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高考还有二十多天时，一位带高三的班主任火急火燎地来找我，说为他班里一个女生请求紧急帮助。女孩住校，几个舍友向班主任老师汇报说，女孩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一顿像样的饭了。到饭点时，舍友们约她一同去餐厅吃饭，她却不去，独自一人呆在宿舍里啃两个干馒头，喝点清水。舍友们看不下去，给她湊了点钱，并把这事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联系女孩的父母，他们留给老师的电话号码一个也联系不上。经过打听询问，才知道女孩的父母闹离婚，已经闹了很久，结果怎样谁也不清楚。
班主任老师说，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两次。最让人气愤的一次是，某天女孩生病了，同学们和老师一起把她送到医院，在医院里给家长打电话居然打不通，说是欠费。老师为那个电话续了话费，依然还是打不通。
女孩家是非建档立卡户，不属于国家政策重点的帮扶对象。好在学校的爱心扶贫基金中还有一些款项，手续也不算麻烦。相关人员很快沟通好，先给女孩五百元生活费。几个老师又拿自己的钱凑了500元交给女孩，好让她在高考前20天的时间里边安心复习，迎接高考。
类似的事情，在我所呆的县城中学里边并不罕见。某班有位患癫痫病的女孩子，几次犯病时老师联系家长，要等很久电话才能接通。男家长或者女家长常常带着很不耐烦的语调问，“啥事？”有一回还能从电话里传来稀里哗啦的麻将声，弄得班主任老师想抽家长几耳光再踹上几脚的心思都有。
一对夫妇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到江边去纳凉。6岁的小儿子在玩耍过程中不慎落水，15岁的女儿试图上前营救，也不幸落入水中。湍急的江水很快将两个孩子冲走。公安、消防大队、街道办事处、政府等五支搜救队联合搜救，一夜努力后，终于将落水孩子打捞上来，但不幸的是姐弟俩已经溺水身亡。姐姐上初三，弟弟还在上幼儿园。据说，危险发生时，爸爸在看手机聊天，妈妈也在看手机聊天。
摊上这样的奇葩父母，我们只能说孩子们太不幸。
现在很多职业上岗之前都要经过培训，唯独做父母当家长，似乎没有人去接受这样的培训，也没有多少机构去组织这样的培训。于是不少的年轻夫妻在还不懂得做父母的责任和义务时，就稀里糊涂地做了父母。他们的孩子可能不愁吃穿，不缺玩具，可有不少孩子在他们最孤单最困惑、最艰难、最需要父母关爱引领的时候，却找不到他们的父母。我和我的同事们常常为这些孩子担忧，就像那个还有20天就要参加高考的女孩子，就像那个女孩癫痫病发作时，就像被湍急的江水卷进去的姐弟俩。孩子啊，摊上了这样的父母，你还能靠谁？
这样的事情在受教育程度稍高些的群体当中，应该会少许多。而在县城和农村这并不罕见。于是想起前一阵子令很多人特别焦虑的阶层固化问题，以及阻止贫困在代际间传递的教育扶贫问题，我深感问题的沉重，沉重到有时会感到无可奈何。
我相信，一个孩子在出生前，如果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如果有所谓的神灵能够给予他明示或者暗示，今天的孩子有多少会不选择他们现在的父母？
可一个人是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的。他人的帮助和社会的救助，都只能解一时之困。这些孩子要想真正渡过难关，还得靠自己。他们需要让自己勇敢起来，坚强起来。学校教育要做的，是帮助他们勇敢坚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