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秦落与苏御成亲那天,下了一场雨。酣畅淋漓,磅礴大气,生猛,又渗透着孤独与破釜沉舟。
秦落正坐在绣凳上由着喜娘梳头,喜娘长了一张笑脸,说话的声音也带了笑意,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与苏御白发齐眉……这样想着,秦落便忍不住弯了眉眼,心里一片柔软,原本胖乎乎的脸嘟了起来,看起来倒有几分可爱。
柳初桐和颜可一进来就看见一个大红团子一脸傻笑的摸样,两人互看一眼,无奈的笑了。
等颜可忍不住伸手在秦落眼前晃了几下,才将她回过神来。
“咦?你们怎么才来。”秦落一把抓住正在眼前晃悠的爪子。
柳初桐看她眉眼带笑的样子,心里也高兴,“出门时绕路去了趟洛云斋,给你买了最爱吃的云片糕。”说着便将小纸包放进了秦落手里。
秦落揣着纸包两眼放光,“还是初桐想的周到,我等会儿定是要饿的。”
“你若再吃下去,也不怕把苏御给吓跑了。”颜可悠悠的开口,说出来的话像往常一样能把人气死。
看见秦落嘴巴嘟了起来,颜可便将藏在袖子里的木匣子拿了出来递给她,表情却还是一脸冷漠,“礼物。”
秦落接过木匣子打开来看,只见是两粒棕黑色的丹药,心里奇怪便问,“这是什么?”
“药,你与苏御成亲,我看你们俩病的都不轻,刚好一人一颗。”
秦落听了这话半天没反应过来,气呼呼地抓着颜可便想咬一口出气。
柳初桐看着,赶忙来拉她的手,解释道,“这两颗可是颜家千金难买的灵药,关键时候可是保命的灵药。”
“真的吗?”秦落抱着木匣子的手紧了紧,这还真是宝贝。
头发被喜娘的巧手一梳,再戴上凤冠霞帔,整个人都亮眼起来。
秦落从小便胖嘟嘟的,眉眼是可爱的杏眼,加上白白净净的,平日里顶多也只能称得上一句可爱清秀。今日穿上这凤冠霞帔,再被喜娘这双巧手一装扮,倒也称得上秀丽,任谁看见,也会觉得喜气洋洋。
“若棠的贺礼也早就送来了,可惜她不能过来。”秦落闷闷的开口。
颜可瞧着她的样子,用手指戳了她额头一下,“你也不必这副样子,若棠下个月说会回长安一趟。”
秦落听到这话整个人又高兴起来,她们四个是自小的情谊,与旁人不同,若棠是第一个出嫁的,却是嫁到了南边,离得远了,能见一面实在让人高兴。
柳初桐握住她的手,定定的瞧着她,“这份感情是你千辛万苦得来的,我们只愿你能够万事胜意。”
秦落鼻子一酸,看着她俩点头,头上的珠钗摇的叮当作响。
时辰到了,外面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秦落被引着出了门,雨落的越发大,越发的急,带着灼热与戾气。
千万不要打湿了我的喜服才好,秦落这样想。
到了傍晚时分,秦落坐在喜房的床上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手里握着同心结,等了许久外边才传来动静。
门被打开,秦落从盖头下面的空隙看见一双脚走近。突然眼前一亮,盖头被挑开,却被顺手丢在了地上。
秦落抬头时对上的是一双冰冷的眼睛,冷的秦落忍不住一颤。
苏御穿着一身大红直裰婚服,整个人风神俊朗,眼神却冷的像粹了毒的刀子,“你我虽然已有夫妻之名,但娶你并非我本意,原本以为你还算心思单纯,却不想也是如此卑鄙,我与你无话可说。”说完还不等秦落开口,便拂袖而去。
秦落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头帕,悲凉的情绪从心底缓慢地扩散出来,起身去捡,却啪嗒啪嗒的落下泪来,砸在喜服上。
2
按颜可的话来说,秦落第一次见到苏御时就惦记上他了。
苏御是白马书院的夫子,教画,一身白衣,气质出尘。白马书院分松竹梅三院,三院分别教授不同年纪程度的学子,彼时秦落还是梅院学子,而苏御教授的是高阶松院的学子。
那日,秦落拉着颜可去松院找若棠,还没进院子便下起了雨,毛毛细雨淋不坏人,但秦落还是不喜欢,拉了颜可走得飞快,可惜身体圆滚滚的,别人见了活像一颗滚的飞快的大糯米团子。
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了下来,颜可没注意便和她摔成一团,正要恼,却看见秦落一脸呆呆地样子盯着一个方向。
望过去发现一袭白衣的苏御便站在廊下,好像也发现了她们,便走了过来。
“两位姑娘可有摔伤?”
