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那年的约定(后续)


第十五章

鬼子的到来,遭殃的不止是清河村的人,整个镇上的所以村庄都无一幸免。

罗惠英家里原本还有十来头奶羊,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家中仅剩下两头小羊羔,所以平日里罗惠英除了要帮父母干农活,也还要在家里干家务。

他的父母不敢让她独自一人上山砍柴,把她留在他们身边才能感到放心。

她的父母当然知道她跟杨一民的事,虽说不支持,但也不反对,他们还指望她能嫁上一户好人家,但是这年头谁又敢结婚呢?

此前镇上有人结婚的时候,鬼子不知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正当新朗家在办席的时候,他们破门而入,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在里边大吃大喝了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还让新郎去叫新娘子出来让他们看一下,由于新郎不愿意,二狗子就把新郎的手指头一个一个剁下来,直到新娘肯自己出来为止。

新娘因为忍受不了外面丈夫的惨叫声,慌张的从屋里走了出来,还没有等她走到丈夫附近,便被十几个鬼子拉进屋子里糟蹋了,外边二十来个二狗子则是在哈哈大笑着,看着新郎被剁下来三个手指头,他们更加得意了,这其中还有几个二狗子跑到窗户旁扒拉着窗纸,看看里边的鬼子在干什么。

每当罗惠英的父亲想到这些,总会倒吸着一口冷气,焦虑的看着她,巴不得能给她找个更安全的地方。

没有了放羊跟砍柴,罗惠英与杨一民相处的时间也就大大减少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杨一民一有好吃,第一个想到的已经不是他的父母跟姐姐们,而是她,每次去找她的时候,总会给她带上好吃的,比如烤红薯或者花生之类的,反正他自己是不会先吃,当她问他有没有吃过的时候,他总是嬉笑着脸说自己吃过了。

两个人的感情就像是莲藕一样,即使断了,那丝缕仍然紧密的牵连着。

鬼子的到来打乱了整个镇上的节奏,现在杨一民除了要上学和干农活,还要挑水给山上的鬼子,虽说山中也有很多小溪流,但鬼子却从来不去喝它,执意要喝村里的井水。

每一天清河村都有很多像杨一民一样大小的年轻人去给鬼子挑水,刚开始的时候,他们都很害怕,因为他们怕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但后来发现这种害怕是多余的。

等他们挑完水后,鬼子还会让他们去帮他们挖山洞,至于用途,他们并不清楚。

在这个山上,驻扎着一个分队的鬼子跟一个排的二狗子,鬼子睡在寺庙最里层,而二狗子则睡在最外面,至于庙里的和尚们,早已被活埋在庙后的山上。

之所以会活埋他们,是因为鬼子叫山上的和尚给他们煮肉吃,但是他们不愿意,龟田队长一怒之下就把他们全都给活埋了。

在鬼子还未糟蹋杨锦兰之前,杨一民是一直忍受着鬼子的胡作非为的,每次鬼子犯事,他也不敢吱出声来,现在可就不同了。

如果人不在沉默里爆发出来,那等待他的,终究是彻头彻尾的毁灭,这一个过程,是曲折而又漫长的。

杨一民他开始跟挑水的人商量着怎么样对付鬼子的方法,人们刚开始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但没想到他却是来真的。

当水挑到半山腰的时候,杨一民便解开裤带,往桶里撒起尿来,这让一旁的人感到无比震惊,脸色顿时煞白了起来,他们都害怕会因此而招来杀生之祸,几番劝解杨一民无效后,都只能在摇头叹息着,而杨一民虽说有一些紧张,但得意的笑容仍挂在脸上。

送到了山上之后,他们心里边都很不安,接连几天过去了,都发现杨一民还活得好好的,他们在他的怂恿下,陆陆续续开始往桶里边撒尿。

发展到了后面,几乎每一桶水都会被他们撒过尿,但鬼子仍没有什么察觉,这使得他们胆子逐渐大了起来,甚至还制定了一个标准,大水桶就撒两泡尿,小水桶就一泡,到了后面,连徐长庆也专程跑过来凑热闹,每当水被挑到山腰上的时候,总能听见一群年轻人在嬉闹的声音。

这样做虽然解气,但即使这样干个十几二十年,鬼子仍然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对待侵略者,最好的办法就是以牙还牙,从军才是对侵略者最强硬的打击。

杨一民第一次听到从军的时候还是在课堂上听到的,罗德礼痛恨日本侵略者,一提到鬼子,他气得头发都快立起来了,他对学生讲得最多的就是:“这群日本崽子,全都是畜牲,畜牲是不配跟人相提并论的,我们要把这群畜牲给赶出国家去,花木兰都能从军报国,你们底下的这群大男人更应该去,如果你们不去,这个国家就要完蛋了”。

虽说罗德礼经常在煽情,鼓舞他们去当兵,但是这年头,当兵的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连自己国家政府在哪里都不知道,上哪从军去?

