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尘埃

时光如水


他叫陈沫。她叫艾晴。

用老话说,俩人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不是么,打从娘胎里的时候,他们的老妈就是最要好的闺蜜,甚至约定好了的,都是男孩就结拜成兄弟,都是女孩就互称为姐妹。

艾晴第一次听老妈得意洋洋炫耀这件事情,简直头都大了,这简直就是射雕英雄传的桥段嘛,可惜的是,他们既不是兄弟,也做不成姐妹,命运为他们选择了不同的性别,而偏偏,他们的老妈,那对关系铁到没话说的好闺蜜,恰恰还有第三条约定。

这是她们最得意也最默契的一条约定,她们可不愿浪费这指点江山操控未来的神圣权利。

于是乎,指腹为婚的老套戏码在他们尚未出世的时候就给编排好了。

艾晴郁闷死了,这样草率从事,简直太可笑太荒唐了。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凭什么决定我们的明天?

话虽这样说,可是艾晴不得不承认,陈沫是个非常不错的男孩。长相俊朗,性格温厚,多才多艺,唱歌跳舞玩音乐,打球下棋玩游戏,几乎样样精通,尤其在文学素养方面,更是没得说,十八岁就出版了个人第一本畅销小说《陌路欢颜》,引得一大堆女生追捧。

和这样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才华的男生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貌似也不是一件坏事。

况且,从小到大,陈沫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时时刻刻粘在她的生活中,每每在她需要的时候,总会及时跳出来,替她摆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艾晴记得,幼儿园那会儿,陈沫动不动就可以获得一大堆小红花,老师特别宠他,夸他聪明懂事,夸他团结同学,夸他学习认真……艾晴也很乐意听到这样的夸奖,因为隔三差五,她就可以拿着这些夸奖变成的小红花回家,告诉妈妈,老师又表扬她了。

初中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了,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日子过得就像流水一样。

陈沫像一棵树,站在艾晴抬眼可见的地方。晴天为她遮荫,雨天为她挡风。每当她闯了祸,第一个投奔的人保管就是陈沫。

那时候,艾晴就喜欢偷看陈沫的日记本,秀挺的笔迹,优美的文字,身边的琐碎小事经他一写,立马就生动有趣了。通过点点滴滴的文字,艾晴发觉,陈沫好像喜欢上了某个人,只是直到初中毕业也没有确凿证据来证实她这个秘密大侦探的猜测。

艾晴是不写日记的,免得被老妈掘地三尺然后添油加醋的想象。

至于高中,花样可就多了。学业是非常繁重,可是故事却也最多。陈沫像一块璞玉,越来越耀眼,兴趣和能力节节飙升,让人艳羡。

悲催的是,艾晴走在另一条崎岖而坎坷的路上。

她觉得上天安排陈沫这样的参照物,是纯粹和她过不去。不是吗?虽然也算的上姿色清纯,可扔在人堆里,也就看不到了。学习嘛,不高不低,不上不下,属于被老师忽视的一部分。陈沫费尽心思的一对一补习,也是爱莫能助,气的他直摇头。

不过,艾晴有一样挺厉害的,那就是她的臭脾气了。

话说因为陈沫的帅气和才气都太招摇,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导致她们芳心暗许蠢蠢欲动,更有几个热情大胆的勇敢者,已经发动表白约会的攻势。

为了扼杀这些花痴少女心,陈沫不厌其烦,耐心而委婉地拒绝,真诚而善意地规劝,学业为重,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这样的说辞,怎能熄灭生猛而奔放的一厢情愿呢?

终于有一天,有人被激怒了。

当那个满脸横肉的高三九班男生堵在艾晴她们高二六班的门口,气势汹汹叫嚣着要和陈沫一决雌雄的时候,全班同学都愣了三秒,疑惑的眼神里写满不解。

艾晴倒是机灵,瞬间就理出了头绪。

这位堵门的猛男叫李铁,是学校铅球队的,一直喜欢班里一个壮硕腼腆的女生,可人家看不上他,表示已经心有所属,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猛男悲愤之余,决定武力解决问题,单挑。

大块头对决大帅哥,有看头。

不多时,高三六班就成为全校的焦点,各个年级的同学蜂拥而至,这让艾晴想起动物园里络绎不绝的游客。

陈沫脸色很不好,冷冷淡淡地说:“我和你没有交集,更没有奉陪到底的必要,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叫娟娟的女孩,所以,请回吧。”

李铁翻着白眼,倚在门口岿然不动,大有你不应战就是怕了的戏谑。

陈沫一字一句地说:“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你最好改变主意。”

李铁瞪了他一眼,恨恨道:“怎么,怕了?是爷们就来一场公平决斗,输了老子立马走人。”

陈沫慢慢从座位上站起,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微笑,那笑容,淡而无痕。

艾晴立刻觉察到,他的愤怒已经到了极限,再不阻拦,恐怕真要血花四溅了。

尤其是,她的暴脾气忍耐度已经为零。哼,竟敢欺负我的男佣兼死党,老虎不发威,你当我hello kity么?