温温柔柔的声音传过来,对着那张放大的俊脸,秦落觉得手里的云片糕都不香了。
后来秦落捧着自己的小心脏许久,那地方还是不停的扑通扑通,怎么都停不下来。
周若棠出来时便看见她这副样子,便问怎么了,颜可在旁边哼了一声,“见鬼了。”
哪里是鬼,明明是神仙,好看的不得了的神仙呀。秦落捧着心想道。
从那天起,秦落便开始找各种借口去松院,经过不懈的努力,到底在苏御面前混了个眼熟。一向不爱罗裙的秦落也开始日日斟酌起自己的衣裙来,可是她气馁的发现,自己太胖了。
想到这里,秦落晚饭都只吃了三碗,一旁的秦家大哥见了一副见鬼的表情,过后撬了小丫头的嘴才知道自家妹妹恐怕是喜欢上那个白马书院的教书先生了。
秦落这日捧了刚折的杏花便想去找苏御,找了好久才发现他在一处桥边作画,看见熟悉的身影,秦落便想也不想的飞奔过去,只可惜她肉嘟嘟的,没跑几步就累的气喘吁吁了。
等快到苏御身边时便悄悄放慢了脚步,再突然一下子跳到了苏御面前,将怀里的杏花一下子送到了他眼前,花瓣簌簌落在苏御的画上,引得苏御执画笔的手一顿,这一笔不小心重了一些。
苏御皱了下眉,抬头却看见一身绿裙的秦落,抱了一捧杏花,笑得眉眼弯弯,倒是有些可爱。
“秦姑娘。”苏御温柔的唤她,礼貌又疏离。
秦落看见那画,“先生在画什么?”
苏御将画拿起来放到了一边,“荷。”“这画的真是好看。”
秦落见苏御将画放到一旁不再看,心里奇怪,“先生不要这画了吗?”
“画错了。”
“那先生能把这画送给我吗。”秦落看着苏御皱起了眉,便急急解释道,“我进来也在学画,先生画的好,我想学。”
苏御不接话,只是将画具收了,走时看着那捧杏花顿了顿,“若是画时有何不懂,可来问我。”
秦落一听,心中乱跳,将画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揣进怀里,妥帖放好。
3
傍晚时分,霞光正盛。
秦落托着腮伏在案上看着那幅初荷图出神,连秦鸣谦走近了也没发现。
秦鸣谦的目光落在那幅画上皱了眉,“你可知那苏御是什么样的人。”
秦落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就看见自家兄长那副严肃样子,心虚的开口,“哥哥走路也不出声,吓我一跳。”
“往后你不可再与那苏御来往。”秦鸣谦定定的望着她,表情严肃。
“为何?”秦落心中一跳,急急追问。
秦鸣谦看着她,叹了口气。
秦家兄妹父母在秦落五岁时遇到山匪,双双被害,秦落被秦鸣谦发现时被奶娘藏进了洞里,受了惊吓昏迷了整整五日,后来遇到了一名云游道长,用了一味药才醒了过来。
从那以后,秦落便开始发胖,道长留下的话是,若想活命,必须得以口腹欲养之。从那以后,秦鸣谦挑起秦家家业,更是把秦落宠上了天,不忍她受一点点委屈。
“听哥哥的话,那苏御绝非可托付终身之人。”
秦鸣谦的话自然没让秦落上心,秦落捧着那副初荷图还在计划,不知荷花何时才开,不知苏御爱不爱赏荷,愿不愿意与她游湖。
没过几日,若棠便来寻她,说话吞吞吐吐,看着她欲言又止。秦落正抱着一盘子桂花糕,嘴了还叼着半块没咽,听了她的话顿时猛咳起来,抓住她的衣服想要问个究竟。
“你说看见苏御进了柳巷?”托自家哥哥的福,秦落知道这柳巷做的是什么生意,只是此时听见苏御进了柳巷,心里顿时难受起来。
“你不要多想,这苏御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秦落点点头,心里闷得难受。
秦落心里装不来事,隔天便心里一横,跑到苏御面前想问个究竟,走到时又踌躇起来。
苏御看着她皱了眉,“秦姑娘所为何事?”
