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的一餐便饭
文/建安山翁
在昆明,我品尝过正宗的蒙自过桥米线、大滇糊辣鱼、昭通天麻火锅鸡、重庆竹荪火锅鸡、成都串串香……这些著名菜肴及小吃,固然美味可口,但真正令我吃得过目不忘、有滋有味、唇齿留香的,却是一餐便饭。
十多年前,我还在云南镇雄县城居住时,因在省城工作的三女儿和女婿忙于在机关上班,小孩上幼儿园无人接送,便接我到昆明帮他们照管小孩。初次常住昆明,我人生地不熟,举目四顾都是陌生面孔,连个聊天的熟人都没有。我每天除了按时接送外孙子来去幼儿园外,其余时间都是宅在家中,上网找全国各地网友下象棋消磨时间。
当时,我对昆明的生活很不习惯。我们镇雄县在清朝雍正五年前隶属四川管辖,生活习惯接近四川人,所以有人称镇雄人为“三川半人”。我平常最喜欢吃的菜肴是川味宫爆腰花、小炒肉片、麻辣鸡丁、粉蒸排骨、川味红烧肉、豆豉蒸腊肉等。汤喜欢吃三鲜汤、菜豆腐(用豆浆煮白菜),红豆酸菜汤、小豆汤炖白萝卜等。川味是以麻辣味为主,那时,作为乡巴佬的我初住昆明,对城区不熟悉,很少逛街,不知道哪些街道上有正宗川味食馆;当时我想吃川味,也许有点像怀胎妇女想吃酸味那样的感觉。有一天,我特意去寓居附近的菜市场买回一块瘦肉,同时买齐烹制麻辣味的葱姜蒜及相关佐料,想自己烹制一盘川味小炒肉来实现我想吃麻辣味的愿望。不料那块肉切成肉片,烧了半碗油,炒好后锅底竟然尽是水,不但没有麻辣小炒肉的香味,连猪肉的味道也没有。我意识到这是碰上注水肉了——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从此,我打消了想自己动手改善生活的念头,把“好嘴”的心愿深深地埋藏到了心田里。对于习惯吃川味的我来说,每天都觉得饭菜不合口味,虽说我是在女儿女婿家,但仍有做客的感觉——合口味就多吃点,不合口味就少吃点,老年人一心只想栽花,不愿栽刺。
女儿女婿见我饭菜量越来越减少,就想方设法买苞谷饭、荞饭、沾益辣子鸡、澄江糊辣鱼(超市卖的包包货)等给我改善生活。他们问我好吃不?我回答好吃。他们见我嘴说好吃,却又很少动筷子,便利用周末时间开着车,带着全家人出去换口味。本文开头所述的那些佳肴小吃,就是那些日子每周末的“进口货”了。平时,他们忙于上班,一心扑在工作上;我忙于接送外孙子,回到家后一心扑在象棋上;大家都把“民以食为天”的大事置之度外了。
一天下午4点半左右,艳阳高照,天空万里无云,大地被笼罩在一片炽热之中,有几只黄金蝉在窗外枝头上不知疲倦地鸣叫,歌咏着夏日的热情。这时,我正在网上全神贯注地下象棋,突然听见有人轻轻敲门;估计是抄煤气表的。我推开门一看,令人喜出望外,来的并非外人,原来是我在云南昭通市工作的二女儿和二女婿带着我外孙子来昆明看望我。这真是“你所期待的,不一定马上会发生;你不曾期待的,也许会在某个时间点不期而至。”他们手里都抱着纸箱。进门相互寒暄几句之后,二女婿便出人意料地戴上围腰,打开纸箱,像变魔术一样从纸箱里盘盘碟碟的拿出十多个已经烹制熟的菜肴。我感到很惊奇,问道:“这些菜是在哪儿买的?”“从昭通做带上来的。”二女婿回答。
说着,二女婿掀掀眼镜,迅速扭开气化灶,点开电磁炉,打开微波炉,蒸的、煮的、烤的同时开始加热。只有一盘用保鲜膜覆盖的凉菜拼盘未上火。顷刻之间,厨房里热气腾腾,满屋子香气扑鼻。二女婿老家住云南省永善县,那里与四川接壤,他们家平时间吃的都是川味。他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是住在昭通卫生学校姑母家,长期自己烧菜做饭,烹制正宗川味菜是他的拿手好戏。
一会儿,三女儿和三女婿下班回到家,他们相互握手寒暄后,七手八脚把菜肴摆上餐桌,打开一瓶五粮液,全家人碰杯撞盏地开始就餐。两个外孙子不喝酒,举起筷子只着可口的菜蔬拈,边吃边点头啄脑,笑得合不拢口……
就餐之间,大家说说笑笑,在笑谈中我了解到这顿便饭来之不易。那天早晨,二女儿和二女婿清早就到当地小河边农贸市场采购肉食蔬菜,二女婿准备亲手做顿饭带上昆明来招待老爸。饭菜做好装箱后,全家人立即打车到昭通飞机场,乘坐提前订好的班机飞往昆明。下飞机后,又立即打车奔向三女儿三女婿的住处。本来,在昆明找一家像样的酒店聚个餐,在经济开支上他们完全不成问题,但偏要麻麻烦烦地从昭通做一顿饭送到数百里之外的昆明招待老爸。买菜洗菜、烹调装箱、上车下车、上飞机下飞机——这哪儿还是一餐便饭啊?这分明是两颗红丹丹的孝心!
前些年,儿女们共同出资在昆明买了一套房,特意接我和老伴到四季如春的省城安度晚年。他们每年都要利用节假日从家乡送来腊肉、香肠、菜油、花生、鸡蛋、糯米粉、包谷酒、蜂蜜等正宗绿色食品,为我们储备齐一年的主要食物;加上老伴又把老家的生活习惯全部“迁移”到昆明,我们每天吃的都是可口的家乡味了;尤其是我们如今对昆明城区已了如指掌,想吃那样好东西都买得着了。但老实说:我还是忘不了那餐“飞来的便饭”——吃那餐饭后的确是过目不忘、有滋有味、唇齿留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