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没有人在意这场灾难，直到它和每个人相关。
最初，我们只是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流感。
某小区
“哎哟，老刘，我怎么感觉我自己有点儿胸闷呢。”老张坐在树下的围棋盘旁，深刻着岁月痕迹的脸上出现有些痛苦的神色，手里的围棋“啪嗒”一声掉在了木制的棋盘上，发出略顿的碰撞声。
“最近天气有点冷，是不是着凉了？”老刘上下打量着老张，老张身子骨是他们这一波人身体里最好的，不过老了吗，总是挡不住突如其来的小病的。
“我家老婆子都让我套棉裤了，不套不让出来。”老张深吸了口气，但是还是感觉闷闷的，他站起身，摆摆手，人上了年纪，还是谨慎点好。“我待会让大儿带我去医院看看，可别是什么事。”
“嗐，肯定没事，明天再来玩啊，这边就你下棋好嘞。”老刘惋惜地说道。
“行。”老张点头，感觉自己的不舒服感也被老刘的夸赞散去了点。
医院
“哎，陈医生，我爸是怎么回事嘞？之前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啊？”老张的儿子长着一副忠厚的样子，他着急地问着皱着眉头坐在桌子后面的大夫。
陈医生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心中微微有些不妙。这是这几天的第六个有着类似症状的患者了。
他摇了摇头，对小张说，“这个状况建议留院观察，以前没有过相似的病例。”
“爸，这……”小张一时也有点无措，他侧头想问问父亲的想法。
两人本来都没把这个当成大事，只是习惯性的谨慎让他们来到医院，可这，竟然要住院吗？
恶魔悄悄张开翅膀，自阴影处慢慢走出，狰狞的脸上带着报复的笑意。
老张就这么留在了医院。住院的前几天，老伴和儿子儿媳还来陪陪他，可过了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儿子前来，而且还匆匆地送来衣物和饭就走了。
他这个病房只有他一个人，昨天来了另一个年轻人，看着也就二十七八，比他的儿子还小，他也没好意思跟人搭话，自己在床上看着着前两天儿子送过来的棋谱。
一时间安安静静的，年轻人带着耳机，沉默地看着手机，老张也轻轻地翻着书页，两人各不打扰，算得上和谐的一幕。
可惜这份宁静没过一小时就被外面的吵闹打破了。
老张皱着眉头把书放在床头，下床穿上拖鞋，打算去门口看看怎么了。
“老刘？你怎么也来了?”
“要变天了，老张。”
“咱可能要搭在这了。”
“这……”老张有些摸不着头脑，门外穿着防护服的护士端着药水在门口路过。
老刘叹息道，“咱都被病毒感染了。”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床上，一瞬间感觉被抽去了大半的精力，面色疲惫地说道，“这是一场瘟疫啊！”
靠窗那边的床上的年轻人坐了起来，背对着他们，手里却停下了滑动手机的动作，“相信医生。”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撞进两个老人的心里。
“他们会做到的。”
“你这老刘，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不如人家小伙子淡定。”老张把内心的慌张和恐惧强行压下，笑骂着老刘，“咱这都进医院了，还担心啥，生死有命，咱平常也没少做好事，放心。”
老刘搓了搓脸，“是该信，咱信医生，信政府。”
“我家里的人没事吧？”老张悄悄问老刘。
“没事，放心。”老刘拍拍老张，坐到了自己的床位上。
有人深陷地狱，有人挣扎爬起，有人自崖顶放下绳索，有人……有些人在灾难面前是天使，也有人化身灾难的一部分，推波助澜，吸人类的血。
“小伙子，我看你不是本地人啊。”老张问道。
“我是来这上班的。”年轻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老张会和自己聊天，他坐直身子，放下手机和耳机。
“哦，那真是辛苦你了，创业不容易啊。”老张感慨道。
“还行。”年轻人笑了一下，“我老婆陪着我，就不觉得辛苦。”