“学生有一事不解,来向先生请教。“秦落忐忑的开口。
“问。“
“有人看见先生进了柳……”
还未等秦落讲完,苏御手中的书便落在了地上,冷冷的开口打断,“秦姑娘慎言,此事与姑娘何干。”
遇见苏御以来,他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何时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过话。秦落心中委屈,捉了苏御的衣角,吸吸鼻子道,“先生不要生气,我只是……只是……心悦……”
“秦姑娘回去吧。”说着将衣角抽出,不再看她一眼。秦落心里明白,这便是拒绝了。
秦落回了府,沉溺了几日,心里难过,连吃饭都不香了。秦鸣谦看在眼里,着急得不得了,换了几个厨子,就差把洛云斋的厨子给挖过来。柳初桐和若棠来了几回,却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若棠成亲那日,秦落才出了一趟府门,几个人抱头痛哭了一会儿,才舍得放手进轿。回去以后又是闭门不出,日日待在房间里。
颜可风风火火的跑过来的时候,秦落蒙着头不肯见人,她重量大,颜可想要来硬的也无从下手,只能将她的脸一掐,拖着往外走。
“你这副鬼样子又是要给谁看,若是喜欢那苏御,便抢过来。”颜可看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秦落揉着被掐痛的脸,嘴里嘟囔,“苏御不喜欢我。”提起这来,心里又委屈起来。
颜可看着她,将她两腮捧在手里,忍不住又揉捏两下,“你管他喜不喜欢作甚,抢过来便是。”
瞧她还是这副蔫样儿,便拽了她的手往外走,“那我们去看看苏御去那柳巷到底是做什么。”
秦落心里思量了一下便任由着她拉着走,她俩换了男装在柳巷巷口守了一整日,临黄昏才看见了苏御的身影,便悄悄跟了上去。
秦落体胖块头大,就算穿了男装也是显眼的,只能跟的远些,进了柳巷,便一路跟着苏御,直到他进了一处房间。
颜可朝她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趴在门口听着,里面传来声音,苏御与一个女子,听的秦落心口一滞。
“荷儿,我快要凑够钱了,你便耐心等等我,我一定会给你赎身,然后娶你为妻。“
“御哥,我信你。”“我今日来是将这画交与你……”
荷儿荷儿,原来他画的不是花,是他的心上人。往后的话秦落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直到被颜可扶了一把才匆匆离开。
秦落心中难过,一会去便生了病,这一病便是三日,再睁眼时,秦鸣谦便双眼通红的看着她,“苏御答应娶你,择日成婚。”
4
秦落攥着喜服坐了一整夜,听了一夜的雨。那时候哥哥说苏御愿意娶自己,心中高兴,便遣人送了一封信去给苏御确认,回信只写了四个字,“安心备嫁。”
秦落便以为苏御是愿意的,不知道其中关窍,也不知缘由,她以为他是愿意的。枯坐了一夜,第二日便回了秦府,想找秦鸣谦一问究竟。
“哥哥,苏御到底是为何愿意娶我。”
秦鸣谦看见秦落眼下的黑青色,心中一急,“他对你不好?”
“哥哥,苏御到底为何突然愿意娶我?”秦落又问一遍,面色都白了几分。
“我将那个女人抓了起来。”
“哥哥!”秦落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心里生出铺天盖地慌乱来,“你快将她放了,苏御会恨我的。”
夜凉如水,繁星满天。
秦落心中忐忑的坐在房里等苏御,院中隐约见到熟悉的身影,便着急的冲了过去拉着他的衣袖,没跑几步便气喘吁吁,“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叫哥哥放了那位姑娘。”
苏御冷冷的看着她,鼻中冷哼一声便拂袖离开。
秦落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心酸,他恨自己坏了他的姻缘,没关系,总会有一天原谅自己的。秦落挥了挥肉拳头给自己打气。
连续一个月秦落都再难见到苏御,实在忍不住便乔装偷偷去了柳巷。
房间内传来声音,“苏御那个傻子正在筹钱,秋哥便再等等罢。“娇娇媚媚的声音传出来,秦落一个没站稳,砰的一声便倒了进去,摔得烟尘乱飞。
里面的女子见到肉山一样的她吓了一跳,等秦落看清里面的情况,才发现搂着那女子的却不是苏御。
也顾不得疼,想着苏御被骗,心里一股怒火冲上心头,便开口质问,“你说谁是傻子,为何要骗苏御!”
