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给家里打电话,我妈接的,和我絮絮叨叨聊了半个小时,由于电话打的晚,妈告诉我爸已经睡了,当时我信了。不过听到有杂音,我就问是不是我姐在我们家住,妈直接告诉我是电视的声音。今天中午,我觉得昨晚打电话时没听到爸的声音,就又给爸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声音明显有感冒腔,我就问爸是不是感冒了?爸告诉我他住院了,妈昨天骗我的。当时的感觉也没有五雷轰顶,我静静地听爸介绍病情,然后告诉他要认真听医嘱,好好休息,就挂了。
我在离家7000里路的外地当兵,加上上学,一人在外13年了。之前父母一直要求我尽早回家,自己在心底总有不服气,认为该闯出一片天地,否则“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当我听到爸住院的消息后,心里一方面感激妈妈瞒着我,更重要的是感觉不对味,脑子里总跳出父母要求我尽早回家的情形。想了好一会儿,我决定给我姐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我只说了一句,泪水就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这是我一人在外后第一次流泪。那一刻,我才深切地体会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姐在不停地劝我不要再哭了,我也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泪水却肆意地在我脸上横行了五分钟之久,以至于姐后来也只默许地听我哭。哭完之后,我告诉姐:“我要回家!”
父母生我时赶上了计划生育,我比我姐小5岁,因为我们家乡的政策是:农村户口第一胎生女孩,等到妈妈30岁后可生第二胎。幸好我是个男孩,否则家里的日子就没法过了,因为为了生儿子,爸妈把工作都辞了,自愿转为农村户口。成长的路上小有坎坷但也还算顺利,我考上了大学。填报志愿时爸妈劝我别填太远,但是当时年轻气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报了离家7000里外的大学,结果被录取了,于是我就一人踏上了离家之路。当时心想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必只限于家乡,对于父母的恋家情结嗤之以鼻。在外打拼时,自己也遇到过不少问题,但是都能凭着自己那股勤劳认真负责的山东汉子品质一一克服,打拼到现在,所有和我共过事的人都没有说过我坏话。但是总是觉得自己一身能耐还没发挥得淋漓尽致,自己还有上升空间,所以对于回家总是心存不甘。可是就在电话里哭完之后,心底的那句话还是坚决地涌出心头。
和姐姐挂了电话后,我着实思虑了一回,自己那句话的来由为何?想来想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感到以前罩在自己头上的那把伞已经摇摇欲坠,作为一家新主的我应该勇于挺身而出,去接受、去承担这个家庭。想一想父母含辛茹苦地以农民身份靠着微薄的收入,把姐姐和我供成闻名乡里的姐弟大学生;想一想姐姐和自己分别考上大学时,父母向乡里乡亲四处散发烟酒糖茶的高兴劲;想一想父母为这个家日复一日在地里劳作而累成的佝偻腰;再想一想自己只凭着自己的念想远离他们13年,我感到自己太对不起他们了。现在我面临的情况就是濒临子欲孝而亲不在的境地,就在现在,我有什么借口去推脱;我又有什么理由去逃避!
爸妈真是老了,身体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健壮、那样能吃苦耐劳了,眼前再次浮现起“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的文字。按常理按道理父母肩上的担子也不该那么重了;按常理按道理父母减下的担子该由我去扛。一瞬间,我感到了沉重;一瞬间,我明白了辛苦;一瞬间,我接受了这个事实。父母老了,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