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相识
为了圆少年的梦想,成家后方有机会进入本市一所电大学习。无关学校大小,只求有一张被承认的学历;无关学校质量,只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每天晚上七点上课,九点半放学。在北方的初冬,九点半的夜晚,车少人希,商场关闭,深沉的夜色笼罩着清冷沉寂的小城。
放学后,同学们骑着自行车急急忙忙往家赶,家的温暖像一块磁铁吸引着一个个疲惫的心灵。
由于我们单位的家属院坐落在新城区,而去那个方向的人仅我一个。出城后,宽大的柏油路两边还没有安装路灯,在夜幕中显得更加凄凉冷寂,进而平添了几分紧张感。
尽管骑车子只有几十分钟的路程,但有时这短短的几十分钟却比几个小时显得还漫长。
只因摩托车飞贼不定时的会出现在这段路中的一个十字路口,这就大大地增加了独行的风险。每当看到我们小区对面新开的一家酒店门前闪亮的灯光时,紧紧攥住的心才舒展开来,飞转的车轮才会慢慢减速。
这家酒店算不上豪华,但生意兴隆,经营酒店的是一位年轻高大而又稳重帅气的小伙子。
一天放学后,我像往常一样提心吊胆地蹬着车子往家赶,此刻,天暗光弱,月亮好像故意躲到云层后面,刺骨的寒风狂戾地迎面吹来,我气喘吁吁,顶风前行。
忽然,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穿过我敏感的耳膜,我顿时被一种无以名之的恐惧笼罩住,只恨自己的车子不会长出翅膀,却没有回头观望的勇气,只觉得背后有一双无形的黑手慢慢地向我靠近,就连路两边的树丛里仿佛也暗藏危机,恐慌中不由得抱怨老公冷血不来接我。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极端的恐惧攥住我的心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我蹬车子的双腿顿时感觉酸软下来,就在万分着急之时,那声音倏然而过。
虚惊一场,我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拍拍猛烈跳动的心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时,我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那是一个女孩,长长的披肩发,修长的身材,灵巧的双脚飞速地蹬着自行车,转瞬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看样子她的自行车比我的轻便多了,这时我又怨自己个矮车笨,又怪老公明知道我个子不高、偏偏买一辆二八式笨重的自行车,以致于我吃力的扭腰伸腿才能用两只脚尖碰到脚踏子。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内,在同一地点与那个女孩同时相遇,并擦肩而过。那时,我总是情不自禁的向她过来的方向张望,盼望她快快地出现,哪怕与其瞬间的擦肩,也深感欣慰。
瑞雪兆丰年,在这年三九的第一天,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雪。雪霁的傍晚,晴朗无云,清冷的月光照在白雪皑皑的地面上闪烁着晶莹的光辉,如此明净的夜景,赶走了夜行人心中的恐惧。
我一边推着自行车,小心翼翼的在冰雪上行走,一边欣赏这银装素裹的冰清世界和仿如被雪绒擦过的皓月。
车轮碾压冰雪的嚓嚓声从身后传来,扭头看到那个女孩在离我几米处缓行,也许女孩亦如我心,她没有以往的匆忙。
这时,我却摇摇晃晃骑上车子,因为我不想再让她走在我的前面。
下立交桥的陡坡时,我紧紧地抓着车把,眼睛凝视着自行车快速转动的前轮,被碾压的冰雪发出的咔吱咔吱声越来越急,我也越来越紧张。由于心慌,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车闸,谁知就在那一霎那间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把我从车鞍子上掀了出去,我的身体猛然飞过车架沉重地摔在地上,并顺着下坡在凝结的冰雪上溜出好远。
大脑一片空白,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冻皮子的脸蛋剧痛难忍。
那难堪的一跤,如果在白天一定会让人唏嘘窃笑,我庆幸是在这皎洁的月光下,但却没有逃过那个女孩的眼睛。我生气地暗想,为什么她这次走在我身后,以前不都是急匆匆得超越我的吗?
在女孩面前,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正艰难地挣扎着想爬起来时,余光瞥见那个女孩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她插好自己的自行车跑到我身边。
“你还好吧?”她伸手扶住我,关切地问道。
“没事……谢谢你!”我难过而又尴尬地说。
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腿脚不听使唤,刚要迈步,剧烈的疼痛直钻心肺。
她等我用手扶住桥栏站稳后,又把倒向一边的自行车推到我身边说:
“这陡坡中间的雪已经被车碾压后冻结实了,这么滑你怎么敢在上面骑车子呢。你还能走路吗?”
我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手,而后握住车把,轻轻地挪动一下脚,逞强地说:“没有大事。你先走吧,我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反正快到家了。”
此刻,我反而觉得她今天走在我后面是对的,要不然我一个人会感到更加凄冷惶恐,说不定还会哭呢。
“我陪着你一块走。这样滑的路面,不宜骑车子。再说你的车子太大了,不适合你骑,你应买一辆二六女式自行车。”
“都是我老公的事,那个自私的混蛋,他说买辆大车子他骑比较好,他就没有想到我骑根本就不好,要不然……也不会摔得这么惨。”
我机械地拍掉身上的雪后,却生气地踹了一下自行车,没想到又碰到受伤的脚腕上,我哎吆一声,深深地倒吸一口冷气,蹲下身子用手捂住。车子像是报复我踢它似的,不偏不倚又砸在我的头上,我急忙抬手捂住眩晕嗡鸣的脑袋。这次我真的哭了,而是没有出声的哑哭。并在心里骂起老公来,光知道在家里打牌就没有想到我的安危,这是一个什么男人呀?我觉得很委屈,又怕人家看到自己的懦弱,赶紧用衣袖擦去倾泻而出的泪水。
“真是的,自己摔倒了却要拿车子出气。”她一边帮我扶车子,一边说。
我蹲在原地,用手不知捂哪里好,反正哪里都疼,一手捂着脚腕,一手抚摸一下脸。
她见我不动,惊慌地问道:“你哭了?”
我缓解一些心酸的情绪平静地说:“没……哭,我觉得脸上在流血,手上黏糊糊的。”
她急忙掏出纸巾蹲在我身边说:“用纸擦擦。”
“今晚倒霉透顶了,脚腕火燎似的疼,但愿没有摔断……谢谢你陪我。”
“客气什么,这些天我们已经是朋友啦。虽然彼此不说话,每次看到你,心里就放松许多。”
“我也有同感。你做什么工作?为什么会这么晚下班?”
“我在肉联厂上班,一个月早班,一个月晚班,来回地轮换。你呢?也下班这么晚?”