杨一民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与徐长庆和杨鹏讨论的时候,他们两个对此并不感冒,杨鹏有时会对杨一民说:“当兵是要死人的,人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难道要大老远的跑去战场上给日本崽子送人头吗?”。

突然的死去,每个人肯定是不能接受的,原本可以好端端的活着,非得跑去战场上挨枪子送命,这不就是妥妥的大傻子吗?

罗德礼的杀生之祸是从口中引来的,他出门的路上正好遇到一群在收粮的二狗子,他从他们旁边过去的时候忍不住说出了:“哼,这世道连狗都会用两条腿装模作样的学人走路了,真是闻所未闻。”

这臭肉粽一听是在内涵自己就很不高兴,他直接给了罗德礼一巴掌,罗德礼直接被打在了地上,他用手扶着自己的脸部,对着臭肉粽说:“我又没说你,你可真会对号入座,这狗怎么会打人呢?”

臭肉粽整个脸被气得通红,直接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把罗德礼给打死了。

于黑暗之中苦苦寻求光明,但直到人生走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本身就是寻找已久的光明。

罗德礼的死,彻底改变了杨一民的性格,他的话比以往更少了,没有学上的他们只好各自回家干农活,他们那短暂而又快乐的学习生涯,也因此结束。

他实在不想再过这种没有任何尊严的日子了,在这里,人活得还不如一条盛世里的狗。

他想改变这一切,从军的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终于有一天,当他怀着不安的心里,将这种想法告诉了罗惠英之后,得到的是她的支持。

他意外之余又感到兴奋,他原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就此结束,当等来的却是另外的一种惊喜,罗惠英虽然表面上是同意,但是心里边还是不舍的,她拿出了一根红绳递给了杨一民,同时对他说:“这根红绳是以前从神庙里祈来的,你把它系在手上,神明就会保佑你平安无事,如果你以后去当兵了,每一年我会做一双草鞋给你的。”

杨一民跟她勾着手说:“那就一言为定,我会活得好好的。”

说完后他紧紧的抱住了她……

第十六章

1938年,日寇加快了侵略中国的脚步,大片大片的土地流入敌手,战场上的形势一边倒向日寇这边。

特别是对中国沿海地区的军民进行了疯狂的轰炸,从早上到晚上,都能间断的听到鬼子天上飞机的轰鸣声。

这一年5月,杨一民告别了生活已久的家乡,踏上了从军之路。

他是瞒着他的家人离乡的,临走的那天夜晚,他独自一人来到村中的神庙里,用着有史以来最虔诚的态度跪拜着神明,希望神明能保佑他的家人以及其他人都能平安无事。

一路上的小雨断断续续的下着,他身上的背包里只带着一副衣服跟一双草鞋,所带的散钱只够他一天吃一顿饭,有时他很迷惘,但却从未停下前进的脚步。

在这十来天的路上里,他一直想着他留给他父母的一封离别信,虽然他知道他的父母一个字也不认识,但是他始终认为他的朋友杨鹏会为他们讲清信里的内容的,当然他最大的希望是他的父母能够理解他。

到了省城附近的时候,他看见有很多人都在忙着往外搬东西,他先是很好奇,上去一问后才知道他们是为了逃离这个地方。

一个老年人对他说:“孩子啊,这个地方不能呆下去了,快点走吧,鬼子马上就要打进来了,到时想走就走不掉了!”

虽说杨一民跟家乡那边的鬼子已经打过交道了,但是他听到别人这么一说,心里面难免还会有些紧张。

他用着低沉的语气询问着那个老年人,他本想问问城里边是否有可以当兵报名的地方,谁知那个老年人却对他说:“你他娘的是不要命了,年纪轻轻就这么想不开,好好活着不行吗,非得去战场上当炮灰,这念头当兵就是死路一条。”

听到这话让杨一民心里边十分不爽,他嘟囔着道:“他娘的,家都没了,还能跑到哪去,早死晚死都得死,反正都是死,绝不能窝囊的死去。”

他径直走到城里边,看到的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街道上大量的店铺早已关上了门,不再营业,大街上冷冷清清,不时还能遇到在巡逻的军人,在这里边,他见到最热闹的地方是一个青楼,里面人来人往,好像这世上的事情都与他们无关。

他刚走到一个军营门口附近,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几个当兵热情的拉拢过去,他们把他带到门口的报名处,见到有人来,那在坐在报名处候着的长官也是相当高兴,他连忙站起来迎接杨一民。

