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写我三姑了,如果去看此时我内心的感觉的话,是能看到跳动的音符的,笑意正在我的脸上漾开。
这么说吧,写大姑时,我内心是悲伤的,写二姑时,我内心是心疼的,写三姑时,我内心是跳跃着音符的。
三姑现在已经七十二了,个子还是比较高的,身材挺拔,精神矍铄,说话声音比较有弹性,可低可高,可软可硬,跟她的人一样,所以,三姑也是他们姊妹里面性格上最灵活的一个。
我对三姑最早形象的记忆,不太清楚了,但对于跟三姑有关的事件有比较多的印象。说起三姑来,真是有很多很多话说,但事实上,三个姑姑里面,与三姑见面是最少的。见面少,是因为三姑远嫁了。
听母亲说,她嫁过来时,三姑常常去大姑家帮忙看孩子干活。但在三姑二十多岁时,被退婚了。那时候,女孩子二十多岁就算大龄了,在那时候的农村,可以想象三姑所面临的压力。三姑一气之下,跟着寨里的一个女人去了新疆一个农场。
据三姑后来说,到新疆后,那个女人的家人不怀好意,差点把三姑送到那里的维人家里。三姑不愿意,一起做农活的工友帮三姑介绍了三姑父。三姑父那时候是在那里的石灰窑工作,手和脚都被石灰给腐蚀得不成样子,直到三姑跟我讲的时候,也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其实,三姑父是个有学问的人,识文断字。他老家是在江苏,年轻时跟随家里的人跑到了新疆谋生。
三姑父年龄比三姑大一些,具体大多少,三姑从来也没说过。很早以前,三姑父到我们老家去过一趟,也是唯一的一趟。听母亲说,那是他们从新疆回来的那一年,大表妹刚出生不久,他们要回来江苏定居,先拐到河南老家看看。这个事件,我有一点点不太清晰的画面印象,我那时候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在爷爷那个院子里,奶奶还在,院子里有一根晒衣服的绳子,上面搭着毛巾,三姑父帮我们小孩子砸核桃吃。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是真实的印象还是后来听大人讲的。反正,回忆这个事情吧,很多时候,自己都难以辨别真假,唯有旁人来提出异议才能纠正。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都是讲故事嘛,是自己记忆里的自己认为真实发生过的,那就是对自己的意义。
小时候,最喜欢三姑回老家来,每次回来都会带来很多好吃的,还有一些旧衣服。我高中时的一张照片上穿的那件发白的工作服就是三姑带回来的。我还挺喜欢那件夹克外套。
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有花生饼。有一个画面,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在纳鞋底,父亲从外边回来,说是三姑回来了,父亲掏出来花生饼,就是那种硬硬的,花生碾压在一起,咬起来有点费劲,但有很香甜的味道。小孩子在被窝里啃花生饼,津津有味的。现在回忆起这些画面来,好像有点真假难辨似的。
小时的晚上,常常听到父母聊起三姑的事情,知道三姑的不容易,所以父亲除了去送三姑之外,很少去她那。三姑到了东海,投奔的是婆婆的亲戚。在亲戚的帮助下,三姑和三姑父有了住的地方,也都有了一份工作。婆婆与三姑一家一起生活,婆婆性格比较强势,在家里三姑基本没有多少发言权。
后来,三姑单位不行了,自己在水晶市场摆摊卖小吃,每天早晨三四点钟就起来为出摊做准备,忙到下午甚至晚上才回家。这个生意一做就是几十年,直到前几年,好像是表弟结婚前后,在表妹表弟的强烈反对下才不做了。
三姑出摊,我也见到过。在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去三姑家,那时候她已经好几年没回去了,我过去接上她一起回老家。让他们姊妹们见面,是我的一个心愿,这是个折中的做法,因为我无法兑现曾经在去看大表姐的路上对大姑的承诺,但我一直记得我对大姑的承诺。当时,大姑正因为表姐无法挽回的生命悲伤,单纯的我只是想要用另一种亲情来冲减一下她的悲伤,没有想过要带大姑和我的父母一起去看三姑对于我来说有多难达成。那时候,我刚工作不久。
也是那次去三姑家,才知道,因为三姑不认字,她每次坐火车回去有多难,买票、进站、转车,东海到徐州,徐州再到商丘,商丘再到县城,县城再到村里,这一路的周折,事事都要问别人,想想都会打怵。
写到这里,要下班车了。这个故事有点长,下一节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