“我在电大学习。由此看来我这一跤摔得值了,要不然咱俩也许一直不会打招呼呢。”
“你刚才摔下去的情景,真把我吓呆了。如果是我,一定哭了。哦,我叫秦丽,我家就在你们小区南边的社区内。”
“我叫苏雅。”
从此以后,我们成为最好的朋友。只要她上晚班,我就会在路边等她,然后看到她慌张的身影由远而近,再然后我们有说有笑的相处十几分钟后分开。
在我们结识第二年的一个深秋的晚上,明亮的月亮像一个硕大的玉盘悬挂在无云的天空,喧闹的蛩声代替白昼汽车的嗡鸣,如纱的薄雾笼罩着田野。
这晚我身体不适没有去听课。
秦丽下班后一人独行,突然从她身后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声音。她顿时紧张起来,两辆摩托车很有耐心的跟在她后面,车上的人一边说笑,一边熟练地分散在她的两边。
秦丽见状惊恐万分,她试图冲出恶徒的魔掌,但一切努力都是白费。恶徒们嬉笑着抓住她的肩包,随手把她拉倒在地,犹如猫捉耗子阴险地挑逗着她。在惊惶中,她大声呼救,那充满恐惧的叫喊声冲进酒店。
正待收拾一天结尾工作的几个小伙子,仿如压缩的弹簧猛力地弹跳出去。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声喊道:“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此撒野,不想活了?”
那雄浑高亢的话音刚落,摩托车丢下秦丽,哄然而去。
“你没事吧。”一个高大的身影由远而近疾步走向秦丽。
“没……没事……”秦丽丧魂失魄地从地上爬起来,接过来人扶起的自行车。
“我送你吧?”
“不用,我自己能走。”
大个子站在路口,看着她那高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不觉莞尔,自语道:“好一个有个性的女孩。”
第二天,秦丽给我讲起昨晚那段惊险的故事,她一边讲解,一边咒骂,心里余悸未消但口中却坚硬无比。
“好险,你一个人走夜路就不该如此磨蹭,真为你担心,幸好没事。”我抱怨道,接着又说,“你知道那个大个子是谁吗?”
“我想是酒店的厨师吧。”她不屑地说。
我笑了一下说:“你该找一个护花使者啦,眼光不要太高了。”
“哪有合适的,这不是我想找就能找得到的。”
“缘分,我很相信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我这个宿命论者总认为缘分是人们交往的纽带。
二,一见钟情
春意盎然,百花齐放。星期天的傍晚,我带着两岁的儿子和秦丽在南关田间的小路散步,她心情低落地向我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这时,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由远而近迎面走来。我小声的对秦丽说:“你上次被劫持,是不是他大声吓跑的歹徒。”
秦丽还没有回答我的问话,他已经来到我们面前了。
“苏雅姐,散步呢?”紧接着他转头逗引起在旁边玩耍的儿子,“小家伙,喊叔叔。”
“张老板,你怎么有空跑出来溜达,你的时间可是金钱呐。”我微笑着说。
“什么老板,混饭吃罢了,以后叫我的名字。今天我是忙里偷闲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说,这晚霞美景不能让你们独享呀。”他一边说,一边看向秦丽。
秦丽的脸颊一半是晚霞的映照,一半多情羞涩,此刻更凸显出几分妩媚。她柔和的目光正好迎上张老板那火辣辣的眼神,旋即不好意思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继而又扭头看向别处,她一贯清高的表情此刻蒙上了一层羞赧的红晕。
他又接着说:“苏雅姐,你不给我介绍一下你这位漂亮的朋友吗?”
秦丽脸色绯红,笑眯眯地瞅他一眼,又急忙收回了目光。
我看了一眼秦丽笑着说:“这就是我们小区对面酒店的张老板。这是我半途捡来的好朋友——秦丽。”
我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就听到张老板很有礼貌地说:“你好。”并绅士地向秦丽伸出手。
“你好张老板。”秦丽故作镇定地把手放在他手里、立刻又抽了出来
“叫我张岩吧。”
张岩三十四岁,身材高大魁梧,浓眉下一双明亮的眼眸闪烁着深邃的光芒,好看的鼻翼给人一种雕刻的完美,他说话犀利而略带幽默。
我对他并不了解,只是偶尔家里来客人到他店里要几个菜,面熟后,见面打声招呼而已。
“上次多亏了你,那天晚上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的包一定会让那几个人抢走。现在听到你的声音我才知道那晚解围的是张老板。”秦丽羞怯怯地说道。
张岩诙谐地说:“何止是我,我的几个兄弟闻声而动都跑了出去,他们都想英雄救美!”
我们开心地笑着、聊着。张岩并没有向他原来要走的方向走去,而是折返过来与我们同行,在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却走到我的前面。
老天爷不可能吧,他们竟然第一次正式见面就把我抛在后面连头也不回一下。这个时代经济发展的快,人的感情也会发展的这么快吗?是不是他们早就有约?两个不是玩意的小人。我生气的在后面踢了一下无辜的麦苗,心里很不痛快,故意放慢了脚步,渐渐地距离越拉越长。
“走快点啊,在后面干什么呢?”秦丽终于看到我落在后面了,她站在前面对我喊道。
我就是装听不见,理也不理。一会在麦田边挖一颗荠菜,一会逗儿子玩耍。又情不自禁地用眼角瞟了他俩一眼,只见他们又继续向前走去。
快回到小区门口时,秦丽笑眯眯地迎上我,一副得意的表情,眼睛里原来的忧郁荡然无存。
她难道这么快就恋爱了?一见钟情?我心里正想着,就听到她说:“苏雅姐,你走得太慢了,在后面干什么哪?”
“你有伴啦还找我干什么?再也不理你们这种小人。”我轻蔑地看她一眼,像孩子一样赌气地说道。
她咯咯地笑起来,笑声是那么得悦耳动听,她一把搂住我的肩膀说:“怪不得不理我,原来你也会生气呀?给你说啊,那个张岩真不错,他懂得真多。”
看到她高兴的样子,我的气也随之烟消云散了。我瞪大眼睛审视着她那张因兴奋而涨红的脸颊问道:“你不会是看上张岩了吧?你眼皮子很高,这次冰封的心开始融化了?”
“怎么可能,人家是大老板。不过,他说以后再和我联系。”
“有戏,绝对有戏!哎,你刚才说他懂得很多,他都是懂得什么?嗯?”我坏笑一声问道。
“可谓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知。”她说完呵呵笑起来。
“卖弄吧,反正吹牛不花钱,你们俩是王八看绿豆。”
她笑得像一朵盛开的桃花,随手拥了我一下说:“你说得太难听了。应该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羞不羞,第一次见面就开始称呼情人啦?”
“你不要取笑我了。”她笑嘻嘻地抱住我。
“看来你的缘分到了,这叫寻而不得、不寻而得。”
原来秦丽经常到我家玩,早被张岩看上。他当然也知道那个被人打劫的女孩就是秦丽了。这次看似邂逅,其实是他故意与我们相遇的,好有心计的家伙。
从那天秦丽与张岩接触后,秦丽向我们家跑得更频繁了。她试图想从我这里得到张岩更多的信息,却让她失望了。
以前,我几天才看到张岩出现一次,自从他与秦丽好上后,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等在小路上的身影。张岩代替了我陪在秦丽身边的位置,而秦丽欢快的像只小鸟,与没有认识张岩前判如两人。唉!爱情的魔力就是神奇!