她几步走到门口,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抡起巴掌,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把一脸的肥肉打得哆嗦了几下,围观的吃瓜群众当即傻了眼,鸦雀无声,毫无疑问,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更加调动了他们的观战兴致。

李铁愣了一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明明是来出气的,却无端碰到个母老虎,不由叫道:“你,你是谁?”

艾晴揉了揉手,笑眯眯地盯着李铁,看得后者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我啊,我是你的粉丝啊,你又高大又威猛,人家已经喜欢你很久了,你竟然不知道,而且还喜欢上了别的女生,你说,是不是该打?”艾晴的笑意忽然收起,目光炯炯,透着冰冷。

“你,你别胡说,我只喜欢娟娟,我,我是不会喜欢你的……”李铁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呆了,忙不迭地澄清。

“哦,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笑容可掬的艾晴立马回应了。“来,我有个秘密告诉你。”

李铁心有余悸,不知道这个看起来蛮清纯的女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挪动。

艾晴径直走过去,迅速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一扭头,回到了座位上。

李铁半张着嘴,脸上似喜似悲,然后,在众人等着看好戏的目光中,退后一步,扭头走了。

门口聚集的看客们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随着清脆的上课铃声响起,也就散了。

没想到这件事情过去不久,李铁和艾晴竟然成了好朋友,具体情况陈沫不知道,反正就是艾晴出谋划策帮李铁追到了那个壮硕而腼腆的娟娟姑娘。

陈沫纳闷儿,那天艾晴到底对李铁说了什么,让这个壮男乖乖退兵,问她,艾晴只是露出一口白牙神秘兮兮地嘿嘿傻笑,表示无可奉告,后来索性就不问了。

高三那年上学期,学校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知识竞赛,陈沫和艾晴双双闯入了前八强。

总决赛的时候,自由分组,他们从队友变成了对手。

在此之前,陈沫一直带着艾晴进行各种知识补习,他把自己会的不会的一股脑的倾囊相授,让艾晴获益良多。可以说,他们之间,非常了解彼此的强项和短板。这段时间的相处,也让艾晴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学习态度和能力范围。

最后一轮的抢答环节,双方比分咬的非常接近,全场进入白热化拼杀状态。

当主持人念出最后一个问题,艾晴的眼睛亮了,这个题目,是陈沫预测过的。

她看了一眼对面同样胜券在握的男孩,发现他的眼睛里落满了灿烂的喜悦,以及闪烁的骄傲。

艾晴的手按在抢答器上,却故意迟钝了一秒。

陈沫站起来回答,眼神里有一道光芒闪过。

颁奖典礼上,艾晴笑得很开心。尽管她所在的对获得了第二名。

后来陈沫问她,为何放弃抢答机会,她只是甩了甩头发说:“太紧张了,忘了答案。”陈沫只能长叹一声,骂她猪头。

学业繁重的高中生涯会让每一个经历过的人难以忘怀,它枯燥漫长,却又那么迷人芬芳。

跨入大学的门槛,艾晴觉得仿佛踏入了另一个天地。自由自在,多彩多姿,青春如同跳脱飞扬的小提琴声,浸透了甜美醇香的巧克力味道。

大大咧咧的艾晴情窦初开,喜欢上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孩。可惜,男孩弱不禁风,思想有点保守过度,对她疯疯癫癫的粗线条性格不敢苟同,还没牵过手,这段感情就灰飞烟灭了。

相距千里的陈沫对此言简意赅,电脑视频里,只是鼻头皱了皱,丢下一句:“眼光太低。”气的艾晴三天不理他。后来觉得这评语够直白无敌意,也就释然了。

他们隔着遥远的千山万水,交流起来却好像面对面一样亲近。艾晴叽叽喳喳,陈沫安静倾听,一如过去的漫长岁月。虽然陈沫口才绝对不输艾晴,可是听她天南海北地乱侃,他一点不烦。

你是我心底的绿洲


艾晴二十岁生日那天,邀请了舍友出去喝酒唱歌,疯到深夜才回来,手机没带,一打开,弹出十几条语音消息,是陈沫。

他说:“艾晴,你还好吗?我喝酒了,心里空落落的,我一个人在夜色弥漫的路上走,我,很想你。”

他说:“我从小到大,几乎每天都可以见到你,这是多么幸福的事。”

他说:“我一直以为,你在我心里,就像亲妹妹一样,帮助你保护你是我的本分。可是,可是我知道,我一直不敢承认,其实,我……”

陈沫的声音在夜色中荡漾着,起起伏伏……

艾晴不傻,忽然之间,心乱如麻。

她问自己,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生活中有他的存在,对他的依赖,仅仅是家人一样的感情吗?

