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傍晚和上海并没有什么区别,依萍已经到这里快半年了。每天繁重的学业和陌生新鲜的环境把她的生活填的满满的,今天是个难得的闲暇的午后,她可以跟自己跟过去好好聊聊天。
天边的夕阳仍旧美丽,离开了上海确实让她想清楚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缘分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相爱却不相亲大概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吧,然而有时情到深处也未必有在一起的缘分,有些人有些事,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虽然有时甚至会给你刻骨铭心的情意和今生非他不可的错觉,但是,他并非是你生命的全部。
就算有一天,你们可以有幸生活在一起,他仍旧只是你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爱人爱八分,剩下一分留给家人和朋友,另一分留给自己,十分的爱已经够把对方和自己逼到喘不过气,更何况是曾经和书桓的十二分。
如果你跟那人终究没有走完一生的缘分,你仍然应该感激他,谢谢他在那个时候出现,教会你怎么爱人,怎么被爱。
这些道理依萍都明白了,也想清楚了,可是,人的感情并不能完全靠理智来支配,她心里还是说不出滋味的难受。
虽然最喜欢这种闲暇的午后,但其实又是最害怕这种留白的空暇的时间。依萍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走到钢琴前,希望琴声可以聊慰她心头的苦涩。
弹着弹着也不知弹了多久,依萍觉得累了,就靠着钢琴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黎明,她迷迷糊糊揉了揉睡眼,远处,初升的朝阳把自己的第一缕阳光撒向大地。
依萍愣住了,她从不知道朝霞竟是那么美,她从来都只看到夕阳,看到晚霞,却没有一刻静静地看过朝阳的升起。
窗外,有小孩子已经醒来,在追逐嬉戏,一瞬间,依萍看痴了,原来,朝霞带来的希望和未来远比夕阳的残缺和惆怅更加吸引人,更加让人沉醉不知归路。
依萍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真心的笑容,心里某个角落,好像也被朝阳的光芒慢慢照亮了,那座冰山也渐渐融化在这暖意流动的阳光里。
依萍起身,打开窗户,清风送来清晨的气息,依萍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满足而感恩。这时,锦林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依萍扭头看他,笑得光彩夺目…
两年后,南京。
书桓一个人走在南京的街头,两年了,离开上海两年了,离开依萍,也已经两年了。
今年农历年,他收到尔豪的来信,依萍终于要嫁给锦林了。
他没有去参加那个被尔豪说得无比热闹和隆重的婚宴,谢绝了所有人的问候,只是一个人来到长江边,看了一整天的江水。
在夕阳西沉的时候,一个人默默走回了家,锁上房门,靠在门边就那么坐了一夜。
终于,连爱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那天后,他就开始逼迫自己不再记起和依萍有关的一切。他也是个骄傲的人,他可以说到做到。
可是,今天下班回家的路上,稀稀落落的小雨从天空飘洒而下,身边都是情侣共撑一把伞说笑着从他身旁略过,和依萍的过去又猝不及防地向他涌来。
他扔掉伞,忽然想淋淋雨,自从跟依萍分手,他再没有雨天不打伞,他害怕冰冷的雨提醒他想起那些在雨夜拥吻的时光,那些怀里有她的真实和温暖。
今天,他突然想破例。
雨滴从天而降,冰冷彻骨,三月的南京的虽然已经回暖,倒春寒却并不熟腊月的严冬。
他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在雨里走了多久,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歌声,“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书桓忽然瞪大眼睛,“依萍…”就要呼之欲出的名字。
他偏头向身侧看去,一个穿着鹅黄色旗袍的女孩儿笑的阳光灿烂从他身旁走过。
不是依萍。
只见那女孩也发现了他,注意到他没有打伞,停止了歌声,走到他身边,“这位先生,你要去哪里?为什么没有带伞?我可以送你一程。”
女孩说得很诚恳,眼神清澈明亮,书桓却觉得莫名一阵恍惚,大雨中,周围本就蒸腾着满满的雾气,似乎是脑海里的人和眼前人的身影有片刻的重叠。
那女孩又一笑,“先生,你没事吧?先生?”
