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一个碧空如洗的夜晚,夜天上闪烁着点点繁星。一道流星划过,倏忽间,不由顿足阳台前,仰望星空,寻找记忆中的那颗星,她依然慈祥地看着我,犹如母亲慈祥的眼睛。
一个声音在问:又想你妈了吧?
掐指算来,母亲离开我已经二十几年了。
儿时的夏季夜晚,最喜欢偎依在母亲的臂弯里,躺在院中竹席上看星星。躺着看星星,身体放平,目光随欲,夜空深邃而幽旷,群星一览无余。母亲教我认识南斗瓢北斗勺,教我识别牛郎星织女星。有时还能看见一颗会走的星星,在群星中悠儿悠儿地穿行。心中好奇的不得了,那颗星星怎么会走?母亲也纳闷:是呀?那颗星星怎么会走?母亲也不知道天上为什么有会走的星星,但母亲知道天上牛郎织女的故事。
夜空里的星星,因季节、时间不同,星布状况也不同。如时间恰当,能看到一条银白色的光带横卧于苍穹,母亲说那是“天河”,一条“天河”将牛郎织女分为东西,牛郎星位于天河东侧偏北,左右两颗小星,是牛郎挑着的一副担子,担子上坐着牛郎的一双儿女;织女星位于天河西侧偏南,与牛郎星遥遥相对,是这边最亮的一颗星。牛郎追赶织女,被王母娘娘划了一道天河,从此牛郎织女只能隔河相望。
除此之外,母亲还能指出好几个与牛郎织女有关的星星。织女星不远处有多颗小星组成的一个近圆形的星图,母亲说那是织女经常挑水的井,井口不圆是织女不小心蹬掉了几块砖。“天河”边上有一个看上去似三角形的星图,由三颗星组成,母亲说那是织女的织布机,其中顶部那颗亮星是织布机的梭子。就是这颗被称为“梭子”的星,成为我心中永远的星。
望着碧海星辰,听着这故事,让人陶醉其中。正痴迷着,忽然有颗流星划过,很耀眼。流星划过时确实很好看,给本来就很奇妙的星空,又增添了片刻的动感。据说谁能看到流星划过的整个过程,会有好运气降临。不过流星虽好看又往往害怕,听人说,天空有流星闪逝是因为地上有人死了,地上有多少人天上就有多少星,只要地上死了人,天上就有颗星星掉下来。这让我很是难过,世间怎么会死人?
流星划了一道弧线在西边消失了。我翻身坐起,嘴里喃喃着:又死人了?抬头看天,试图找到是哪颗星掉了。母亲笑笑:哪颗星也没掉,天上的亮星都是福星,福星永远不会死!母亲说完就睡着了。母亲曾告诫我在院里躺着乘会凉可以,但不可以睡,因为院子潮湿伤身体,但今天她却睡着了。伴随着阵阵草香,母亲睡的很香,很甜。母亲每天收工后都要割一筐青草再做晚饭,青草晒干交生产队能挣工分的。想必妈妈今天很累了。
我躺下来,继续看我的星。此时,被母亲称为“织布梭子”的那颗星正对着我头顶,我两眼紧紧盯着它,揣摩着母亲的话,天上的亮星都是福星,福星永远不会死!如果妈妈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这颗星永远在我的视野中。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女人在很高很高的天空里织布,两手忙碌着,象是织布又象是纺线,这个女人不是织女,而是我的母亲。
童年的梦越来越遥远,梦里的画面清晰地存在我的记忆中。而那颗高高挂在夜空里的星,也因此一直闪耀在我的心中。只要是夏季,只要是星光璀璨的日子,我都会仰面注视夜空,于群星里寻找这颗星。母亲去逝后,已经不是我看这颗星,而是这颗星在看我。
母亲在家庭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了我们。母亲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怎能瞑目?我总觉得母亲没有死,她的灵魂奔了天国,化作那颗属于她的星。母亲在天国里时时刻刻看着我,我没有理由不过下去,没有理由不过好。
在母亲去世一周年之际,我写过一篇《魂牵梦绕母子情》的散文,这篇文章真实地记录了母亲辛劳的一生。在结尾处我引用这样一段话:“妈呀,在您起身奔往真主天堂之际,请回眸一顾,听儿一言,谢谢妈从母爱中赐予儿点点滴滴的幸福水,祈盼慈母常入梦,儿想与娘亲梦诉衷肠。” 而现在我想说:“妈,还记得那颗星吗?那是颗福星,福星永远不会死!妈,二十年过去,儿依然喜欢看夏季的夜空,我想给您讲银河系,您听不懂;我想给您讲人造卫星,您没有兴趣,惟有这天河里的故事才是母子最贴心的对话。谢谢妈每年如约入梦,虽年次渐少,但儿只要心中还有梦,梦中还有妈,那颗星就是我心中永远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