再后来,秦丽就很少到我家来了,她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直接到酒店找张岩。
两个月后,秦丽兴冲冲地告诉我,张岩向她求婚了,张岩说如果她同意就准备在她单位附近买一套大的房子,为的是秦丽将来上下班方便。
“这也忒快了吧?才认识多久就求婚了。既然这样,你们就该见见两边的父母了。”
“我现在正生气呢,我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妈时,妈妈高兴的不得了,她激动地说,‘你很幸运,竟能攀上条件这样好的人家。你的姐姐却有眼无珠,找了一个穷工人,我以后要跟着你享福了。’说得我心里美滋滋的,可是爸爸却极力反对。”
“为什么?”
“因为以前,堂弟和我爸爸闲聊时,聊到咱市里某某领导黑白通吃,聊着聊着就说到张岩。他说张岩是道上的人,更想不到他竟然也是一方老大。昨天,我给爸爸说出我和张岩的恋情时,他大吃一惊,并要我立刻和张岩分手,说什么都不让我愿意。我听到爸爸说出张岩的身份后也惊诧不已,怪不得我每次去酒店、里面的人对我毕恭毕敬,据说城里有很多商铺、酒店都是他们的呢。”
我目光凝视着秦丽,感觉她说的是电影中的情节。张岩是老大?这么年轻?怪不得如此风度不凡……
秦丽的手在我眼前一晃说:“吓到啦?是不是你也不信?”
“他怎么当上老大的?这么年轻谁会听他的?你堂弟怎么知道的?”我怀疑地问了一大堆问题。
“这不会错,堂弟开出租车,那可是一个信息的窗口,他不会拿这事开玩笑。而且他还知道的非常详细。
“据说,张岩由于不愿读书,初中毕业就在街面上混,由此认识了他的老板。他性格稳重做事认真,又有主见,很快就得到老板的赏识,几年后便成为老板的贴身亲信,在众多兄弟中威望也越来越高。后来老板得了癌症,临终前指定张岩接替他的位置,就这样他名正言顺地坐上了第一把交椅。张岩对手下,亲如兄弟,帮规严明,他们从不惹是生非,也不侵犯他人利益,都是些义气很重的好哥们。
”城里现有两帮,另一帮完全不同,总是对他们虎视眈眈,在生意上发生过不少摩擦。他的老板在世时发生过一起灭门事件,据说被灭门的就是那帮的老大。事情发生后,老板手下的两个兄弟为其背了黑锅,当然老板也给了他们家很大的好处,这也是通过警察局里面有人才操作成功的。我想张岩不可能没参与其中,所以我听后很为他担心。”
秦丽的叙述让我胆战心惊,没想到平静祥和的城市外表下面却是激流暗涌,沉默片刻后我说道:“这件事是他的老板筹划的,与张岩的关系应该不大,再说他老板也死了,事情已经平息了,不会有什么事了。你亲自问过他是老大吗?”
“这不我也才听我爸说起吗,我听到后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没有找他问过呢。”
“如果真像你堂弟所说,你还愿意嫁给他吗?你不害怕?你可要想好啊!婚姻可不是儿戏。”
“怕倒是不怕,就是感觉太离奇了。现在我想好了,他就是土匪,我也要嫁给他,更何况他是一个正人君子,而且还是一个有威望的老大。无论爸爸反对与否,我都非他不嫁。”
我明白她需要这些,这能满足她那强烈的虚荣心。我不再说什么,我不知道该为她担心,还是为她高兴,也许两者都有吧。
又过了几天,秦丽彻底与她爸爸闹翻了,她哭丧着脸对我说:“苏雅姐,我能不能在你家住几天,爸爸不让我进门,他说我如果嫁给张岩就与我断绝父女关系。”说着说着,她哭了起来。
我此时一筹莫展,帮她吧,又担心她爸爸说我纵容的他女儿嫁给张岩。不帮她吧,心里又过意不去。秦丽啊秦丽!你给我出了一道难题。我沉思半晌,还是同意她在我家暂时住下。
我认真地对她说:“秦丽,你还得想办法和你爸爸好好沟通,住在我这里也不是办法,你不可能长期不回家呀?你爸爸是一个明理的好人,他一定会想通的。”
“苏雅姐,要不你去帮我说说好吗?也许你去说,他会听的。现在张岩不好去我家,你就帮我说说吧,求你啦!”
得,这个臭丫头反应的倒是很快,欲把我推向阵前,这个差事我才不去做呢,就凭我这慢半拍的脑子岂不是自找难堪。于是我难为情地说:“你爸爸也不会听我的,我与他又不是很熟悉。再说了,你也知道我笨嘴笨舌不会说话的。”
秦丽愁苦地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我心里却纠结得很,可也无能无力。
第二天上午,张岩突然来到我家。这可出乎我的意料,尽管张岩知道我和秦丽的关系,但他从没有到过我家,这次突然造访当然是知道了秦丽住在我家的缘故。
我一时惊诧后,客气的把他让进屋。他坐在沙发上,看了坐在一边的秦丽一眼,秦丽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我慌慌张张拿杯子给他倒水沏茶。
“你不要忙活了,我不喝。我今天来就是想请苏雅姐帮帮忙。”
“我只要能帮上的,一定帮,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突然看到秦丽发亮的眼睛,顿时我明白了张岩到我家的目的,旋即后悔起刚才那句大言不惭地询问。
“苏雅姐,我听秦丽说他爸爸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想请你辛苦一趟说和说和……”
“不不,张岩你听我说……”我没有等他说完就急忙打断他的话。
“不,苏雅姐,你先听我说。我本来想找一个有份量的人直接去提亲,可是我担心秦叔一口拒绝,到那时都不好看了。秦丽说得对,你去比较好,不管怎样你和他们家还是比较熟悉的,有些话比较好说。苏雅姐,无论这件事成与不成,那是我们的缘分,但在事情还没有开始就宣布结束,这不是我做事的风格……不管怎样还得请你辛苦走一趟……”
我为难地看了秦丽一眼,她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我很想帮你们,可是你们也知道我真的不会说话,充当说客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做的,那要有能说会道、能言善辩的口才,既能说服对方,又能感动对方,这才能达到说客的目的,否则会弄巧成拙的。”
其实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不光嘴笨、反应慢,还会因激动而语无伦次,所以我不愿与人讲话,特别是男人,对男人有一种无以名之的疏离感,也许是因为他们过于聪明的缘故吧。现在秦丽让我充当说客岂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苏雅姐,看在你和秦丽的情分上,不管行不行,麻烦你跑一趟吧。如果真的不成,我再想办法。我原想过阵子亲自去见见秦叔的,但没想到……唉!”
看着张岩和秦丽恳求的目光和那忧伤的表情,我也只有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了。如果能成,那真是好事一桩,不成,我也要尽力完成我的使命。
三,说客
秦丽的爸爸——秦华伟是某化工厂的质检员,他做人真诚善良,低调谦逊,做事小心严谨,但却墨守陈规。他那张温和的脸颊总是带着一副严肃的表情。
而秦丽的妈妈却完全不同,整天眯着眼睛观看自己认为一切不平之事,竖着耳朵听着邻里间的家庭闲事,然后在经过她的加工变得离奇而又神秘。说话时喜欢用一只手遮住嘴的一边,是怕空气中长有耳朵还是故弄玄虚?我真的纳闷这两口子完全不同的性格怎么能生活在一起的呢?
