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文元
No.22/第九章/4-1
第九章 败军之将 犹可言勇(之四)(上)
前回说过,六七月间,张格尔督兵围打西四城之时,又差派依斯拉木素皮、察克、玉努斯等头目,带着三千多叛军扑向阿克苏,企图攻取该城,进而控制整个回疆。
当时回疆的态势是,西四城已被叛军围困多日,行将不保;东四城尽管仍在清军手中,但援兵未到,城防空虚,而叛军势焰可炙,步步进逼,东四城中的乌什、阿克苏、库车均已戒严,尤其阿克苏更是首当其冲,情况非常危急。阿克苏办事大臣长清急调正准备驰援西四城的参将王鸿仪,率步队六百前往都齐特军台堵剿来犯之敌。
都齐特军台位于阿克苏南面,是清军一处重要兵站。
七月二十一日,都齐特军台被叛军烧毁,王鸿仪部全军覆没,参将本人战死。
叛军势力向北延伸,很快抵达距阿克苏只有四十里的浑巴什河一带。他们屯聚河之南岸,伺机渡河攻取阿克苏。
阿克苏城中兵不满千,人心惶惶。长清急忙从守城清军中分兵二百,沿浑巴什河北岸“昼夜抵御”,又紧急传令锡伯营总管额尔古伦挑带精兵三百“过河堵剿”。
所谓“过河堵剿”,实与“过河送死”无异。前日,参将王鸿仪及其所率六百兵力堵剿失利,而且全军覆没,更何况额尔古伦这区区三百人马?显然,这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危难使命。前车已覆,后者岂不当鉴?其实,长清逼令额尔古伦“过河堵剿”,多少带有惩处他此前从喀什噶尔擅自撤回的用意,终究还是意气用事。
额尔古伦领命挑带二百名锡伯子弟兵,还从索伦、厄鲁特、察哈尔三营挑来一百名精兵,就在整装待发之际,长清前来巡视。他神情冷峻,对额尔古伦既无慰勉,也未道别,仅当众训示一语:“这次务必夺取胜仗!”锡伯将士鸦雀无声,他们都能听得出其中的话外之音:如若再打败仗,那就别再回城!
额尔古伦对此心如明镜。自打从喀什噶尔退回,他便蒙羞深重,挥之不去。知耻近乎勇!当下,额尔古伦要为荣誉而战,要为一雪前耻而战。
七月二十七日,额尔古伦带领着这支由三百人临时拼凑起来的小队人马奔往浑巴什河。我军仓促出战,没有后援,而大股叛军就在前方邀截,这真是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索伦、厄鲁特、察哈尔三营将士惊恐不安,一路上怨声载道,震彻耳际,他们请求返回阿克苏驻防。额尔古伦断然拒绝,并告知:军令如山,不敢违抗!谁也不能擅自后退,逆匪已经逼至嘴鼻下,我们犹豫不得,必须齐手上阵!
不多时,人马赶到浑巴什河北岸,额尔古伦率先登船。他屹立涛前,坚定沉着,挥手催促队伍迅速跟进。锡伯将士齐步上船,尽管明知厄运在前,但仍甘愿追随他们所敬爱的总管冒险渡河。
然而,其他三营的官兵却畏缩不前,不敢过河。索伦营官兵面对湍急的河水,彷徨观望,生怕半渡遭袭,葬身鱼腹,又担心即使渡到对岸也生存无望。厄鲁特、察哈尔两营官兵更是神情紧张慌乱,你推我搡不肯上船,嘴里还不停地祈祷,活脱脱像一群待宰的绵羊。
骚乱动向已出现,军心涣散在眼前。额尔古伦心急如火,气从肝生。他对这群临战胆怯的民族兄弟颇为无奈,又见他们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铁汉心肠暗起感伤。但军情紧急,不容迟疑。情急之下,额尔古伦只得将这百十号人撂在对岸,随后奋力摇橹,率两百锡伯子弟兵飞渡浑巴什河。
船近对岸,急于报仇雪耻的锡伯将士两眼冒火似发狂,奋不顾身跳入河中,全力游向对岸。额尔古伦看到属下如此无畏,凝重的脸庞终于舒展开来。他一手摇橹,一手高擎利刃,大声疾呼:
大家不可轻性命,掂度分量理应当!为国捐躯在疆场,自有后人来颂扬;皇帝恩赐惠妻儿,子孙无穷永恩享。倘要坐待到死亡,姓名不知是何样;当兵理应不怕死,大清军法无饶项。诸位深思要熟虑,充当逃兵最可耻;报国卫民要一心,战场立功显英威。逆贼并非打不垮,只恐大家志不刚;唯有疆场夺胜利,方有脸面返家乡!只有为国立巨功,方有美名代代扬!
这番如歌如诉的战前动员,情真意切,将士们听罢大受鼓舞,无不感到“力量顿增心里亮”。
过河登岸,额尔古伦下令将所带辎重连同锅具沉入河底,全军上下同仇敌忾,誓将决一死战。
向西行进十里许,临近黄昏时分,忽见日落方向尘土飞扬,由远而近,渐渐看清,正有近万贼匪蜂拥而来,鼓噪声嘈杂迭起。
遭遇叛军甚众,敌我兵力悬殊,几无胜算。但额尔古伦没有犹豫,他一马当先,率区区两百名锡伯将士横挑强敌,毅然决然发起一轮可以视为自杀式的冲锋。
夕阳西下,残霞如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是慷慨赴死的悲壮时刻,更是一种以死雪耻的自我解脱!
此刻,叛军也已发现迎面杀来一哨人马,但他们凭仗人多势众,马烈枪长,个个挺胸叠肚,满不在乎,用轻蔑的眼神瞧着这一小队前来送死的清军。因为,他们自信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轻松将其拿下。伴随着一阵阵得胜般的喧嚣,叛军疯狂地围将上来。
(本文属作者原创,转载请注明出处,《道光平叛》实体书可登录当当网定购)
(未完待续)
创作不易,未经授权,谢绝转载,转载请注明出处。本书已出版。文中图片,如有侵权,请联系。交流请发简信。
更多章节,欢迎关注我的文集:历史小说《道光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