它先是问了杨一民的家乡在那里,名字叫什么,然后那个长官就拿起笔在桌上的本子“莎莎”的写着字,写完过后,就对着杨一民说:“报完名后跑就要当逃兵处决了,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若以后你在军中遇到什么问题你可以过来找我帮忙。”

晃过神来的杨一民才知道自己被他们给卖了,他心里边虽有些不爽,但由于他原本也想当一名军人,他看着他们灿烂的笑容,自己也笑了起来,只不过这笑容与平时的不一样,因为它是苦涩的。

给他填报名表的长官名叫张天一,是杨一民所在连队里的指导员,与杨一民一样倒霉的在这个连队里大有人在,他们私下里都给张天一起了个外号叫张真狗。

新兵训练的三个月时间里,杨一民都表现得很积极,这期间里张天一也没少过当着别人的面表扬他,有一次由于他得意过头,练打枪的时候居然连续两次脱靶,瞬间让他颜面扫地,巴不得找个坑钻进去。

军营里的生活很苦,吃的除了白米饭之外就没有其它的了,当然这对杨一民来说是相当不错的了,他终于能大口大口的吃着米饭了,虽说不能完全吃饱,但是起码比家里边的炒饭好多了。

八月,日寇发动了对省城的侵略,面对来势汹汹的鬼子们,杨一民所在的国民革命军马上展开了省会保卫战,两万多军民迅速从各地往省会集结,誓与省会共存亡。

战斗还没有打响,鬼子的飞机就开始了对省会周围的狂轰滥炸,一些驰援省会的军队在路上还未见到鬼子的身影,就已经被鬼子的飞机给盯上了,他们侧底沦为了鬼子的活靶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战友们活活被炸弹给炸死,赶到省会集结的时候,一千多人的队伍仅剩下一百多人还活着,惨况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杨一民所在的军团被调派到城外的山上阻击鬼子的进攻,刚到战壕里休整不久,鬼子密集的炮弹便向他们那个山头上飞去。

整个山头瞬间被火海所包围着,那些跟杨一民一样的新兵在战壕里慌乱的跑着叫着,指导员则在大声呼喊着他们不要乱跑,他平日粗犷的声音在爆炸的声响中是那么的无力。

杨一民躲在战壕的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着,双手捂着耳朵,上下抖动的嘴唇似乎说明了一切,他已经在炮火中彻底迷失了自我。

炮弹不断地落在战壕里,把那些混乱的人炸的粉碎,战壕里的坑坑洼洼早已被鲜血所填平,只要抬头看一下战壕,就能看见别人的手指或者小腿等在壕沟上散布着,惨叫声跟爆炸声交织在一起,在整个战壕里响彻着。

第一轮轰炸结束后,鬼子开始对阵地发起了进攻,而战壕里的国民革命军已死伤大半,杨一民的指导员迅速安抚起士兵来,有序把士兵安排到战壕的各个位置上。

他跑到杨一民附近,用力的晃了几下杨一民的身子,这时他才逐渐恢复了意识,他重新拿起了枪,往队友们的方向跑去。

鬼子们全都列队紧跟在坦克跟装甲车的后边,在正面上很难击杀到他们,坦克与装甲车不间断的对着山上的阵地进行轰击,为了阻止鬼子们向前推进的脚步,一支由二十人组成的敢死队就此诞生。

而杨一民的指导员张天一正是这里边的一员,他们每一个人的腰间都绑满了手雷弹,手里抱着一个炸药包,他们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环视了眼前的战友,便猛冲出战壕里,向着鬼子的方向跑去。

随着山中传来强大的爆炸声,杨一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奔溃,眼里打旋的眼泪顷刻间流了下来,他与战友们还来不及悲伤,鬼子的进攻就又开始了。

战斗从早上一直打到傍晚,杨一民所在的部队已经先后组织了五次敢死队,尽管他们知道每一次都是有去无回,但他们却从未选择过抱怨,而是义无反顾的将最宝贵的生命献给了这片热忱的土地上。

随着夜幕的降临,山上开始变得宁静,鬼子已经停止了进攻,刚喘过气来的杨一民与战友们围坐在一起,看着战壕里战友们冰冷的尸体,他们变得异常沉默,黑烟滚滚向上,团里开始清点着人数,点到了最后,一千多人的部队仅剩下两百多号人,这其中还包括那些伤员,能继续投入战斗的人已不足三分之二。

当团长准备去慰问大家都时候,鬼子的炮弹再次向着阵地里袭来,直接炸毁了战壕里的指挥部,团长牺牲了,现在团里除了八连的副连长还在之外,已经没有其它能指挥战斗的军官了。

杨一民的副连长再次集结了所有人进行训话,他看着眼前的一百来号人,强忍着泪水,哽咽着对大家说:“为了我们身后的家乡,我们一定要继续战斗下去,为了我们的家人能更有尊严的活着,我们誓与鬼子血战到底!”