“我应该怎么说呢?从何说起呢?秦丽的爸爸不搭理我怎么办?”
我越想越心乱如麻,越想越没有勇气向前走,但还是在满脑子的纠结中来到秦丽家门口。
我犹豫一下,最终鼓起了勇气敲开了她家的门。秦丽的妈妈笑脸相迎,她热情的把我让到沙发上。
坐在沙发一头看电视的秦华伟却不冷不热地回答了我的问候。
我面带些许窘迫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两只手搅在一起不知道往哪里才放合适。除了电视机的声响,就是挂在墙上的钟表所发出的有节奏的嗒嗒声。
对秦华伟来说,我坐在那里好像是流动的空气,没有一丝的改变。而我却是浑身不自在,只好伸手端起秦丽妈妈送过来的一杯茶,结果烫的我赶紧又放回原处。
尴尬的沉默后,秦丽的妈妈没有等到她老公讲话,她仿佛带着几分不安地看向我说:
“苏雅,秦丽昨晚是不是在你家住的?她现在与张岩怎么样了?”
这时,秦华伟随手把电视机关上,点上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两口,袅袅的烟雾掠过他那张严肃冷峻的面孔飘散在房间里。
我稍微挪动一下僵硬的身体,暗暗地深吸一口气,快速地整理着凌乱的思绪,而后看着秦华伟那双慈爱而又忧郁的眼睛说道:“秦叔,我今天来是为了秦丽……”
“苏雅,什么事都可以谈,但秦丽与张岩的婚事莫提。”
我第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先发制人、直截了当截住了我的话头。
我的嘴角尴尬地拉动了一下,低头搓了搓双手说:“秦叔,我今天来根本就不是为了秦丽的婚事,我知道缘分天定,人无法左右。”
他疑惑地看我一眼,等我下文。
“昨天秦丽住在我家,我一直纠结是不是该给您打声招呼,思量再三,我觉得您应该知道。如果您同意秦丽在我家,她住一年我都高兴。如果您不同意,我今天就让她走。虽然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也不能违背您的意愿。一个人如果跟自己的父母都断绝了关系又怎么会真心的对待朋友呢?您说对吧?还有,人家知道的会说住在我家了,不知道的又会怎么想呢?现在的人喜欢捕风捉影,爱打听别人家的隐私、看别人的笑话。秦叔是一个坦坦荡荡的人,一定不喜欢有人添油加醋的在外面议论吧?如果我真的把秦丽撵走,她会不会去找张岩这就很难说了。现在的年轻人最容易感情用事,如果做出不好的事情来到那时又怎么收场?”
我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又猛吸了一口烟,透过萦绕的烟雾我看到他眉头紧蹙,若有所思。我接着说:“秦叔,还是让秦丽回家来吧,有些事不能逃避的,你们坐下来好好商量。无论您认不认她,她都是您的女儿是不?出点什么事,人家首先想到的是您。”
秦丽的妈妈转头看着自己的老公,我也不安地等待他的答案。
沉默,静寂的房间里突然响起的钟声仿如一声声碰撞的铁锤,撞击在秦华伟的心头。他猛然一怔,又好像是从沉睡中惊醒似的。我和秦丽的妈妈对望一眼,同时又把目光聚集在他的脸上。
等待这几分钟的时间,远比夜晚放学时,我独自骑车行走那段担心受怕的路所用的时间都漫长的多。
白色的烟卷在他手里慢慢缩短,变成了一段灰白色烟灰。最后他把接近手指的烟头摁灭在一个盛满烟头的玻璃烟缸内,转身凝重地看着我说:“苏雅,你对张岩了解多少?”
他的确误会了我,认为是我给他女儿牵的红线。
“一点也不了解。前几天我才从秦丽口中得到一些惊人的信息。”
我如实地把秦丽和张岩相识的过程说了一遍,听完我的讲述后,他脸上的表情慢慢少了些冷漠。
“噢,原来是这样。苏雅,我们是平民百姓,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个平安,有道是平安是福。可是那个不听话的东西非张岩不嫁,张岩是什么人?黑帮的头头,进入那个团体里的人能有好孩子吗?他怎么当上的老大?还不是靠卖命得到的吗?现在社会治安好了,他们就消停了。如果一放松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来。我怕啊!苏雅。我身边就两个女儿,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这姐妹俩安安分分与世无争过日子。可秦丽,唉!真气死我了。”他平和的声音渐渐激动起来,眼睛内闪动着无奈而又愤怒的光芒。
我点点头说:“秦叔的心情我理解。但秦丽的意志很坚定。她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像这样大的女孩也不多了,高不成、低不就,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中意的,她怎么会放弃呢?再说,她老在您身边晃悠,您心里也着急呀!当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可她现在就觉得和张岩在一起最幸福,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更何况张岩还比较仁义……”
话说了一大箩筐,最后秦华伟又长长地叹了一声,沮丧地说:“苏雅,谢谢你!让秦丽回来吧。”
秦丽的妈妈热情的把我送出小区。这时,一阵清风迎面扑来,我顿感身心舒畅惬意。
我不知道在我的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谈话中,是哪句话让秦华伟改变了主意。但不管怎样,他终于同意让秦丽回家了,我在高兴的同时心里又不免增添了一抹伤感。
坐立不安的秦丽看到我后,迫不及待地询问结果,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闪烁着焦灼的光芒。
当天,秦丽忐忑不安地回到家中与她爸爸进行了一次深入的沟通……
爷俩谈判的结局,秦华伟要求女儿在最近两个星期内结婚,婚后尽量不要回娘家,让她好自为之。
秦丽既高兴又愧疚,不过愧疚很快就随着激动的心情烟消云散了。
她的妈妈兴奋不已,心里盘算着女儿结了婚,老头子也就慢慢消气了。能有这样有本事的女婿何愁将来没有钱花?那种富裕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呢。只恨自己的大女儿没有这样好的命,只能辛苦的穿梭在单位与家庭之间,而得到的却是微薄的收入,连春节看年礼送的东西都是那么寒碜。
婚期迫在眉睫,张岩紧锣密鼓的装饰房间,添置家具,身边的弟兄们忙这忙那,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认为还不够完美的地方。总算在最短的时间内,布置好最温馨漂亮的婚房。
秦丽结婚那天,我应邀加入了送女客的行列。
天刚蒙蒙亮,一支清一色的黑色豪华车队冲出清冷的晨雾徐徐开来,每一辆车的反光镜上都用红色的彩带系着两个红色的气球。
行在最前边的新人婚车身披彩妆,一个用红玫瑰围成的心形花环粘贴在车盖上面,一对新人模型,亲密地簇拥着立在红心中间,这样隆重的迎亲场面在当时实属罕见。
秦华伟满脸笑容地迎接接亲的队伍,但稍有心细的人都可以看出他的笑容里面带着一抹勉强。秦丽的妈妈喜气洋洋地跑前跑后接待客人,时而又走到秦丽身边,叮嘱女儿应该遵守的当地规矩。
张岩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满眼的喜悦之情。秦丽身披婚纱含情脉脉,在远亲近邻羡慕的目光中被张岩抱上婚车。
四,找工作
我电大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拿到了会计证。那时我天真的认为拥有一本会计证就能找到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所以我把儿子送到幼儿园后,揣着自己的梦想去市里寻找工作。我盲目地去自认为有可能聘用的单位询问,得到的回答,千篇一律,“不缺人。”
更有甚者,竟然有人在背后讥笑一声,“真是白日做梦,这样的岗位岂是这么容易能得到的?“
带着被人鄙视的尴尬,我把目光转向城郊的小工厂,有人问我工作几年了,当得到答案时,不厌烦地向外摆摆手背。
跑了两天,坐办公室的工作没有找到,倒是在食品厂找到一个包月饼的工作。
当我向一个和善的副厂长说明我的求职岗位时,他笑了,他说:“即使你有工作经验,我们也不需要。不过我们现在缺少包装工,你愿意的话……”