那女子一听,便推了男子一把,那男子便迅速离开了房间。
等秦落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却看见那女子倒在了地上,心里奇怪,正要开口问,背后却响起了冷冷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秦落心里一颤,身体也忍不住抖起来,刚想开口,却被进来的苏御一推,跌坐在地上。
苏御越过她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扶起那个女子,低头是秦落从未见过的温柔深情,“荷儿有没有受伤?”
秦落张了张嘴,手心被擦破,火辣辣的痛,痛的眼睛直掉眼泪。
“你为何如此歹毒,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害我荷儿。”
苏御瞪着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灼得秦落生痛。“苏御,苏御,你听我解释。”秦落眼泪扑簌簌的掉,心里着急,“是她骗你,是她要骗你。”
“御哥,这个姑娘一进来便推我,还说了好些难听的话。”说着,她便靠在苏御怀里抽泣,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秦落看着苏御一副着急心疼的摸样无端端生出绝望来,她明白,他是如何都不会信她的,不死心的想要爬过去牵他的衣角,却被他一退扑了个空。
眼泪扑簌簌地掉,心口也是一阵阵的疼,几乎喘不过气来。后来秦落半天才狼狈的爬了起来,这房间里空气稀薄,让她的心喘不过来气,这样想着,便一步一步往外走。
苏御看着她煞白的脸,心里生出细微的疼痛,挥之不去,便心里烦躁,不再看她。
5
这次回去后,秦落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苏御躲着不见,她便不问。
初桐和颜可来见过她几次,每次问她过的好不好,秦落只是点点头,便岔开话题聊天说地。
收到若棠的的来信时,秦落捧着信看了又看,心里下了个决心。
晚上便悄悄溜进了苏御在的房间,一进去便悄悄摸上床,从背后抱住了苏御。
苏御感受到有人便要推开,秦落力气大抱的死死的,将头埋在他胸口,抱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声音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苏御,给我个孩子吧,求了你。”秦落扑上去吻他,颤抖着。
苏御想要推开她,却看见她紧闭的双眼,和满脸的眼泪。脸上的表情压抑又绝望。脑子里突然闪过那个手里捧了一大束杏花的笑脸,心中那种隐隐约约的疼痛又开始了。
秦落不敢睁眼看他,她承受不住他厌恶嫌弃的眼神,只是手里慌乱不堪的去掀他的衣服,嘴里喃喃道,“若棠来信了,她怀了孩子,她说有了孩子觉得好幸福,我求你了,给我给我孩子吧,那样你走了我就不会害怕了。”
原来她知道自己要走,苏御心里一慌,软香玉在怀,心中更是生出怜悯,心理防线终是被击溃,回应起她的吻,温柔又小心。
苏御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不见了秦落的身影,想起昨晚的一夜,心底又是细细麻麻的痛楚,还有半年,就可以带着荷儿远走高飞了。
夜里下了一场小雨,秦落的房间边还催开了一株茶花。
自那夜以后秦落突然又安静了下来,苏御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她,不经意间看见大夫入了府,以为她生了病,去瞧了一眼。
苏御到时,大夫正在为秦落诊脉,看见他走近,便站起身来朝他拱手道喜,“恭喜恭喜,夫人有喜了。”
秦落听见也吃了一惊,目光落在小腹上,温柔的不像话。
苏御回过神来便看见的是这幅场景,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撞了一下,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丢下一句“好生安养”,便匆匆离开。
秦鸣谦听到这个消息高兴的飞奔过来,补品流水一样的送了进来,惹得秦落忙忙摆手才停。柳初桐和颜可更是三天两头的跑来,每次都对着她的肚子说上好一会儿话才走。
阳光好的时候秦落便再院子里摆上一把藤椅,摇摇晃晃的躺着晒太阳,嘴里哼着歌。
苏御一进院子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没忍住便走了过去,“你这几日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秦落听见他的声音,停顿了好久才开口,“你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走好不好。”秦落知道,他始终是要走的,可是她依旧贪恋他的温柔。
等了好久不见回答,秦落叹了口气,却听见悠悠传来的一句,“好。”
秦落本身就胖,如今怀了孕,身子越发沉重笨拙起来,苏御看着不忍,后来夜里便睡在了外间,方便听见她的动静。
等秦落怀孕到五个月时,一封信送到苏御手里,让他彻底慌乱起来,荷儿来信说有人要替她赎身,她要他今晚子时,带好银两,与她私奔。