如果不是,那,是爱情吗?

她回答不出。

这么多年,她和他,亲密无间,却又似乎永远隔着那么一点点空隙。这点空隙,也许仅有一张白纸般薄厚,可是,恰如分开了两个平行宇宙。

艾晴不知所措,她犹豫不决,最后只是回了一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没有回音。

艾晴昏昏沉沉睡去。梦里,她看到陈沫泪流满面想要拥抱她,她心里一慌,扭身躲开了,跑出一段路,她似乎听到低低的哭泣声。

很长一段时间,艾晴没有和陈沫联系,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还未出口的表白,拖延着,犹豫着,她觉得一切似乎都没有准备好,脑子里从未有过的激荡,时时刻刻都是陈沫的身影和笑语。

她忽然想起,高三那年,她附在李铁耳边,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陈沫是我男朋友,别来招惹他。另外,我有办法帮你追到你的娟娟姑娘。”

艾晴拿起手机,看着熟悉的头像熟悉的号码,迟迟没有播出。眼泪忽然涌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流泪,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逃避什么,他那么优秀,是自己配不上他。

一个人对你太好,你反而会不敢去触碰。

他们还会聊天,也见过几次,话题忽然变得很少,一种不自然的静默悄悄蔓延。然而刻意的打破这种静默又是那么尴尬,艾晴不知道一切都怎么了,为什么不再是从前的样子。

他们的心有灵犀,也许正被最美好也最折磨人的情感阻隔着。

恍惚中,大学呼啸而去。现实面目狰狞,生活艰难曲折,投简历,找工作,应聘,就职,起早贪黑,加班熬夜……艾晴的脾气被残酷的生存真相磨砺的渐渐温厚。

陈沫大四那年参加了某个知名的选秀节目,以自弹自唱的民谣曲风快速窜红,一毕业,就有影视公司签了约,接着是紧张而密集的培训打磨,就在艾晴拼命工作的第二年,陈沫发行了首张个人专辑,并取得了卓越的的知名度。

艾晴在电视上看到他,觉得他变了好多。他越来越好,而她,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一粒沙子。

陈沫订婚了,和一个知名模特。

艾晴有些心酸,却又暗自嘲笑这没来由的感觉。

他们很少见面了,电话也很少。

这是必然的吧,艾晴想,我终究不属于他的世界,他太耀眼,而我,注定平凡。

一个秋夜,睡梦中的艾晴接到李铁的电话,“艾晴,快来医院,陈沫出了车祸……”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艾晴瞬间方寸大乱。怎么会呢?电视剧里的桥段啊。可是现实比电视剧更复杂残酷。

重症监护室里,陈沫一直在昏迷。隔着玻璃,艾晴泪落如雨。她在心里祈祷,老天爷,请你不要折磨他,我愿意承受这些苦痛。

三天后,陈沫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医生坦言这不是好事,家人更显慌乱。

模特女友来过一次医院,看到这种状况,直接提出分手。

分手也好,艾晴恨恨地想,陈沫怎么会看上这种人!眼光太低!

经过医生会诊,决定开颅手术。

需要输血,大量的血。艾晴自告奋勇,他们血型一样。想着自己的血可以救他,她觉得很神奇。她的血液可以在他的血管里流动,并且带给他生机,老天爷,请你一定要眷顾他。

手术进行了十八个小时,艾晴的心都要窒息了。所幸,很成功,陈沫醒了。

一个多月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艾晴推着轮椅,轮椅上的陈沫哼着一首特意写给她的歌。

也是在那个下午,陈沫说:“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艾晴的回答是:“我也爱你,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两个人笑着哭了。

时光像蝴蝶一样在这对恋人身边翩翩起舞,幸福在最适合的时刻珊珊而来。

半年后,陈沫的新歌《尘埃》大获成功,歌词中唱道——

爱情就像尘埃

飞到过去飘向未来

不愿辜负最纯真的等待

你就是我的真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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