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当真离开了刑局，就在她面对着安顺真的已经相顾无言的时候。

默默地跟在琉璃的身后，知秋轻轻咬了咬唇，终究还是开了口：“琉璃姐姐……救救安顺哥哥吧。只要您救他，让我当牛做马也愿意的！”

这句话让琉璃一直坚定的脚步停了下来，可她的身体却没有动，只是背对着知秋，听不出她的语气究竟何意：“为什么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肯当牛做马也要救他？”

在知秋看来，琉璃从来都是一个冰山一般的人儿。不仅仅是面容，就连心也是冰冷的。除了安顺，谁都得不了她一个笑脸。

问出这话，实在是奇怪极了。

但如今是她求着琉璃，自然也不能不回答她：“入宫以来，安顺哥哥就对我很照顾。不管是为着什么原因，若没有他，我也许早就死了几百次了。救他，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理所当然？”

琉璃不屑地嗤笑，而后转过头，盯着知秋的眼：“倒不如说，你早就倾心于安顺，所以才肯这么为他拼命吧？”

这事儿……她居然知道！

知秋没法承认，但也没法否认。其实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没什么意义了，知秋并不想在这上面多做纠缠。

但琉璃却拉住知秋的衣袖，似是非要纠缠出一个理由来：“你为什么要喜欢安顺？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为了你，他甘愿拿命还你一生安康，却要如此伤我，告诉我，我为何要救你们？”

起初，知秋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意思。

然而她看着琉璃有些癫狂的眼神，最终还是从平静慢慢变得惊异：“你是什么意思……”

“哈哈！”琉璃看着知秋眼中的苦痛，大笑，“我的意思就是，他也是喜欢你的。为了你，他甘愿丢了性命。他知道他给不了你幸福，所以就用这样的方式想让你自己远走高飞，不要再惦记他。”

究竟是谁傻？

狂奔向刑局，知秋的泪受不得自己控制便迸涌而出。

是她傻，他却更傻。

看着知秋回来了，带着满脸的泪和心痛。安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还是告诉你了？小知秋，你别管我了。你快走吧，如今，你也管不了我了。”

“不！”知秋使劲地摇头，脸上还带着泪痕，却对安顺笑得美丽，“谁说我管不了你了？从前都是你管我，如今也该轮到我管安顺哥哥了。安顺哥哥，你曾想过的，要陪我一起出宫，可还作数？”

其实安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就被这个小丫头牵着走了。

按理说，这小丫头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安顺身边多的是貌美如花又能说会道的宫女儿，知秋只是个长相平平不思进取又不会说话的小宫女罢了。

可他就是放不下这个小丫头。听着她一口一个“安顺哥哥”，他便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这声音更好听的了。

琉璃适时地出现在二人的身后，看着安顺的眼中带着些许讽刺：“知秋已经答应我，和黄公公结为对食。黄公公会找人把你带出刑局，送出宫去。安顺，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黄公公何许人也？

那是这宫里让宫女儿们趋之若鹜却又闻声胆寒的人。他虽不是圣上跟前的人，但只要宫女有所求，他必然有所应，无论何事。若说神通广大，他在这宫女太监中称作第一，便不会有人称第二了。

可是此人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好色。虽是个公公，手段却也多，常常把跟着他的宫女折磨得死去活来。如今他身边圈禁着的宫女儿就有数十个，各个都被他调教得听话得不得了。

安顺和这个人略略地打过几次交道，便知道他从来都不是好惹的。可是安顺宁愿去死，也不愿让知秋跟了这个人。

如今，却也轮不到安顺这个躺在刑局的“无用之人”还有什么置喙的余地了。

知秋虽然不思上进从前事事都要靠着安顺，可她拗起来便是连安顺都没有法子的。

她看着安顺，笑意盈盈，第一次有些女人的模样：“安顺哥哥，等你出宫以后，要去帮我看看传说中的那个素衣街。我这辈子怕是看不到了，你一定要去帮我看看。”

笑着，知秋的面色安宁平静，泪也不再流了：“在太子府的时候，常常听那些小宫女说起素衣街。我从小到大没出过这上阳宫，安顺哥哥能帮我出去看看，也算值了。”

“不！”

安顺使劲地摇着头，伸出手想要拉住知秋，可他浑身都是血，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只能徒劳地对知秋挥着手：“小知秋，你听安顺哥哥的！我们一定还有其他法子，你不能就这样葬送你的一生！”

葬送？葬送这个词用的当真不算贴切，为了安顺，哪里来的什么葬送呢？她又不是去赴死。

看着劝不了知秋，安顺干脆祈求地望着她身后的琉璃：“琉璃，你再想想其他的法子！知秋不能跟那个黄公公，她的一生会毁了的！”

“哈哈！”琉璃捏紧了拳，嘲弄地看着安顺，“安顺啊安顺，也有你这般祈求我的一天吗？她知秋的一生不能就这么毁了，难道我琉璃的一生就可以吗？！”

她拉住知秋的头发，狠狠地将她甩倒在地上，双眼通红底看着满脸震惊的安顺：“当初你为了让知秋争得管事之位，求到我的头上。你利用我对你的爱慕，让我去找黄公公，我的一生……也毁了啊！”

安顺从前只是知道琉璃和黄公公关系好，却从没有想过原来琉璃也受过黄公公的害。

他双手掩面，不住地摇头：“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我不愿让你受害，可我也不愿让知秋毁了！一切都错了！”

“是错了……”

琉璃颓然地跌坐在地上，看着安顺笑得凄凉：“所以我也要让你们永远都不能在一起，我知道不管她为了你还是你为了她，你们总有一人要留在宫里！可我没想到……你们为了彼此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她也双手掩面，肩膀微颤着哭泣：“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想象的那般了！我没想害死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