我犹豫半晌,尽管这个工作不是我想要的,但总比在家带孩子强,而且离家近,能按时上下班,又不耽误接送孩子还能挣钱,何乐而不为呢。
我还没有答复,副厂长接着说,“现在快到八月十五了,如果不是这个时间段太忙,我们是不收外来人员的。”
副厂长言外之音,能在这个小小的食品厂工作,也都是通过关系进入的。
于是,我降低了自己的要求,回家后把那本花了我三年的时间、辛辛苦苦学习考取的引以为豪的会计证锁在抽屉里。
我进了工厂,只包了一天月饼,而后被一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少妇,呼来喝去,我在她身边就像一只任她驱使的丑小鸭。
我原以为她是厂长的老婆或者是官职很大的领导。后来才知道她是一个和我一样的临时工,不过人家是管理员,这差距就大了,那满脸的严肃,说话的腔调,走路的架势,让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增长了见识。
她把我调离包月饼的房间,支配我去打糖。一大袋一大袋的白沙糖要用机器打成面粉状待用,那飞扬的糖粉,粘手的机器,让我顿生怯意。可领导既然吩咐了,再不乐意也不能表现出来,而且干就要干好,这也是我的性格。
打了一天糖后,她又让我去打鸡蛋,因为打鸡蛋的机器坏了,暂时没有修好。打鸡蛋时,鸡蛋黄不要,只留蛋清,然后用筷子打出白白的糊糊状。
几个女工,一人抱着一个盆,随着手腕的晃动,筷子在盆里上下翻飞,这是最累的活了,一盆打好,我的手脖子已累的酸疼酸疼的。
我在她那里就像是一块补丁,哪里需要就贴在哪里。
有一天下班时,我去了趟卫生间,当我从卫生间内再走出来时,厂子里已经冷冷清清了。这工人下班就像学生放学一样,时间一到,犹如一股放出闸门的水,喷涌而出,顷刻间分流到远处。
我急匆匆地向办公室旁边的车棚走去,在车棚前扭头一看,只见她坐在办公室的一个台阶上,低着头用手轻揉着脚腕。我本想询问,猛然想到平日里她对我呼三喝四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我索性当一回瞎子,推出自行车骑了上去。可来到厂门口,我又忍不住折返回去。
“你怎么啦?”
“没事。”
她仍然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看我也没看一眼回答道。
“需要帮忙吗?是不是脚疼?”我这爱管闲事不知趣的毛病又上来了。
“刚才不小心,一步迈了两个台阶,结果脚崴了。”
穿那么高的鞋不崴才怪,我心里想。
“快上来,我送你去附近的卫生室,让大夫给你捋捋。”我把自行车推到她的身边说道。
她犹豫一下,仿佛她坐上我的车子是给我多大的面子似的。
就这样,她对我露出了难得的一次微笑。
“你送我去卫生室,耽误你回家了。”
“没事,反正离家近,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由于上立交桥,我不觉气喘吁吁地回答道,缓了一口气我又接着说,“我以前见过你。”
“在哪里?”
“在秦丽的婚礼上。”
“哦,我没有留意你。你怎么认识秦丽的?”
“我们是偶然相识的朋友。你呢,你和秦丽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初中同学,说起来也真是巧合,我们从上初一到初三都分在同一个班里,而且关系很好。上学时,每到节假日,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就出去玩耍,去歌厅嗨歌,去郊外野游。那时无忧无虑根本就不把学习放在心上。我和秦丽的关系最好,我经常在她家一玩就是一天,该吃饭的时候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围上去就吃。她爸爸总是在饭桌上给我们上政治课,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刘霞,你们不能光顾着玩,还得要学习,学习才能改变命运。’我认真的答应着,像一个听话的学生,过后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哈哈,那时真是太开心了。”她讲述着,仿佛自己又回到那快乐的青葱岁月。
“真好,有几个合得来的同学也是一笔情感财富。”
“谁说不是呢。”
从此后,刘霞对我少了一份冷漠,多了一份温和,慢慢的我们成了朋友。
我在食品厂干了两年,虽然工资不多,但总能按时发放。虽然不时地调来调去,但感觉良好,因为我认识了一个好朋友——刘霞。
五,变脸
秦丽结婚后,辞掉了自己的工作,开始安安心心在家做全职太太。可性格张扬的她在家里闲居两年就腻烦了,她又不喜欢那种受人管束的工作,于是就缠着张岩给她找一个生意上的位置,张岩无奈之下让她管理一个拆迁重建小区附近新开的一家酒店。
就在这时,她找到我,想让我在她管理的这家酒店里上班。她的理由是找自己的好朋友总比找别人放心,她把我说得心花怒放,在她嘴里我简直成了一个善良的天使的化身。
最后她说,你在食品厂上班,白白浪费了你辛苦考的那个证,在厂子里天天熬时间,不到点还不能回家,而且工作多、工资低。你在我这里干就不一样了,做完你手头的事就可以回家料理家务,回家还是顺路。她还说,我们亲如姐妹,甚至比亲姐妹还亲,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她还说,我以前的同事同学很多,如果真的找人不是难事,但我不信任他们,而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喜欢听好话也许是人的本性,更何况我有一对面叶子耳朵,被她说得神魂颠倒,被她笃定的信任和她真挚的邀请感动得两眼泛红。就这样我辞掉了食品厂的工作。
当我向刘霞辞行时,她得知我的去向后,脸上露出一抹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你既然心意已决,我说什么也是多余的了,但愿你们合作愉快!”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一定会的。”我沾沾自喜地回答道。
“不过我还要警告你一句,如果干得不愉快千万不要勉强。”
“知道了,但绝对不会出现不愉快的情景。”我回答的非常自信,因为我坚信我与秦丽的感情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改变的。
她微微一笑,笑容里仿佛又多了一层讥嘲。
她的表情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莫非秦丽没有找她而让她心生妒忌?莫非她和秦丽多年的感情有了隔阂?也许什么都没有,她只是对于我的离开表示一下关心而已。
我的任务是负责买菜,然后笑容可掬地迎接食客。可是对于一个性格腼腆、反应迟钝、相貌庸俗的人来说这个工作是无法胜任的。在我的一再拒绝下,秦丽终于答应了我的请求,让我负责厨房的管理和买菜。这让我心里踏实多了,我暗暗发誓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竭尽所能做好自己的工作。
秦丽每天都会在酒店,但凡有点身份的人来酒店吃饭,她都会接来送往,热情洋溢。她那流利的口才和那笑靥如花的容颜成为酒店的一大招牌,这让我佩服不已,没想到她这么年轻竟有如此厉害的交际能力。
某天,一个单位的领导班子包下两桌,他们早早地过去了,意在宽敞的大厅里跳舞,以此来增加推杯换盏前的娱乐,不会跳舞的就在房间内打麻将。
可是服务员会跳舞的只有三个,于是,秦丽叫到我,
“你说什么?我让陪人家跳舞?你疯了吧?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跳舞的。”
“谁开始会跳?还不是现学现卖吗?你比划比划慢慢的就会了,咱主要是不要让人家扫兴。”
“我不去,我真的学不会。”我说完拿起堆在厨房一边的一捆小白菜摘了起来。
“你能做什么?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认为工资是那么好拿的吗?“
她的语言犀利、脸色冷漠,一副不可忤逆的架势大声说道。
我懵了,厨师们也呆住了。有人慌不迭地低下头,忙着本该切的豆皮却木然的拿起了萝卜,有人用余光瞥我一眼,有人装聋作哑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大厨大声干咳一声,让那些分神的小子们用心工作!