“誓与鬼子血战到底,血战到底……”,他们举起右手,悲壮的呼喊着。

翌日清晨,天上的十几架敌机对阵地发动了空袭,炸弹所带来强大冲击力直接把在岩石后边的杨一民冲到山沟下,他被卡在树旁,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户农户的床上,他想起身,但是强烈的疼痛感使他打消了这个想法,他呼喊着里边的人,迫切想要知道前线的情况。

那农户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坐在杨一民的附近,叹着气说:“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我们的省会在两天前就已经失守了,什么都没有了,全都没了,这该死的日本崽子真他娘不是东西。”

听到省会失守的消息,杨一民相当的痛苦,他仔细回想着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他把右手掩在脸上,黯然的流下了眼泪。

见到这个状况,农户也很难受,他轻声跟杨一民说:“我们的军队全都打完了,趁你现在还年轻,等养好了身子,还是先回到家乡发展吧,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畜牲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打完的。”

听完了这话的杨一民只能微微的点着头,他知道此时的他除了回家之外,已经没有了更好的选择。

每到夜里时分,他总会一个人躺在床上默默的哭着,在他的心里,永远都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第十七章

当他能下地走路的时候,他就急着要帮农户干活,但是农户哪里愿意让他干活,只是让他好好在床上躺着,到了后来实在呦不过不他,就只能让杨一民去生火做饭。

农户的家里只剩下他和妻子两人,他唯一的儿子在成亲之后就与他们分居而住了。

他们一直都把杨一民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看待,对于他的照料可谓是无孔不入。

1939年3月,杨一民与农户正式告别,临走的前一天,他从山上砍来大量的木柴,堆满了整个屋子的一角,想以此来报答农户的恩情。

告别的那一天,他环顾了整个屋子的四周,怀着不舍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他与农户没有过多的语言,他对农户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们的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走了,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就此别过。

回家的一路上下着缥缈细雨,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路上鬼子设置了很多关卡,由于他没有所谓的良民证,只能在天黑的时候绕着山路走。

走到离家差不多二十里的山上的时候,他还是遇到了麻烦。

由于急着回家,他还没有等到天黑就开始起步了,刚到了一座山腰上,就被三个人拦住了去路,一个手里拿着斧头,另外两个手里拿着菜刀。

杨一民还没有等他们靠近,马上撒腿就跑,后面的三个则把他往陷阱的方向赶,只听到“莎”的一声,杨一民直接掉到一个大坑里面。

他尝试着要爬出来,手指跟鞋子都沾满了红泥,看到坑上站着的三个人,他放弃了挣扎,无奈的看着他们。

他呵斥他们说:“有种你们就去打小日本崽子,欺负自己人算什么东西,简直就是畜牲不如的东西。”

听到他这么说那三个人很不乐意,其中一个说到:“你他娘的废话真多,都掉坑里还嘴硬,看你鬼鬼祟祟这样子,一看就知道是鬼子派来的狗汉奸。”

其中坑上一个人扔下绳子的一头给杨一民,对着他说:“狗汉奸,有种你就爬上来单挑啊。”

“你他娘的才是狗汉奸!”,脑子一热的杨一民便抓着绳子爬上去,刚爬到坑上的时候就被背后一棍子给打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捆在一个柴房里,嘴里被一块破麻布给塞着,这种说不出话与身子动不了的感觉对他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天刚麻麻亮,柴房外边就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离杨一民越来越近。

总于房门打开,外边进来了四个人,其中为首的一个人左右腰间都插着一把斧头。

身着一副鬼子的衣服,脸部红黑得就像是熟透的桑葚,而他的随从有得穿着二狗子的衣服;有的则穿着红军的衣服,如果不去仔细研究,还可能以为这是一帮土匪呢。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打了很多布丁,这让绑在一旁的杨一民感到迷糊,完全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人。

只见那个领头的指着杨一民对旁边的几个人说:“这个,就是你们昨晚抓来的狗汉奸。”

这时杨一民挣扎得更加剧烈了,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领头的见他这么亢奋,就蹲下去把塞在他口里的破麻布给拿了下来。

杨一民顿时大喊:“他娘的快放开我,我不是汉奸,我要回家,听见没有!”

他说的这话也搞得领头的一头雾水,他问了一下杨一民是来干什么的,杨一民激动的说:“我是来干你娘的,无缘无故抓老子来这里干什么!”

