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人生来就对水有莫名的亲近感吧？

小时候，生活在西藏中部稍靠南，那里地广人稀，植被也少，既不象江南，移步处细流池塘、青草荷香，也不象现在生活的中原，树木葱郁、百花争艳，那儿雨水少，连溪流也不常见。那时最兴奋的事是过暑假，假装乖巧哄得母上大人慈颜大悦后，就可以跟着爸爸去他工作的农场。那真是一个好地方，虽然风大起来，吹得即使用牛皮纸把窗缝都糊结实，再挂上深颜色的厚窗帘，窗台上仍会落一指厚的细土，可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吃好穿暖玩得高兴，孩子怎会在乎这个。农场那里饭香肉多，有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农场中间蜿蜒流过，水不深，油油的水草在河底绿绿地顺水飘摇，只要在溪边小站一会儿，鱼儿们就会悠悠闲闲从水草下钻出来穿梭，那时就想能像鱼儿一样游在水里，多好。家长照例是不让去玩水的，可越是禁止，越添了一份爱玩的心切。孩子们常常是赶紧写完作业，就偷偷摸摸跑到大人看不到的地方玩水去了。男孩子们挤在一处，脱光了衣服去水里扑腾，女孩子们就高挽起裤腿，或在水里趟来趟去，或拿了漏筐抓鱼。玩得兴起，就忘记了隐藏行迹，或是回家时裤子湿漉漉的，自己感受不到；或是兴奋地捧了装在瓶子里的鱼给家长显摆，被家长一通修理后，好长时间玩不成水。愈是渴盼着什么时候能爱玩多久就玩多久，该有多么开心。

  揣了这个念想，一直到了大学里，说要教游泳课，简直是喜出望外。早早地和我的桌子（大学里的好友）一起准备好了装备，单等着开课。

总是站在岸上，就会以为好学。下到浅水区，水到胸下，并不深，可满池水一晃，把控不住地似乎出不来气、要翻倒般，立马毫不犹豫上岸拿了一个游泳圈套在了身上，感觉立时好了许多，居然学着样子也可以在水里东游西逛了。正得意间，劈空伸来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游泳圈，教游泳的老师揶揄道：“恁大个子，一弯腿就站起来了，水连胸脯都不到，好意思带个游泳圈？扔回去！”

就这样，跟着老师学憋气、学漂浮，倒是不太难，特别是学会漂浮以后，闭上眼睛，象一片叶子般随着一池水荡漾的感觉真是美妙，似神仙浮游于云端。再往下，怎么用腿、怎么划手，自以为也不难，到了换气，一下卡住了壳，怎么也学不会。无奈之下，只在浅水区游，憋不住气了就站起来，要不就是很短的距离一下子游到头。

学成这般的伪游泳，自己也底气不足，别人问起，每每怯怯地说，会游一点儿，不会换气。

三脚猫的功夫当不得真，于是，逢到去玩水，必是穿了一件救生衣、再拿个游泳圈在身边，试着脚能稳稳站住，也贼心不死地憋气游上一回，仍是圆不了自己哪怕是在游泳池里畅游的梦想。

期间有一次去漂流，中途休息的时候，一湾清浅的水，看上去并不深，自忖又穿着救生衣，也有人仿佛站在那儿，水不及胸，我也游了过去。有条船上的人因为都没有注意水底，就从我头顶划了过去，所幸是个平底的塑胶船，所幸船夫发现了我，把船向一边撑开，捞起了我。事后船夫说，水有三、四米深，那仿佛站在水里的人，是人家会踩水。

经此一吓，自己默念，还是生命更可贵，这个游泳还是不学了。

没想到，我居住的这个十八线小城镇有一天也会有泳池。酷暑颇难熬时，朋友力邀同去，想想还是作罢，安慰自己说，不会游，单是为了防暑降温，空调屋里也是一样。

还是心有不甘。那种漂浮的荡漾感长到了梦的深处，终于在外甥要去学游泳的时候，以陪着他的名义，又开始了正规的学习。

又一次到学换气时卡壳，一面很气馁地想，大约这一辈子是学不会游泳的了，一面缠着教练问。在对换气熟练得如呼吸般自然的教练看来，这简直就不是个事儿，他示范了一遍又一遍，对我的不开窍甚觉不可思议，最后无奈地说，多游多游，慢慢就会了。多游是个啥概念？多少是个多？明明是按他说的一抬头，腿沉手乱，游不成了嘛！

外甥已经学会了换气，他看我急得不知所措，对我说，姨，我是这样学会的，你试试，别慌，把嘴里憋的气从鼻子和嘴里慢慢吐出来，快吐完的时候，感受那一瞬间上半身要起来的感觉，腿别动，然后手斜向外压水，就换成气了。

外甥说的很具体，他这个初学者的指导居然比教练示范的还有用，按照外甥说的练了个把小时，忽然找到了那种感觉，一下子学会了换气。当时的心情，用雀跃形容最恰当，觉得象海豚一样从水中高高跃起才能表达学会的开心。我终于圆了自己那个学会游泳的梦想。

去游泳的次数多了，就见识了各种各样学游泳的人。有一种酷爱学游泳的人，甚至都没有人专门教，就直接跳进泳池里去，谁游的好就去请教，先学什么后学什么，喝水呛水啥都不怕，居然没过多久就游得像模像样。

也许，梦想就是这样，要有，要去行动，总有一天，会实现那个畅游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