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十年,重新整家。不知不觉,房间四壁几乎都堆上了东西,不像当年青涩小儿时的家徒四壁,但也几乎变成无谓物件的堆积场。
打着长情的旗号,几乎每一件衣物都变成了纪念品,于是拼命打整出收纳的空间,学习衣服的收纳新法,于是,家里再也没有一面可以挂画的墙。
这次整顿,发现直到变胖,很多衣服的标签都没撕。这件衣服错过了它的花季,因为或者不适合主人,或者已经退流行。从这个角度想,感觉暴殄天物,罪恶感顿生。
世间每一个物件都有自己的生命周期,不管是有生命的猫猫狗狗,还是看似无生命的珠宝文玩。选择的时候要慎重考量,拥有之后要珍惜对待,让它的生命怒放,然后,到了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断然舍弃,让它去该去的地方,与己与它,物我两忘,爽爽净净。不然,既浪费了资源,也是对自己的不查和无知。
黄豆的标准是去了一件,才可入一件,他是理科男的逻辑——这样管理的心力和体力成本大大减少。我却觉得,这才是真诚的态度,不管对事,还是对人。
明末清初的收藏家吴洪裕对于《富春山居图》,挚爱成痴,至死不渝,弥留之际,让家人把《富春山居图》扔到火中殉葬。做出这个决定,我相信,他的内心是极其纠结的,痛苦到最后,也断舍不了,没能放下。
幸亏他侄子眼疾手快,从火中取出,饶是如此,也已经烧成两段,这就是目前在浙江博物馆的《剩山图》和台北博物馆中的《无用师卷》。
据专家说,人类的大脑也是一个贪婪的大脑,其中有八百多亿个脑细胞,它们互相连接,结成网络,搭成房间,准备随时处理如恒河沙数的信息。
然而,大脑中房间虽多,但中央处理器却如同一个lab,很小,必须定期清理,断舍去离,保持它的清明。若不然,桌面凌乱,缓存垃圾有一天也许会让它当机。
多年前,蒋勋老师来北京剧院演讲,除了其他工作,我还兼管着蒋勋老师的贴身包,包非常沉,我一直背在身上跑东跑西。蒋勋老师看到后,对我说,没事,就放在那里吧,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丢与不丢自有安排,不必太过挂心。
我当时是第一次听闻,深感震撼,那里有护照等各种证件,还有现金,在我受的训诲中,这些东西更要打起120倍的小心看护。蒋老师云淡风轻的豁达态度,让我的心松了。
因为工作关系,与蒋老师接触了几年,渐渐,方刚刚能领悟,他说的,“我已看尽繁华,舍此身外别无他想。”平凡如我,繁华看不尽,于滚滚红尘中藕断丝连之余,或可常做小小断舍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