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那股炽热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把我的脸颊烘烤的滚烫,我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放下你手里的东西,认真听我说。”
她让我像一个孩子那样聆听她的训斥。
我只好把手里的青菜放下,强作笑颜地说:“我听着呢。”
可以想像我当时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我这样说你完全是为了你好……”
我不知道她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一个只因不会跳舞的员工是从哪方面为对方考虑的,而对其的好处又在何处。
“做我们服务行业的不要摆任何架子,来的都是上帝,你即使再不喜欢做的事,顾客要求了,我们也得想方设法让客人满意……“
这是哪跟哪啊?第一我根本就不会跳舞,所以就实话实说。第二,我对自己的身份很清楚在她这里我只是一个打工的,和所有的打工者一样没有丝毫特殊性,哪来的架子可摆?第三,我每天尽心尽力想做好自己的工作没有任何情绪可言,她怎么会说我有情绪呢?
我想她一定是借我而训斥别人,杀鸡给猴看。因为前不久那个从省城挖过来的大厨在人前不知深浅地反驳了她,并把她那颐指气使的嚣张气焰踩在脚下。她一定还记恨在心,故而趁此想利用我来含沙射影暗刺大厨而已。事后在无人时,她一定会安慰我的。
我这么一想,反而不觉得难堪了,反而感觉她能以此在大厨跟前树立起威信还产生了一丝慰籍。我脑海里勾画出她拉着我的手柔声细语给我做出解释的情景,我听到她一反居高临下的腔调后、一定会无不自豪地说,我早听出来你不是训斥的我。但只要能帮你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她听到我明理知心的表白后,一定会像以前那样开心地搂住我的肩膀低声说,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可是,几天过去了,她像无事人一样坐在柜台里嗑着瓜子,眼睛四处扫荡,或者与人聊天,并没有我向想象的那样为她对我的无端训斥给我一个歉意的微笑或者解释。
那段时间,我心里很难受,她那顿斗地主似的猛批,总在我脑海里回放,我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我是不是真的应该为了工作的需要学习跳舞?可是让男人搂着自己的腰跳舞,我想想都胆怯,这样一想心里只剩下今后怎么改变自己的封建思想,反而把自己挨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还是像以往一样和帮厨小李早早的去买菜。话说那个小李真的磨掉了我所有的耐心,因为他住在酒店楼上的一个房间内。每天早上我要在楼下等半个小时以上,才见他像古代小姐一样迈着碎步走下楼梯。
而我偏偏是一个急性子,看着太阳慢慢升起不见他的身影,在楼下等待的我就像一只气鼓的青蛙。在我一忍再忍的情况下,有一次他竟然让我等了一个小时,当我看到他慢腾腾地走出楼道时,说话不免生硬了些。
“你能不能快点啊?女人生孩子都比你起床快。你再不下来,我就打算走了。”
“你为什么不走,我又没让你等我。”他反而白瞪我一眼,理直气壮地怼我一句。
“你吃错药了?天天起晚还这么理直气壮。”我说着骑上车,急匆匆向市场赶去。
这时,他仿佛养了一夜的精神就是用来和我赌气的,他蹬着三轮车,要么使足了劲狂奔,要么像赖猫似地死气怏怏蹬不动。
在菜市场,我讲好了价买好了菜却看不到他的人,举目望去全是陌生的身影,他犹如在人群中溶化了似的。我那个着急啊,气噎得嗓子一个疙瘩,秦丽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死猪不怕热水烫的玩意呢,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人家有一个被秦丽宠爱的漂亮的妹妹是酒店的头号招待啊!
忍!百人百性,要学会与各种人打交道,我暗自告诫自己。
老公每天中午十二点才下班,那时正是酒店最忙的时间。他回到家后面对冰锅冷灶而且还偶尔缺菜断米,心里不免有些抱怨。后来他提议我买完酒店的菜后,给自己家捎回一点,还特意吩咐我,为了避免别人误会,一定要等那位帮厨骑车子走了再买。
我也因经常家里没菜而感到愧疚,所以就依了老公的要求。我把给酒店买菜的钱放在一个小包里,自己家买菜的钱放在衣服口袋里,两者绝不掺合在一起。
可就这点小事,秦丽还是知道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更让我想不到的事她竟然会怀疑一个死心塌地为她工作的朋友。
“工作就是工作,不要在工作中办私事,更不要吃着拿着……”她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面对排列整齐的员工训话时说道。
这时,小李却偷偷地斜乜我一眼。
这一眼正巧被我傻乎乎地看到了,我即刻又感到秦丽的目光带着一抹鄙视在我身上扫荡一遍,她的目光仿佛带着无数倒刺,我的心顿时感到火辣辣疼。
难道她说了那么多是针对我的不成?不可能,她绝对不会怀疑我,我们的关系不是一年两年了,以前我们好得一个头似的,我的为人她非常清楚,要不然也不会让我担当重任。可是她为什么看我的目光少了一份信任?她看我的眼神分明没有了以前的清澈。
我困惑不解,总感觉哪里出现了问题。既然不是针对我,为什么小李会偷偷的瞥我一眼?