为了问得更仔细一点,领头的压住了自己的脾气,耐心对杨一民进行询问,问到他是否是汉奸的时候,杨一民更加恼火了,他气愤的对着他吼叫:“汉你个头啊,老子是国民革命军,专打这些鬼子的,不行你们翻开我都包裹,那里面有我的军服。”

半信半疑的领头还是打开了包裹,但他看到军服的那一刻,他对他的怀疑减少了一大半。

那一件军服上留下了很多血迹,他对着有血迹的地方,扒开了杨一民的上衣,进行了相应位置的匹对,对完过后,他的眼里满是敬畏。

当他的随从都一致认为杨一民是逃兵的时候,领头的则是淡然的说了一句:“逃兵的身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伤痕。”

他解开了绳子,把杨一民请到一间宽敞的草屋里,里面的正厅放着很大的一张长桌,桌子的周边摆满了整整齐齐的椅子。

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他特意去厨房里拿了两个大红薯给杨一民,杨一民连谢谢的不说,直接抓起红薯就啃了起来,领头的还不忘叮嘱他吃慢一点,怕他噎着,还专门给他烧了一碗温水。

吃完了饭杨一民就想拿着包裹走人,领头的见状马上拦住了他。

杨一民瞪着他说:“怎么,难道吃了你两个红薯就得留下来给你当小弟不成,我郑重的告诉你,我就算是死在荒郊野岭,也不会留在你这个破地方的,如果你想找我要钱,这里只有命一条。”

领头则说:“其实我们跟你一样也是打鬼子的。”

杨一民两眼瞬间放光,他紧接着问:“你们不是土匪吗,怎么还打起鬼子来了,这真他娘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不,不,我们不是土匪,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负责在敌后打鬼子的。”

“这不就是搞偷袭吗,打个鬼子还得偷偷摸摸的,再者你们也不看看自己,都他娘穿得跟乞丐一样,连一把枪都没有,还想打鬼子,简直是胡闹。”

为了打消杨一民的顾虑,领头的欣然的对他说:“组织已经给我们根据地发枪了,前两天我就已经派人去取枪,估计明天枪就到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确实,能留住杨一民的也只有枪,他假装很失落,然后就说:“那我就倒要看看这枪长什么样子。”

就这样,杨一民在这里安顿了下来,他本想回家去看望家里人,但为了枪,他选择再拖几天回去。

第二天的中午,一辆马车后面拉着几个长长的箱子,一见箱子,所有人立马兴奋了起来,当杨一民看到马车队伍里的两个老熟人时,他大叫了起来。

“嘿,大嘴,竹竿,你们他娘的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看到了杨一民,先是很意外,再是直接跑过来把杨一民绊倒在地上。

徐长庆说到:“好家伙,你居然还没有死,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

在无比兴奋之余,他们打开了箱子,看到却不是枪支,而是长矛,强大的失落感直逼着每个人内心的最深处。

杨一民拿起一把长矛就跑到领头跟前说:“李指导,这是什么啊,你说的枪呢?”

李兴则很坦然的告诉杨一民:“这是枪啊,红缨枪他再怎么说也是枪啊,难道不是吗?”

杨一民气得直接把它摔在地上,大声说到:“他娘的,你这不是把我当猴子耍吗?”

他想走人,但却被他的两个好友给拦下,李指导把手放在他肩膀的上,愉快的对他说:“昨天晚上我就已经打听清楚你家里的信息,我已经派人去给他们报个平安,另外你的父母对于你加入游击队的做法都很赞成,他们还特意给你寄来一斤大米和一封你之前给他们写过的信。”

见到大米和信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差点瘫在地上。

为了能让他留下来,徐长庆和杨鹏可是下尽了功夫,平时从未说过的好话,都通通给杨一民说上了,被他两个缠着不放的杨一民,也只能无奈的答应他们的要求留下来。

杨一民对于他们这两个好友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感到很好奇,询问了一番过后,杨鹏诡笑着说:“就你能耐能去当兵打鬼子不是,我告诉你,我们两个也可以,对了还有你写的那封信,有的意思我看不懂,所以当时就瞎编了几句进去,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一下就杨一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的滋味了。

由于根据地的装备过于落后,以李兴为指导的百人游击队很快就盯上了清河村杨地主。

他们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准备把他整个家给抄了,第一是可以获得一些军备物资,第二是可以得到大量的粮食补给,只有有了枪支和足够的物资,他们就可以剿灭盘踞在山上一年多时间的鬼子们。

四月中旬的一天夜里,他们上百号人悄咪咪的来到清河村,先是派一些人在杨地主家的四周埋伏起来,徐长庆跟杨鹏都扛着一个铁油桶,至于杨一民,他则抱着几圈长长的鞭炮跟着他们两个。

