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前观察室，一位妙龄少女大约20岁这样，正在努力“分娩”，旁边的妈妈，心疼得直掉眼泪......
001
燕子与肖皓相识是在一个春节的晚上，燕子来自农村，样貌普通但是性格爽朗，单纯没有城府，相处起来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肖皓是城里长大的孩子，父母离异，他性格叛逆，早早辍学，成了社会上不羁的“浪子”。
燕子与肖皓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的，彼此一见便心生好感。她喜欢他的不羁中带着忧郁，喜欢他的幽默风趣，喜欢他的分明五官高高的鼻梁。他喜欢她的单纯没机心，喜欢她总能领悟到他的冷笑话，喜欢她笑起来的毫不做作。那时，燕子在城里重点中学念高三，是成绩不错的学习之星，6月份就要高考了。
像很多十八九岁的小年轻一样，燕子和肖皓，很快就确定了情侣关系。肖皓每个周末都把燕子接回家。燕子也很享受这种在城里的周末时光，可以逛公园，可以逛夜店，可以通宵上网，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呆在一起。
正当莘莘学子都忙着应付高考的时候，燕子发现她怀孕了。燕子第一时间到电话亭拨通电话通知肖皓。“你趁现在月份还小,早点去把他做了吧”这是肖皓的回复。燕子震惊又伤心，她不愿意打掉孩子。
在燕子认为，她与肖皓是真心相爱的；在她认为，真心相爱就是相守一辈子的；在她认为，相爱的人对于爱情结晶是欣喜若狂的；在她认为，应该是高兴得不得了才对的；在她认为，两情相悦有了孩子是应该谈婚论嫁的......燕子执拗的认为，她的认为，才是正确的逻辑。
周末放学，肖皓如常来接燕子，燕子高兴的迎了上去，似乎丝毫没有被肖皓那天说的话影响到。
“皓，我们能把他养大吗？”
“能的。”也许在看到燕子的一刻，他改变了主意，也许......
燕子就这样，很坚定的，怀着孩子，隐瞒着孕期反应，直到两个月后高考的到来。高考结束后，燕子就住进了肖皓的家，与其说住，不如说是躲。肖皓把燕子安顿在房间里，从没敢让她出房门，他说是还没有跟母亲说清楚，等他说清楚了再带燕子去见家长。
燕子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终于，有一天，房门外一片嘈杂，是肖皓的母亲，好像还带着一个人，声音熟悉的，燕子侧耳一听，是燕子的姑姑，燕子心中一凛。房门被敲响了，此刻肖皓不在家。
002
燕子局促地坐在面前这个女人对面，头低到差不多到了胸口。燕子还没有见过肖皓的母亲，直到今天，肚子5个月大的今天，以这种被揪出来的......
“孩子打掉吧，我在妇保健院认识个医生，可以帮你处理的。”肖母略带愤怒的说着。
已经过了药流期，胎儿这么大做人流，是要查得胎儿有毛病才可以，不然有违人道，一般医生是不同意的。
“不，肖皓没说过。”
“这话是他让我来跟你说的。”
“不可能，昨天他还说过一定能把孩子养大的。”
“他今天不在家，就是故意躲着你，让我来处理。”
燕子晴天霹雳：“不会的，他很喜欢我，他也喜欢我们的孩子。”
“你们一个刚出校门，一个游手好闲，连吃饭的钱都是我给的。生出来？想过奶粉钱哪里来没有，想过尿片的钱哪里来没有？你们用什么养他？还不是丢给我来养！我要工作，这个家靠我一个人赚钱撑着，我若不工作，全家喝西北风去！”
燕子面对这样的连串的拷问，毫无防备，毫不招架之力。这些问题，她确实没有想过，她认为，需要想这些问题的，不是她，而是她的男人，她孩子的父亲。肖母的话，打破了她的逻辑。
一旁的姑姑也帮衬着劝，姑姑原来是肖母的老同学，被她请来说话的，看来肖母已经摸了燕子的底细。
“我相信你们是真心相爱的，他从来没有带过女孩回家来，你是第一个。但你想想，他现在正是事业的起步期，根基没有，你要是生个孩子出来，除了给他带来无尽的负担，其余什么都没有。你这样是害了他。”最后一句说得有点加重声调。
要说，把孩子生下怕没钱养，并没有动摇的燕子的决心。但这一句“害了他”，却重重的击打在燕子的心头，一颤，震出了燕子所有的负罪感。是啊，这样，会害了他，害他一辈子，燕子脑子里回响着这句话，她竟然信了......
隔天，在肖母的“请求”，燕子带了肖母回到家中，肖母跟燕子的母亲说了事情的处理方案。原本在家中等待“亲家”上门提亲的母亲，听完肖母的话，神情大变。
“什么，不，我不同意，孩子都这么大了，再过两个月就可以分娩了，这怎么行！”母亲激动地说。
“他们两个人，毫无收入，拿什么养孩子......”肖母又把那番话说了一遍。
“再没有钱，还怕饿到一个孩子吗？六个月的胎，堕了多伤身啊，你不肯养，我来养。”燕子的眼眶滚烫，但她把泪水逼了回去。
“说倒轻巧，这个孩子从怀上到现在，没有经过系统的检查，健不健康还不清楚，加上燕子父亲又是癌症去世的，还不晓得有没有基因遗传”肖母开始使用第二招。
燕子心中的自卑感迅速上升，父亲去世，是她不可触碰的区域。肖母竟然以此相逼，让燕子心中的思绪一时间慌乱不堪。
燕子并没有表现出来，她只静静的看着这两个妇人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辩论着。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不管是否害了肖皓，不管是否养不养得起，她知道，这件事，并不被祝福。
肖母亲离开了。剩下燕子跟母亲两人。
母亲怜惜着说：“哎呀，孩子都6个月大了，过两个月可以生养了，要不咱们自己养了吧。都这么大了，做掉造孽啊。”
燕子摇摇头，轻声说，“养不了了，肖皓两天没见人了，我联系不上他。”......