因为我多少有点洁癖,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从不在店里吃饭,这是她知道的,她说的吃着拿着都与我无关,想到这里,我又为自己的敏感感到好笑。
但从那以后,秦丽莫名得对我冷谈许多。这让我又纠结起来,我总感觉有一种什么东西搁在了我和秦丽之间。
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后,我向秦丽提出辞职,没想到她果断地说:“好吧,你把买菜的账目交清楚,我现在就把你的工资给你。”
我本以为她会感到惊讶或者追问我辞职的缘由。我万万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干脆,仿佛就等着我说出不干呢。
这时,我想起老公当初对我说的话,再好的朋友在利益面前都会失去原有的纯洁,如果你还想留住那份纯真的情谊,绝对不能和朋友一起共事或者成为上下级关系。他为此还给我举了他身边的一个例子。
当时我就对老公说,那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朋友。真正的朋友无论在什么位置上都不会改变的,因为他们的情感在一切利益之上。你放心,我和秦丽绝对不会像你的同事那样庸俗。
老公对我信誓旦旦的友谊宣言,嗤之以鼻。
想到这里,我不觉为自己的幼稚苦笑一声,眼睛湿润了……
没工作后,老公能按时吃上可口的饭菜,孩子能按时接送,家也像家了。可是我脑海里那抹残余的忧烦仍挥之不去,我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了自己精心维护的那份友情,不明白秦丽对我的态度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我一直想找她坦诚布公的彻底谈谈,想搞清楚其中的原委,有道是要死也得死个明白啊!可是我不想再看到她了,就这样那份困惑和失落感折磨我很久。
时间是一个好东西,无论什么忧烦都会在时光的冲洗下日渐淡漠。
我的心情渐渐平息后,又有了找工作的冲动。皇天不负有心人,几经辗转终于正式进入了一家我向往已久的单位。
有些事情,总会在不经意间陷你于尴尬之中。由于县城小,偶尔遇到秦丽是在所难免的事,但当我正要招呼她时,她却把头有意无意地转向一边,或者她正走着看到我后像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又走向酒店。看到此景,我心里拔凉拔凉的,然后也装着无所谓的样子继续走自己的路。
后来我在商场买东西时遇到了刘霞,好久没见倍感亲切。于是我们坐在商场一边的休闲椅上聊了起来。说东拉西,聊着聊着就聊到秦丽。
她问我当初为什么离开秦丽的酒店。这让我又想起本以为已经忘掉的不快。
她说秦丽在没有找我去她的酒店前先邀请的她。
她说,你犯了一个大忌,感情越好越不能在一起共事。
我吃惊地听着她的谈论,惊讶于面前这个女人的聪明。正因为她没有去,秦丽和她仍然是好朋友。正因为我去了,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六,性格改变命运
”喂,干嘛呢?“
某天下午,正准备下班时,我突然接到刘霞的电话。这是我被调到金华工作一年后,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这来自远方的久违的亲切问候让我惊喜万分。
“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呢?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
“你不给我电话我只好给你打了,是你把我忘了好不好。”她抱怨中带着佯怒。
”不联系不一定忘记……“我被刘霞说得哑口无言,惭愧地寻找着借口。
”不要煞费苦心地寻找借口了……哈哈哈……你知道秦丽的事吗?“
”秦丽怎么啦?“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急切地问道。
”张岩死了。“
……
我顿时惊呆了,他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那张英俊潇洒的面孔在我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根据刘霞的叙述与平时我对秦丽谈话的印象以及借助我的想象力,来还原一下事情的经过: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秦丽带着可爱的儿子逛商场,突然听到两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声音。她遁声望去,看到两个胳膊上刺青的小伙子又说又笑地走进超市。
几年前她被拉下车的惊险一幕随着两人的出现像电影回放一样又浮现在眼前,就是这两个刺入灵魂深处的声音让她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让她至今回想起来仍会心有余悸。
她怨恨地审视着他们,眼睛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不知是看到坏人的出现触动了她内心的愤恨,还是如今有能力报复的激动,当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时,双手却出现了微微地抖动。她拨通了张岩身边、一个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小张的电话:
“你马上找两个兄弟过来,我在肯德基等你,要快!”
然后,她远远地盯着那两个刺青,他们在超市买了一盒香烟,两瓶可乐后,直接乘电梯去了顶楼的游戏厅。
以前,顶楼大厅热闹非凡,那是孩子们娱乐的天堂。可是由于前一段时间顶层重新装修,除了大厅东南角一家还正常营业外其余的都已停业。
两个刺青分别走到两台大型的游戏机前,很快进入了紧张刺激的游戏中。
小张带着两个兄弟急急忙忙赶到商场一楼边缘的肯德基时,坐在儿子身边的秦丽立刻站起身。
“妈妈,你干嘛去?”她儿子手拿汉堡一边吃一边问道。
“吃你的,不要动,我这就过来。”
秦丽走出门口,还没有等小张问话就低声说出叫他来的原因。
“嫂子,这可不是小事,是不是应该和大哥说一声?”小张谨慎地问道。
秦丽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双眼紧盯着小张说:“这点小事还需要请教你大哥?我只是叫你们教训他们一下,又不是让你们杀人,你怕什么?”
“大哥三令五申不让我们惹是生非……”
“你的意思,我惹是生非了?”
“不,不,嫂子您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感觉……”
“不要说了,有什么事我顶着,我会向你大哥说清楚,你放心好了。教训他们一顿已是便宜他们了。”
秦丽快速打断小张的话,她眼睛里闪烁着凶狠的光。
“嫂子,这可能就是那帮的人,他们经常飞车抢劫,也常常弹簧式地挑衅我们,大哥视而不见,对他们忍了又忍。”
“这更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不能再让他们如此嚣张了,你大哥是不是怕他们?”
小张微微一笑说:“不是的,大哥大量,不予计较。他只想安稳的做生意,他总是对我们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现在我就要为你大哥出气,顶楼游戏厅待装修中,杂乱无章,冷清清的没有什么人。刚才我给你们买了几个口罩,不要让人看到你们的脸,快去!”
小张三人领命进入商场,直登顶楼,在游戏机激烈的枪击中,三个小伙子同时动手了……
莫名的挨了一顿揍的刺青,带着几分惊慌和愤怒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子。他们一面逼视面前的施暴者,一面大声责问缘由,一副随时扑上去的架势。小张从装修的地方捡起一根四方长木,在相互僵持中趁势打在那个刺青拿刀子的手上,然后又开始了新一轮激烈地围殴。
另一个刺青眼疾手快捡起被打落在地的刀子扑向小张的同伴,刀起血流,胳膊上出现一条长长的口子。小张见状,情急之下举起方木向对方的头部打去,只听砰地一声,刺青应声倒地。挨了一刀后的小子恼羞成怒,上去又对着倒地的刺青狠狠地踢了几脚。
小张看着两个刺青蜷缩在地,把手一挥,三人急匆匆向电梯跑去。
等在楼下的秦丽看到小张等,对视一眼,相互点点头各自离去。
秦丽心里舒坦了,几年来堵在心口的那口恶气终于烟消雾散了,她像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浑身轻松,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小张带着两个兄弟回去后,心里忐忑不安。他寻思半晌去了张岩的办公室,请求责罚。
张岩听后大发雷霆,他训斥小张的鲁莽,大骂小张胆大包天忘了他的再三告诫。正在这时,秦丽不可一世地走了进去。
“你不要训斥他们,是我让他们干的。”在张岩错愕之际,她转头向小张说,“你们出去吧。”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挑唆事端,你有没有想到后果?”
“我在报仇!我受的惊吓你想过吗?你明明能为我出气,你没有,却还不让我自己报复那些混蛋。有你这样的男人吗?”
“三四年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再说,你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又何必为了已经过去的事再生事端呢?”