半夜时分,两个游击队员走到杨地主的门口用力的敲门。

里面的家丁刚打开门就一脚踹了进去,在周围埋伏的人见时机已到马上冲了进去,杨一民跟他们两个则是在外面往铁桶里扔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杨地主里面巡逻的家丁误以为是共军的大部队,枪还没放一个,就被一群拿着菜刀斧头的人追着赶。

被响声惊醒的杨地主刚准备起床,衣服还没有来得及穿好,房门就直接被踹开,他们举着火把来到床边,七八条腿直接伸进床帘里,来回的踹着里面的人。

杨地主被从床上拉下来到时候,他已经被踹得鼻青脸肿,跪在地上苦苦求饶,请求他们放他一马。

杨地主全家都被赶到大厅里,用绳子连着绑在一起,李指导则在一旁有吩咐大家赶紧把有用的东西全都搬走,临走之前,还不忘放火把他全家都给烧了。

这一次偷袭的成功,极大的增强了整个游击队的信心,缴获了七把三八大盖步枪和两马车的粮食,至于其它值钱的东西,全都分给了村民。

杨地主虽然全家人没有受伤,但是一无所有的他们很快就彻底被山上的鬼子给抛弃,他还想去找他们说理去,死缠着龟田队长不放,直接惹恼了他,一枪就把他给毙了。

第十八章

由于游击队里会打枪的人不多,杨一民也就理所应当的分配到了枪支,几乎一天所有的时间里,他都在抱着这把枪不放手,睡觉的时候也不例外。

为了能更好的剿灭山头上鬼子的据点,杨一民跟徐长庆他们三个人组成了一个侦查小队,每天要干的事情就是跑到鬼子的据点附近,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没有分配到枪支的徐长庆跟杨鹏对杨一民手中的枪耿耿于怀,每次他们想过去摸枪的时候,都被杨一民给推开了。

1939年8月,天还未亮的时分他们三个就已经出发了,他们来到罗家村村口附近的河道旁休息,看着这条亲切的河流,以往一幅幅生动的活面不断的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

徐长庆瞥了杨鹏一眼,心领神会的杨鹏马上去河道旁摘了一叶荷叶递给了杨一民,奸笑的对着他说:“讷,给你遮裤裆用的。”

杨一民缓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们的意思,直接用脚去踹了他们两个,见着他们跑,他原本想追上去,可当看到手里边的枪时,他放弃了追逐,那一刻,当初在夕阳下奔跑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了。

他们重新整装出发,见到河边有个在洗衣服的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杨一民看着她的背面总感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熟,再三确认之后,他的面部严肃了起来。

他认定那个人就是罗惠英,他很想过去跟她说话,但是他的身体就是不听使唤,一个劲的要往别处跑。

立马明白意思过来的杨鹏他们两个拦住了他,徐长庆直接抓住杨一民的衣领对他说:“你想跑,你要跑去哪里,见到自己的情人还不敢上去跟她相识,算什么东西啊你。”

最后杨一民被他们两个缠得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他每走一步都格外的小心,生怕踩塌地面似的,精神的高度集中,使他忘记了自己手里的枪早已被他们两个给拿走了。

他用着生硬的声音呼喊着那个许久未见的她,但她迅捷回过身来的时候,只是用着惊讶的眼神看着杨一民,他们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彼此对视着。

泪水从罗惠英眼角的缝隙里一滑而过,她用力的甩掉双手上的水,便一头扎进杨一民的怀里。

短暂的相处过后,是长久的告别,尽管平日他们彼此有很多的心里话要说出来,但是真正到了彼此跟前的时候,却又欲言又止。

告别了罗惠英,杨一民走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枪不在他自己身上,刚急着要找枪,才幡然发现枪在他们两个人的手里。

他们两个人各拿着枪的一头,谁也不肯谦让彼此,随之被杨一民一手夺去。

战乱纷飞的年代里,或许只有手里有枪,才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安全感。

经过长时间的侦查,他们对于山头上的鬼子每天的动向已有了很清晰的了解,至于拿下鬼子的据点,只是时间问题。

10月,他们哥三像往常一样去侦查,到了山腰上刚好碰上几个下山的二狗子,他们先是隐蔽在草丛里观察他们的动向,碰巧的是有一个二狗子离队独自走到离他们不远处拉屎。

眼看是个好机会,伏在杨一民旁边的徐长庆先是给其他两个人使了一个眼色,当看到他们领会之后,他悄悄的对着他们说:“是要一打三还是三打一?”

