注定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