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大学毕业时,虽然面前摆有一家大公司的offer,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然后来到了一直以来想见识的十里洋场不夜城——魔都上海。
虽然事实上,上海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歌舞升平,也不全是一片浸淫着奢靡气息的、甚至略带颓废的豪华。
上海,也就只是上海而已。
每个人都在努力为自己换来更好的一生,或者是摆脱穷困的人生。
邂逅上海的夙愿完满了以后,我开始能看到更多不是浮于表面的东西。
比如上海虽然也是个努力拼搏的城市,但是它有一种穷富之间泾渭分明的阶级感。
我选择的这个公司,其实也只是刚起步而已。
几乎什么设施都不完备的公司,让当初面试官的描述都成了海市蜃楼一般虚幻且不切实际的存在。
说好的机遇多,发展空间大,也因为混乱的绩效制度而成为很难实现的空谈。
同事之间倒是大多相处和谐,毕竟是一个年轻人居多的创业型公司。
但其实还是有问题存在的。
他们之中,有三成的人对工作很满意,包括工作状态和发展场景。
但是我不行,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
他们有很多都是毕业于普通的三本大学,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她们很容易就会满足。
我不是对三本有什么看法,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就此选择安逸工作的话,就对不起那个一直以来咬牙坚持供我上学,不管生活多艰难都温柔支持着我的妈妈。
如果一个三本学历都可以找到这种工作,然后就是毫无挑战性的朝九晚五的工作,那我为什么要连累妈妈受那么多苦,一直坚持要上那么好的学校呢?
最不堪忍受的,是朝九晚五的工作状态。
每天做着几乎是重复的,毫无挑战性、毫无新意的工作。
这跟我设想的生活一点都不一样。
曾经在写论文熬到太晚而累到不想说话时,我也曾躺在床上,肆意畅想未来的生活。
我想着,即便步入职场后,我依然还是会是一个对工作充满激情,每天都在挑战不可能的创意工作者。
同事都在内外兼修。
办公室里,大家会忙碌的热火朝天。
可是抬头看看,有相当一部分人正在趁老板不在的时候,东聊西聊,东晃西晃。
我心里有些憋屈,有些不明白自己曾经奋斗了那么久是为了什么。
但是我不敢选择离开。
我这前半生,一直都很习惯于听从父母的意见。
要我不准早恋,可以;要我留在省内上大学,可以。
只有这次找工作,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我执拗地不肯留在省内,希望有更广阔的天空,可以让我展翅高飞。
其实我一直都是不怎么习惯自己做决定的,因为我不敢承担后果。
就像中岛敦在《山月记》中说的那样——
因为害怕自己并非明珠而不敢刻苦琢磨,又因为有几分相信自己是明珠,而不能与瓦砾碌碌为伍,遂逐渐远离世间,疏避人群,结果在内心不断地用愤懑和羞怒饲育着自己懦弱的自尊心。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边愤懑不平着,一边悄然怯懦着。
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大事,所以虽然明知道目前所处的温水环境,但是依然像青蛙一样,一无所知的享受着安逸的生活状态。
但是我的内心里,其实一直觉得自己与别人是有些不同的。
我努力过那么多年,我接到过那么多的称赞,我以为我应该算是一个勉强称得上优秀且踏实的人。
但老板好像并不这么认为。
同组的人升了职,唯有我,还在懵懵懂懂原地踏步。
看着别人一副对生活很满意,以后也应该这样过下去的样子,我就会暗暗地觉得有些郁闷。
越发不愿与他们一同进进出出,我只愿意自己一个人走。
用愤懑和羞怒饲育出的的自尊心,会让人更懦弱。
这是我新近得出的结论。
一味的清高,只会让自己失去左膀右臂。
一味的孤僻,只会让自己左右树敌。
每次看到同事在领导不在的间隙偷偷玩游戏时,每次交接工作都不能被顺利推行下去时,我心里会想——
够了,真的够了。
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可是下一次下一周,我依然还在工作着,还在偷偷地愤懑着。
然后就是一个月过去了,转眼间一年的时光也就这样不见了。
只有那个当初咬牙切齿暗暗发誓一定要离开的自己,还像一颗小螺丝一样在工作台上滴溜溜地转着。
如今想起来,我真是空费了自己那一点仅有的才能,上学时我曾多次在书页上留下警句——
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警句倒是铿锵,充满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和勇气。
可如今的我,这又算是什么呢?
经常以为自己才华满腹,不下笔则已,一下笔定然文采斐然。
可事实是,一篇酝酿了多年的故事,到如今还未曾讲述出来。
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或者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时,才会昙花一现般地想起它的存在,然后一翻身,这事也就像是璀璨的焰火一样,转瞬即逝,甚至连灰烬都不曾留下一星半点。
我想,我之所以一直不敢痛快干脆地炒掉老板,一直不屑于开始认真地写故事,不过是出于畏惧而已。
我害怕暴露自己才华不足这一缺憾,更害怕自己没有持之以恒的耐心。
因为我知道,比起一直自认为很擅长的文学来,其实我更擅长的,不过是半途而废和朝三暮四而已。
我一直都知道,我不仅怯懦不敢承担责任,还缺乏耐心和恒心。
耐不住寂寞,偏偏又讨厌喧哗。
我也算得上是怪人一个了。
不过还好,尚且可以聊以自慰的是,我依然喜欢看书。
不拘是什么书我都可以看得欢快,这大概是我从童年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丢掉的习惯。
而且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从这项习惯里收获了许多的好处。
人常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我倒在阴差阳错之间养出了独特的“逗逼”气质。
每次不开心时,就拼命看书好了。
不管是明珠还是瓦砾,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别人做得如何,其实是与我无关的。
对自己要求高,是正常;对别人要求高,就不合常理了。
用愤懑和羞怒饲育出的的自尊心,是最没用处的东西。
不如通过实际锻炼,让自己真正强大起来。
有时候累了,其实也可以承认——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我也会累,会哭,会有孤独寂寞的时候。
我不是披上铠甲后刀枪不入的孙悟空,而是会爱会恨、也有软肋的至尊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