他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三个悄咪咪的绕到二狗子的后边,准备送他个大大的惊喜。

一听到身后的草丛有动静,二狗子先是慌张的往后回了几下头,声音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在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之后他也便放松了警惕,以为是动物什么之类的在走动。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再次让他不安起来,他刚想拉起裤子跑人,就被杨鹏用一个大麻袋给套住了,紧接着是杨一民一脚把他踹在地上,见他还在拼命挣扎跟呼喊着,徐长庆直接用麻绳把他连同袋子捆了起来。

为了避免与其他二狗子遭遇,他们直接扛着他跑出了山里,到了他们部队控制的区域之后,他们把二狗子扔在地上,让他自己走路。

刚开始那二狗子死活呆在原地上就是不肯走,任由他们怎么破口大骂他都是无动于衷,眼看没有什么好办法,徐长庆对着他们两个说道:“他娘的,要不,先在这里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来,然后吊在树上挂着。”

听到这话的时候,那二狗子先是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继续挣扎跟挑衅他们,徐长庆迅捷拉起二狗子的裤脚用斧头用力一挥,顿时砍掉了裤子的一角。

被吓得不起的二狗子不再折腾,缓慢的站了起来,用着生哽的语气对着他们说道:“走~就走,谁怕谁啊,不就是走路吗,我有腿,我自己会走。”

杨一民走在最前边,用手拉着绳子的一头,像是在牵牛一样牵着二狗子走,而站在后端的杨鹏则是拿着弹弓,在路上时不时捡着石头朝着二狗子的屁股弹去。

当他们兴高采烈的把人带到根据地的时候,原本满怀期待的以为会得到李指导的褒奖,可最终等来的却是一场破骂。

李兴认为他们的行为实在是太鲁莽了,孽待俘虏的事情先不说,最重要的是破坏了他们剿灭山上鬼子的计划。

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处罚他们的时候,鬼子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翌日,在得知手下失踪的消息后,“臭肉粽”马上去找龟田队长商讨解决的办法。

未此他们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准备将游击队一网打击。

第三天的时候,鬼子跟二狗子们开始向根据地的方向发起了进攻。

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跟他们抵抗的游击队员,待到他们冲进根据地里边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之前鬼子之所以没有主动去围攻根据地是因为他们的人手跟物资不够,如今二狗子的数量已从原来的二十来人扩增到一百多人,已经不再把游击队放在眼里。

但殊不知的是,在一百多号人里面,就有十几个是从游击队里渗透进来的,他们一边拿着鬼子分配的枪支装备进行训练,一边向根据地传送鬼子的情报,对于鬼子的行动,已完全掌握在他们手中。

当鬼子们齐刷刷的往根据地方向跑的时候,在山下埋伏一夜的游击队迅速对鬼子的据点进行偷袭,留守据点的二狗子不多,很快就被里面潜伏的人给干掉了。

寺庙的大门一打开,他们就“嗖”的一下就全冲了进去,把鬼子的武器装备跟粮食全都给搬走了,临走之前,他们还不忘在角落里安置一些炸药。

在扑空之后的龟田气急败坏,当面给了“臭肉粽”两巴掌,挨了两巴掌之后的“臭肉粽”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先是大声臭骂了手下们一顿,然后下令放火把整个根据地给烧了。

预感不妙的龟田火速带领队伍赶回据点,夕阳在西山上缓缓下沉,山上传来了强烈的爆炸声,细耳一听,里边还夹杂着冲锋号角的声音。

游击队给鬼子杀了个回马枪,他们里应外合,一举歼灭了据点上的鬼子跟二狗子们,谈不上伟大的胜利,因为在这其中,有很多的游击队队员因此而牺牲,他们还没来得及看见胜利的曙光,就已经长卧于这片熟悉的土地上。

战斗结束之后,没有一个游击队员是笑着的,看着眼前陈列成一排的战友尸体,过去惨烈战斗的一幕又开始在杨一民脑海里浮现,鼻子一酸,独自坐在角落里捂着眼睛。

他不喜欢哭泣,任何一个人也都一样,悲伤藏在内心里边只会越堆越多,时间一久难免会出现各种问题,或许只有流泪,才是减轻悲伤最有效的方式。

山中寺庙里传来久违的撞钟声,人们再次过上了有尊严的生活。

杨一民原本想退役回家过上安稳的田园生活,在他与李兴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后,李兴只是平静的对他说:“你想回去我没有意见,但你想过没有,全国各地还有很多在受鬼子欺压的老百姓们,如果我们不去解救他们,那谁来为他们做主,你难道忍心看着他们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吗?”