苏御一直等到夜里,看着秦落房里的灯灭了,才悄悄拿了包袱想走。
秦落白日察觉他心神不定,夜里便留了心思未睡,便刚好看见这一幕。
暴风骤雨的夜,一如成亲那天,给人铺天盖地的绝望。
“苏御……”秦落心中绞痛,扶着门边朝他喊道,“苏御,你别走好不好。”
苏御不敢回头,心里一阵阵的疼,“你知我爱的是荷儿,便不该拦我。”
秦落扶着门不敢乱动,通红着眼,“你可知你那心上人一直以来都是在骗你。”
“你闭嘴!”苏御转过来冲她吼道,心里一点愧疚烟消云散,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满嘴谎言,再也不顾,大步往外走。
秦落心中悲痛,眼泪夺眶而出,腿脚一软便往下滑去,肚子一阵阵抽搐起来。秦落心中慌乱,捂着肚子,“苏御,救救我,我肚子痛。”
苏御闻言脚步一顿,心里不信,以为又是什么谎言来阻拦他,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暴雨里。
一阵阵雨水冲过来,雷声让人心慌。
秦落倒在门边,捂着肚子,声嘶力竭的哭喊,都淹没在这雷声当中,一阵阵的抽痛让她心生恐惧,紧接着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6
过了几个月,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倒在了秦府门口,下人来驱赶,那人才断断续续的说出话来,再看相貌,像是苏御。
苏御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桌子上的食物,便飞奔着过去狼吞虎咽起来。秦鸣谦进来时就看见他这副狼狈样子,这个人,令人作呕。
“醒了就快滚。”
苏御一愣,便扑过来抓住他,“落落在哪?”苏御那夜到了约定好的桥头,与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一同离开长安,上了船便被她与奸夫洗劫一空,丢进了河里。
直到那个时候,苏御才醒悟,原来秦落说的都是真的,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苏御心中痛苦,靠着乞讨也要回来,回来求秦落原谅,回来与她重新开始。
秦鸣谦眼睛通红,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恨意,“滚,你以为落落还会见你吗。”
“可是我是她孩子的爹,我从前做错了许多事,我想要弥补。”苏御心中愧疚,只想见她一面,几乎是连滚带爬。
“弥补?”秦鸣谦看着他,突然笑了出来。笑得苏御心底发寒,心中莫名生出惧意。
秦鸣谦领着他进了院子,苏御远远的便看见一个身影,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晒太阳。
心里高兴,便快步跑了过去,走的越近,心中越惊。
秦落躺在院子里,样子却与他走时简直判若两人。秦落如今身材纤瘦,下巴也瘦的尖了,一双眼睛大大的,脸色发白,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苏御脚步虚浮,心中钝痛,再看那小腹平坦,如遭雷击,难不成那日她说肚子痛,叫他救她,也是真的?他又做了什么,他听见了她呼救却置若罔闻。
等走到跟前苏御突然就不敢开口了,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像有一只大手攥着他的五脏肺腑使劲的搅动,他知道弥补不了了,他还不起了。
秦落悠悠的睁开眼时看见苏御跪在自己跟前,眼眶猩红,脸上都是眼泪。
秦落叹了口气,“你不必如此,你我已是个不相欠,以后便不必再见了。”说完又好似力竭一般闭上双眼。
苏御失魂落魄的回了府,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时买了秦落最爱吃的糕点,又折了一大捧花,朝着秦府去。
还没走近,便是铺天盖地的纸钱,扑面而来。砸在苏御的脸上,苏御揭下来一时呆滞,觉得天旋地转起来。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抓了秦府的下人便问,“是谁死了?”
秦府下人认得他,拿起棍子就想打,“你还敢来,若不是你,小姐怎么会死。”
苏御脑子轰隆一声,摇摇欲坠,颜可出来看见他,一脚便踢了过去,眼泪扑簌簌流个不停,朝他吼道,“你还敢来,你竟然还有脸出现,若不是你落落怎么会死!”
秦落在那夜失去了孩子,同时身体里保命的那味药也一起失去了药力。等身体已不可能的速度迅速消瘦时已经药石无用了,秦落事先吃了保命的丹药,却只足够多活一段时间,她拖着这副身体等着苏御回来,想要同他一刀两断,不让他愧疚。
字字如锤,狠狠的砸在心上,苏御脚下趔趄,死死的抓住胸口的衣服,急急的喘气,却像吸不到空气一样,痛苦的手筋暴起。
他还没来得及说,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他爱上她了,他很后悔,他很想念她和孩子,他……离不开她啊。
再也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