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聽著自己的心臟有力地跳動，我知道現在我必須要寫些什麽了。
易安詞雲，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半月間得知兩位長輩噩耗，一位七十多歲，爺爺｛事實上是外公｝的老友，曾有緣一見，老人家很是和藹；另一位卻連五十周歲生日尚且未到，是看著我長大的鄰家舅舅。
寫到此處便不知如何下筆。生命之脆弱對於我們來說已不是第一次意識到，不過說實話，我真的害怕分別。
思緒扯了開去，上周社團課唱『閃亮的日子』的時候，我的嗓子不大好，高音全是啞的，然而被帶進了那個情境，竟不自覺地模糊了視線。一邊哽咽，一邊繼續嘶啞地唱。我也唱給高三即將遠航的學長學姐們聽聽吧。
生离已如此不捨，何況死別。爸爸說，聽到那個舅舅去世的消息，呆了一下午，滿腦子都是舅舅在我們家門口跟他聊天的画麵，還給他煙抽。而我呢？我所能記起的，衹零碎幾個片段。在我放假回家的時候，舅舅在路上看到我，會充滿朝氣地問，『回來啦！什麼時候放假的？』還有他作勢要打小姨家的豆豆，開玩笑說殺狗，小姨也便裝模作樣地打起他來，笑駡兩句。再早些，我們給他兒子，那個頭髮自然卷的哥哥起了個外號叫絲瓜頭，媽媽聽說后笑得合不攏嘴，從此開始叫他老絲瓜。
這些都不會再有了。
物理補課的時候，老師突然閒談起韌帶骨骼之類的來，感慨，你們現在身體韌性好，坐一整天都沒問題，到了我這個年紀｛約莫四十五歲｝，坐一個下午不動就腰酸背痛，骨骼都老化了。你們回去註意觀察一下你們下公交車和你們父母下公交車有什麼不衕。年輕人韌帶好，都是跳著下的，年紀大的就不行，腿都是直的。你們這就叫年輕啊。
是啊，我年輕的心臟搏動著，身體是溫熱的。某天，姐姐說起，奶奶去世前幾天跟她談到一句俗語，小孩屁股三把火。年輕人好像有揮霍不完的活力，一如我現在不停打著字般。
那舅舅呢？有高血壓，服葯不規律，下班路上下車倒在了路邊，腦溢血，送到醫院兩個小時就不行了。絲瓜頭哥哥還在北大讀研呢，連夜從北京趕回家，卻沒能見最後一麵。腦溢血，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個詞語，天知道舅舅當時有多麼痛苦。據說開顱之後醫生就說沒法救了，血管全部爆裂。很難受吧？沒有說一句話就走了，會不會有遺憾呢？有出息的絲瓜頭哥哥還沒有拿過工資呢。
死亡是一頭永不滿足的猛獸，帶走一個，接著一個。能不能慢慢地呢？都還沒有告別。離開的人，或許會被漸漸淡忘在將來的歲月裡吧。如果有一天，終於輪到了我，對於我的記憶的保存期限，將會是多久？
就像我聽聞此事后，也衹是悲傷了一會兒，繼而無比正常地上課看電視上網了。
生命的列車，已是有些人，一去不返了啊。
2013.3.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