看着眼前的杨一民默不作声,李兴决定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去回家休整,与其说是休整,倒不如说是让他回家成亲。

第十九章

1940年3月,杨一民与相恋已久的罗惠英正式结为夫妻。

在成亲当天,为了给足杨一民面子,李兴特意派了半支游击队随杨一民前去接亲,一百多号人组成的接亲队伍可以说是村里乃至镇上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队伍之一。

他们的腰间里都系着一条红纱布,齐刷刷的在路上走着,调侃杨一民成为了他们在路上的主要笑点。

这其中调侃得最激烈的非徐长庆跟杨鹏两个人莫属,甚至他们还把小时候跟杨一民一起在河里游泳所发生的事也给讲出来,搞得杨一民恨不得找个洞给钻进去。

喝喜酒的时候,李兴欣慰的对着杨一民说:“打仗归打仗,咱们生活也得继续,之所以要打仗,就是为了以后能够更好的活着。”

这短暂的一个月时间里,他都能时刻陪伴着他的亲人跟爱人,这是他人生当中有史以来最为快乐的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归队的那一天,他怀着不舍的心情迈出了家门,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回头多看家人几眼,特别是看到罗惠英后,他的表情更为凝重。

她一直陪着他走到了村口,最后即将分离的时候,她将一双崭新的草鞋递给了杨一民,接过鞋子的杨一民微笑着对她说:“等仗打完了,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等我回来。”

罗惠英长舒了一口气后对他说:“那就一言为定,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不许食言,你要是敢食言,做鬼我也不放过你。”

两人在乡道上分离而去,罗惠英并没有回家,而是选择去神庙里去给杨一民祈福,在卜完卦之后,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回了家里。

她每天都在思念着杨一民,盼望着他能早日归来,在她脑海里时常浮现着与杨一民重新相聚时的场景,但是摆在她眼前的,只有残酷的现实。

杨一民所在的游击队,在经过改编之后就成为了正式的新四军,常年在各地征战着,看着部队离自己的家乡越来越远,杨一民虽表面上很淡定,但其实在私下里的时候,他常常会看着系在手上的红绳而入神,以至于成为了战友的饭点时重要的谈话对象。

抗日战争结束后,杨一民原本以为可以安稳的回家了,没想到在不久之后,又爆发了内战,使他不得不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他与其他战友一样,都渴望着早点结束战争回家,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回家”成为了人们最奢侈的理想。

每当路过一个村庄,他都会用手去摸一下房子的墙面,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一摸到粗糙墙面,就会感到格外亲切。

1948年秋,一发炮弹落入了杨一民所在的战壕里,随着一声巨响,他与身旁的几位战友都身负重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他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天空被黑烟所围绕着,战壕里时常传来惨叫的声音,杨一民的眼睛跟意识越来越模糊,在生命弥留之际,他用尽毕生的力气举起了他的手臂,看着还系在手上的红绳,他略微笑了一笑,在眼睛完全模糊之后,他长眠于这片热情的土地之上。

与杨一民一样的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他们的身后都有着一个个牵挂的家庭,但是为了国家,他们义无反顾的投入到了战争的第一线。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你是否能将它发挥到极致,当一个人愿意拿出自己的性命献给国家民族大义的时候,就意味着他是一个真正纯粹而又有灵魂的人。

解放战争结束后,只有杨鹏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到了家乡,他那最好的两个伙伴,已经永远离开了他。

徐长庆是在一次冲锋的时候被乱枪给打死的,临死的时候,他狠狠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看向了天空,右手紧紧的抓起地上的泥土……

一听到杨鹏回来,饭还吃到一半的罗惠英直接扔下手里筷子往杨鹏家里跑去了。

她情绪很激动,遇到杨鹏的时候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杨鹏本想着回避她,但没有办法,他把手靠在墙上脸也对着墙,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支支吾吾的跟她说:“他啊~他,杨一民他说要你~好好活着。”

说完之后杨鹏哽咽了起来,紧接着说:“他们都不在了,都不在了……”

听到这些话的罗惠英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同时嘴里还唠叨着:“他就是一个骗子,不可能,你是不是在骗我,我不相信,他是不是还活着……”

被搀扶到家里的罗惠英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而这一锁就是三天,不吃不喝,无论杨一民的父母怎么劝就是不出来,她时而在房间里笑着;时而哭着;时而发呆着,待到第四天的时候,她才走出了房门。

她的第一件事就是编一双草鞋,而在此之前,她那个装草鞋的竹筐里,已有九双编好的鞋子在里边。

在以后的日子里,无论别人怎么劝她,她就是不改嫁,她每一次都是这么的对别人说:“我就是要等杨一民回来。”

每一年,她都会编一双崭新的草鞋放在竹筐里,当竹筐已经塞不下去鞋子的时候,她仍然未能看到他归来时的身影。

虽然杨一民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是他却永远的活在了她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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