燕子联系不上肖皓，此刻的她，就像陷入重围遭到击杀的母兽，猎杀者要取的是她腹中孩儿......
她明白，肖母是查了她的家底，觉得她配不起，所以不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肖皓是顶不住肖母的压力，又不敢面对燕子，这个局面他没有能力收拾，所以躲起来了，其实只要他说，燕子什么都可以为他做，但是，他就这样躲起来了，那个平日里装英雄护着她的人，躲起来了......
003
两天后，燕子被领进了一个诊室，医生很忙，见肖母来，抬头打了个点了一下头，就示意燕子到观察室等候。显然已经预先知道来意，估计是跟肖母已经沟通过打好招呼了的。
那医生是稍微检查一下燕子的肚子，上下左右摸一摸。问了一句，胎儿不要了吗，这个胎这么好。燕子摇摇头，倔强的说了两个字，“不要。” “为什么？”医生似乎动了恻隐之心。“不能要。”燕子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
多日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她表面一直保持着镇定，她不能崩溃，她怀着孩子，会把孩子吓到的，她不能怕，她要让孩子知道，他的母亲是勇敢的，有一位勇敢的母亲，一直在陪着他。
检查完毕，医生亮出一支比平时见到的还要较大的针筒，上面的针管也明显粗大些，医生摸准了位置，就从燕子的肚脐眼附近的肚皮上刺了下去，药液随着推进器被注入，很快，快得似乎很想这一动作快点完成，干脆又利落，就像做着一个毫无感情的复刻动作。
燕子知道，那根针，刺向的，是她的孩子，那药液，是用来要他的命的。
燕子眼神定定的看着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她知道，她允许了别人，杀了她的孩子，杀了那个已经会手舞足蹈，会提醒她饿了的孩子。
几分钟后，燕子就感觉到胎儿在躁动，躁动着，躁动着......这是，这是孩子在挣扎吗？躁动越来越强烈，燕子心如刀割，她咬着牙强忍着泪水，硬是没有让眼泪流下来。是的，她就是这样的倔强。
她不要哭，她要把今天的每一刻，都刻进心里，她没有时间哭。“孩子，不要怕，妈妈爱你。”这是燕子对孩子最后说的话，她知道，她的孩子，能听到。
躁动逐渐减弱了，从连续躁动，到间歇躁动，从强到弱，再然后，弱到没有了，胎儿安静下来了，终于，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滚烫非常，直烫她的心头。
半小后，医生进来，把燕子转移到另一间室，她清楚记得，那叫“临产观察室”……
燕子母亲来了，燕子本没想让母亲在场，母亲是被肖母叫来的，说是医生需要家属签字，万一有突发情况，需要抢救，需要家属在现场。肖母不承认燕子是亲属。她不签这个字。
胎儿已经确定死亡，医生给燕子下了催产素，很快宫缩就开始了，燕子进入了“分娩”阶段。
原来，生孩子是这样子的，燕子体会到了。是真的很痛，依靠宫缩，把肚子里面的胎儿，挤到宫口，穿过窄小的阴道娩出。由于是中止妊娠，一切都是非自然，宫颈口张开始硬逼的，所以，会比正常的分娩更加痛。
燕子痛得直冒汗，咬紧的牙关再也撑不住了，每一次阵痛来临时，发出痛苦的叫喊，忍不住时，向一旁的母亲哭喊着：“妈妈，好痛。”母亲在一旁牵着她的手，一边落泪，一边安慰着，舒缓燕子的情绪。
母亲知道，她的女儿，正在经受着怎样的苦难。肖母始终在外面候着，没有进来。而肖皓，始终没有出现。
终于，死胎娩出，是巴掌大的小家伙，紫黑色，已经有了成型的轮廓，脸部样子已经很清晰，是个男孩子，能认出跟肖皓一个模样的男孩子。燕子看完一眼后，记住了他的模样，瘫软倒下，后面的医生处理伤口，清宫手术等，她都像没有了感觉一样，不再觉得痛了......
燕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对于她来说好像停滞了一样，世界好像停滞了一样。她神识拉会时，发现自己已经住进了病房，像其他产妇一样，住进了妇产科的病房。
半夜，肖皓出现了，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说他出了趟远门，回来就听到燕子流产的消息了，找母亲吵了一架，撒了一气。燕子此刻并不愿意去多想他的话是真是假，是肖母使的手段也好，是肖皓逃避问题让肖母出手也好，她只知道，他终于出现了，终于来到她身边了。
燕子噙着泪看着肖皓，虚弱的说：“是个儿子。”肖皓看着她，点头“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了，他的内心有没有痛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