书桓回过神来,看清了女孩的样子,心里自嘲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依萍,就算碰到了,又能怎样?
想到这里,书桓眼里的光芒黯了下去。“谢谢你,我…今天忘了带伞了,我家就住在前面,再两个街道就到了。”
那女孩还是满面笑容,“你忘了带伞啊?两个街道,说着不远,其实还是有些远的…”
这时,刚好一辆马车从身边经过,“诶,先生,拦着那辆马车吧…马车,马车…等一下。”
马车应声停下来,女孩儿跑过去,坐上了马车,“先生,我看你不像坏人,其实我家也住在前面,听你说应该离你家不远,我们一起走吧。”
女孩儿笑的明媚,仿佛春光苏醒万物众生一样,书桓看着那样的笑容,忽然不知该怎么拒绝,心里某个角落似乎也从严冬慢慢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分,鬼使神差地上了车。
“我叫月亮,你呢?”
“我叫何书桓”
“……”
“……”
雨依然下着,静静诉说着春天的故事,南京的春天,也要慢慢来了吧。
两年后,上海。
书桓终于又一次踏上了这里,心里的感觉还是很复杂。“书桓,这就是你读大学的上海么?”
身旁的月亮还是笑的清澈,书桓看着她,替她拢了拢耳畔的碎发,点点头,他最喜欢看月亮的笑容,每次,看到月亮的笑,他就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让他烦恼的事了。
他没有把自己来上海的事告诉任何一个人,所以,带着月亮来到以前报社旁边的一家旅馆。安顿好一切后,已经是傍晚了,书桓说想看看上海这几年的变化,于是他们决定出去走走。
走着走着,竟来到大上海的门口,书桓看着周围的建筑,并没有怎么变化,只是门口的照片再不是那个自己熟悉的面孔。回忆的画面一幅幅在眼前掠过,书桓沉默不语。
“书桓,这个大上海,是上海最负盛名的舞厅么?你可以带我进去看看么?”月亮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正想跟月亮说点什么,忽然,抬头时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来人往的人海中穿流。
那一抹曾令他心驰神往的倩影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底和心里,他就快脱口而出她的名字,可是就一转眼,他又发现她不见了。
这时,他忽然回过神来,自嘲地在心里苦笑,“还是没有忘记啊?依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跟锦林在英国定居啊,前段时间把她妈妈都接去英国了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在不远处,依萍和锦林正携手走在大上海外的街道上,他们没有看到书桓,也没想过书桓会出现在这里。
“依萍,我们这次回来办事,也没在上海多待几天,明天就走了,你舍得你爸爸么?”锦林问道,“舍不得又怎样,我们已经把妈妈接过去了,锦林,我这次也想过了,等妈妈身体做完全方位的检查,咱们就回来吧,英国虽然好,毕竟不是家啊。”依萍叹了口气答道。
“好,听你的,你想回来我们就回来。”锦林宠溺地看着她说道。
“锦林你真好。”依萍低头轻笑,锦林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我们到大上海了,要不要进去看看?”锦林问她。
“怎么?你不怕我被人搭讪么?林楚先生?”锦林一听想起来自己和她在后台的相遇被依萍拿来打趣不由开怀笑了起来。
“走吧,不进去了,咱们明天就走了,还有行李没收拾好呢。”依萍笑着说道。
“那好,那咱们回去吧。”锦林说着搂着依萍的肩,往家里走去。
而这一边,月亮似乎察觉到了书桓的不对劲,轻轻拉了拉书桓,“书桓,你怎么了?”
书桓回头看向月亮轻轻笑了“没事,你不是想进去看看么,走吧…”说着,他们跟着穿流的人群一起走进了大上海。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