“好，好，夫妻俩好好过，没有过不去的坎。”老张连说了两个好字，欣慰地看着年轻人脸上不掺假的满足与笑意。
“你家里人知道你，”老张示意道、
“没敢和他们说，家里人年纪大了，不敢说，有我媳妇和我在这顶着，老人看不出。”年轻人摇摇头，至于什么时候说，那得看以后状态了。
“也是。”老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为人父母的，他能理解孩子的想法，搁在他身上，也指不定怎么做。
“我看你们年轻人都挺喜欢玩手机的。”老刘插了句话，他好奇地看着年轻人手里的手机，他到现在还用着十年前买的诺基亚，撑用。
“啊，是的，看东西方便。”年轻人拿起手机，划开屏幕。“看看新闻，心里有个数。”
全中国响起多个声音，这些声音来自每个平凡的角落，来自每个平凡的人。
某办公室
“主任，我们资源不够了，您看看能不能再申请一次？”
“不行啊，小陈，他们不给咱拨，我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了。”
某家庭
“宝宝，该吃饭了，我把饭放在门口，酒精在旁边，你擦一下盘子再吃。”
“妈妈，我想出去玩。”
“宝宝再忍忍，咱这个时候不能出去，出去就是添乱。乖啊，想要什么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就在屋里。”
“妈妈，我没有生病，我不想隔离。”
“宝宝乖，再过，再过几天就行了。”
某药店
“你们这口罩怎么这么贵！抢钱吗！”
“爱买不买，下一个！”
“哎哎哎，给我，给我拿五个，不，十个吧。”
电话中
“我想捐五万，怎么捐？”
“公众号上有个账户，打给那里就行。”
“行。”
还是电话中
“又有人转钱了，哈哈”
“这钱真好赚。”
“一群没脑子的，哈哈。”
门诊
“医生，你救救我们吧！”
“对不起，我们这实在是没床位了。”
“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实在是抱歉，您可以拿着药，回去进行自我隔离，我们这实在是床位满了。”
“呸，没医德。”
“……”
休息室
“陈医生，您别...您别太往心里去。”
“我没事，我，我就是难受啊，我救不了他们。”
“我们尽力了。人不够，资源不够，床位不够，我们尽我们所能了。”
有人崩溃地大哭出声。
仓库前
“您好，我们是来领资源的。”
“你们哪个医院的？”
“xx医院。”
“老板没说有你们的。”
“可是有志愿者给我们捐了。”
“单子上没有。”
“那他怎么能拿走？”
“别问这么多，你们赶紧走。”
“你给我们一些吧，我们实在是没资源了。”
“唉，这。”
“我给你们几个，你们赶紧走吧，拿走这两箱就赶紧的。”
此时黑暗已经吞没天际最后一丝亮光。
“老张啊...”老刘隔着呼吸机艰难地呼吸着，“没想到要走在你前面了。”
“还想看我家妮儿结婚呢，这么大了还没嫁出去...呼...怎么办...啊。”
“没事的，没事的，咱还得一起出去下棋呢，你要是就留我一个人，我上哪找个对手去。”老张带着口罩，站在床边，满眼通红，颤声道。
“也是，没了我你老小子可下不好。”老刘咳嗽得更厉害了，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
路上
“婷婷,婷婷，保持清醒，妈这就带你去医院！”
“妈...你腿都受伤了，算了，咱回家吧。”
“不行，妈就算跪着也要把你送去医院，推着轮椅又不累，咱去医院。”
“妈……咳咳”为什么没人来帮我们？
光——
“捐钱都捐给基金会！直接送到武汉！”
“口罩免费的，一人限领十个。”
“这是我人肉从海外背回来的口罩，给你们，站岗辛苦了！”
“十天建成医院！尽可能多收纳病人！”
“违规商家罚款50万元。”
“院士已经到达一线！”
“武汉加油！”
“中国加油！”
步伐整齐的军队带着物资，来了。
精力充沛的医护志愿人员，来了。
农民带着新鲜的蔬菜水果，来了。
企业家顶着着破产的风险，来了。
政府，带着人民的期望，跑来了。
……
他们踏着坚定的步伐，逆行，撕裂黑暗，破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