“呵呵,你说得很轻松,过去的就过去了。但对我来说那是一场噩梦,你想过没有,如果当时没有遇到你,我的后果是什么?那些祸害人的人渣我恨不得都让他们死。我只有惩罚了他们,事情才算过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愿他们下手不重,否则……唉!”张岩没有说完长叹一声,走出房门。
晚上电视新闻播放出斗殴现场,从商场里抬出的两个担架,一个重伤,一个生命垂危,后者经抢救无效死亡。
这让肆无忌惮而又狂傲的秦丽紧张起来。
面对脸色铁青的张岩,秦莉仍心虚嘴硬地说:
“不会有事的,谁也不知道是我们干的,打架斗殴不是常有的事吗?再说死了更好,省得再去祸害无辜。”
“你懂个屁?别人都像你一样愚蠢吗?你有什么权利指使我的兄弟?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如此暴力?真是红颜祸水。”
张岩狠狠地瞪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老婆明明长着一张斯文温和的脸蛋,为什么却隐藏着一颗残忍凶狠的心。
“我也是为你出气呀,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会更欺负你,人善人欺、马善人骑。我就不明白兄弟们为什么会听你的话,胆小懦弱,人家一次次的挑衅,你却忍了又忍,可惜了你白白地披着一张男人的皮囊。”她尖酸苛刻地说道。
张岩气的手发抖,气冲心,走到秦莉面前,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秦莉的左腮上。秦莉那张描画的精致的脸蛋,立刻印上几个红红的手指印。
她两眼闪烁着泪花,捂着发烫的脸颊,倔强地说:“你打我?”
张岩从没打过女人,这次真的忍不住妻子点起的怒火,他愤然地打了秦丽后甩门而去,他知道风雨将至。
手下的兄弟严阵以待,但在心里却充满对老板娘的怨恨。
十多天过去了,风平浪静,好像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那场游戏厅中的血案真的被风吹走了?
秦丽紧张的心彻底放下,她得意地对张岩说:“我就说没有事吧,谁也不会查出来是我们干的,因为小张他们都带着口罩。再说那个地方由于装修冷清无人,也没有摄像头,这都是我事先跟上去看过的。说真的,我倒希望他们知道是我们干的,这样他们就会因害怕而变得老实了。”
她嘴里说着,脑子里勾画着未来的宏伟蓝图,她希望从此后要用自己的智慧和胆识为张岩扫除所有的障碍,那时两帮合一,手下的弟兄们岂不会对自己高看一眼?张岩虽是老大,但实权却落在自己手里。她幻想着自己置身于众人之间犹如众星捧月,那庄重威严的场面岂不与电影中的情景如出一辙?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表情,微笑着看向身边的老公。
张岩鄙视地瞪她一眼,厌弃地说:“狂妄自大,不可理喻。你认为别人都是白痴!”
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在她引以为荣、自鸣得意之时,一道无声的闪电撕裂了她完美的遐想。暴风雨的前奏,并非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而有时是让人惶恐窒息的沉寂。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就在秦丽经营的那家酒店里发生了一场血腥的打斗。张岩正准备离开时,被人堵在里面,手下的几个兄弟还没有来得及打电话通知其他的人,就被蜂拥而入的人砍伤,而张岩在打斗中当场毙命。
这场血斗理所当然地归罪于秦丽,本来就对她深有怨言的兄弟们真的恨不得把她揉碎,但无论怎么恨她,她总归是大哥的媳妇。无奈只好严令她给张岩守孝五年,并限制了她的自由。
秦丽这个拥有一颗桀骜不驯的灵魂的女人,终于间接地葬送掉自己老公的生命,同时泯灭了自己的幸福……
几个月后,金华项目完工撤回,我回到了离开一年多的家中。
我回到家的第二天,去了秦丽家。当她打开门看到我后怔了一下,冷冷地问道:“你来干嘛?”
“过来看看你,你还好吧?”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头发凌乱,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一抹酸楚涌上心口。
“是过来看我的热闹吗?”她冷厉的语气里带着质疑和几分残余的傲慢。
“我可以进屋吗?”
她侧转身,把挡在门口的身体往后退了退,我进入房间后她随手把门关上了。
房间内依然整洁干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只是她的衣着不再那么考究,白皙的脸颊因凌乱的头发而显得更加憔悴。
我伸手从门口的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正要换上……
“不用换了。”她的声音明显温和下来。
“孩子呢?”我在宽大的客厅扫视一遍问道。
“去上辅导班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餐厅从那里端出一壶水。
“不要忙了,我不渴,你坐下来我们说说话啊。”我说着抓住了她的手。
她眼圈一红,把头转向一边,鼻子轻微地抽吸一下,把端在手里的水壶慢慢地放在茶几上,强行忍住的凄楚就在那一霎那间倾泻而出,一串串的眼泪顺着消瘦的脸庞滚落下来。
我潸然泪下,抱住了她颤抖的身体。她在我怀里像一只被人拔掉刺的刺猬,可怜而软弱……
我一有空闲就去陪她,有时还会陪她上街买菜,购物。我们的关系又像原来那样亲密了。
某天,她深感内疚地对我说:“苏雅姐,你在酒店上班时,是小李告诉我你用酒店的钱买自家的菜。开始我不相信,当他给我说了两次后我才产生了怀疑。后来我也注意过你,你确实好几次带菜回家,所以我才坚信小李说的没错。我真的糊涂,苏雅姐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
“我已经忘了。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什么事都记挂在心里。”
“你忘,我没忘,这件事一直盘旋在我心里。我的性格你也知道,是一个不会轻易认错的人。”
“那好吧,你心里既然有一个结,就把它说出来也好,说出来了以后就不准再想了。傻瓜,你什么时候又相信我的呢?”我一边伸手把她耳边凌乱的头发给她抿了抿,一边微笑着说道。
“你辞职后,我就让小李买菜,因为他很老实,而且他兄妹俩一直表现的很好,所以我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尽管这样,我还是把你没走前的菜价账目和他买菜的账目做了对比,开始基本一致,后来渐渐高出来,我以为市场价提高了,我就对市场价格做了调查,结果出乎我的想象。我这才想明白他是故意把你挤兑走,一是报复你和他吵架。二是想趁机捞点油水。这就是他告黑状的理由。”
“难得你这样细心。不管怎样,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别的都不重要。”
按张岩的兄弟们的要求,秦丽守孝五年期满就恢复自由了。
五年后的一天,她悄悄地带着唯一的儿子离开了这个让她风光一时而愧疚一生的城市。
那天晚上,我收到她的一条短信:“苏雅姐,我走了,感谢你再次走近我。在那些孤苦无助凄凉的日子里,别人都在看我的热闹,就连我的家人也恨不得离我远远的。而你这个傻瓜,不计前嫌,在别人对我避之唯恐不及之时你却向张开温暖的怀抱,让我这个曾经自负而高傲的人无地自容。
由于我的孤傲而傲睨一世,才让自己落到如今的地步,真后悔呀!可惜时间不会倒流,即使能回到从前,也许我还会这样做,这也许是性格使然吧!苏雅姐,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们一定还做朋友。不,做姐妹!”
我看着这几句简短而深情的话语,眼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