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丰子恺先生眼里,童年是最好的黄金时代,书里记录了许许多多关于他的阿宝、软软和瞻瞻的童年点滴。他所说的黄金时代,就是那个还没有分男生女生,男性女性的中性似的的孩童时代,唯我独尊,不遏制不忍耐自己的欲望,不掩藏自己的欢喜和抱怨,且这些都不是选择或者觉得应该这样,而是本性使然,不假思索的自然反应。这个时代里的,都是幸福的人儿,率真、自然而热情!
当孩童慢慢开始思考,开始所谓的懂事为别人着想,开始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开始知道“应该怎么样”“最好怎么样”的时候,他就远离了自己的黄金时代,从孩童走向了成人的世间。所以他竭力用他的画笔和文字记录孩子们的童真,永远地挽留住他们的黄金时代。
一时间,突然想念起我的童年,那个属于我的黄金时代。
我的黄金时代里,曾经拥有一大片竹林。
我家房子后面是一片竹林,这片青翠的竹林承载着我10岁前的大部分童年记忆。
虽然一年四季竹子青翠叶常绿,但是春天的雨后,竹叶绿出水来,竹笋蹭蹭蹭变魔术般地冒出土来,那就到了一年里饭桌上每天是鲜美的竹笋炒蛋的季节。
一整个夏天,小朋友们整天泡在竹林里避暑,荡秋千,爬竹竿,竹下打扑克,在竹竿上刻字;秋千只有一个,你争我抢,后面的小伙伴用力推,坐在秋千上的小人儿抓紧秋千绳高高起;爬竹竿比赛是不分男孩女孩的,男孩短裤,女生穿着裙子照样爬,乐此不疲,腿上经常蹭落了皮也浑然不知;农村上学前的孩子是没有大人教读书写字的,到了一二年级,也没读几页书,所以也不懂啥诗句美言,所以,在竹竿上刻的都是很幼稚的某某到此一游之类,或是简单粗暴地落款自己的名字和日期,日期都是大写的,记忆里都是一九八几。
秋天,来玩的小朋友没有夏天多了,我就经常一个人荡秋千,练就了一个人也可以荡得很高的本领。阳光从竹叶间隙间洒下来,洒在坐在简易秋千上高高荡起的我的脸上,暖暖的,欢快的。
冬天,竹叶掉下来,但是竹子还是绿的,每一节上面会多一些白色,绿得发白,刻在竹竿上的字泛成褐色像一个个伤疤,竹叶虽青但总似少了分水有些干巴。这个季节,还有我爱吃的匾尖,它们躲在土里,表面看不出来,但爸爸妈妈都有神奇的透视眼,能能够准确穿透泥土找到它们的位置。
上小学报名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妈妈中午下班回家,到竹林里唤我回去换衣服,说带我去学校报名,于是,小伙伴们各自散去回家,接着我们一个个都成了一年级的小学生。上了学,再大一些的时候,大家都不再是喜欢竹林里玩耍的儿童了,渐渐也就不来这个乐园了。现在想来,那时的这片竹林必定一下子有很多的落寞吧。
我的黄金时代里,曾经拥有一座神奇的石板水桥。
穿过后院的竹林,是一条小河,我们家的石板水桥就搭建在河边。水桥由岸上铺开台阶式三层,第一块板是连接岸往小河的过度,下一个台阶往河中心延展开第二块板,搭在水面上,站在上面可以不湿鞋,在第二块板的左手边垂直90度的方向再下降一层搭第三块板,这块板落到水里。
很小的时候河水还很干净,那时候还没有自来水,我记忆里妈妈会站在第二块板上洗衣服,我则会穿着拖鞋站在第三块板上洗头发,河水没过我的小腿肚子,弯下身,长长的头发浸到水里,涂上鹅黄色的蜂花洗发膏,香极了。最喜欢看河面上洗发水泡泡团儿漂在河面上打转转,现在一想起来,蜂花洗发水的香味混和着河水特有的味道,迎面扑来。
水桥两边的河岸上是奶奶很早很早前种的小麦红花(至今我不知道它学名叫什么),水粉色的玫红,类似蔷薇,但比蔷薇小,花骨朵更密集。每天春末夏初的时候,小粉花儿开满河岸,更多的像垂柳那般探身开到了河面上,这时候我最喜欢站在水桥上往两岸看这开疯了的玫红,也会剪下几把拿回家,插在玻璃瓶里,放在各个房间。
当然,对于小孩来说,水桥最好玩的莫过于,摸螺丝,钓龙虾。在第三块水里的板反面,经常可以摸到一排一排的螺丝,一个个吸附地可牢了,费很大劲才能掰下来。小时候,好像鱼虾螺丝多到随手可以抓到,经常可以看到小龙虾攀爬在水桥板上,我总是忍不住用手去抓,但是一次都没有抓到过,都被它们逃脱了。
后来哥哥就教我在水桥边钓小龙虾,现在想来也是非常佛系的钓龙虾:哥哥找来几根小竹竿,系上棉绳,棉绳尾端挂一个细铅丝折的弯钩,把挖来蚯蚓穿到弯钩上,最后把小竹竿排开来搁在水桥板上,每根用一块砖头压住,然后就该干嘛干嘛去。等手边事儿忙完了,想到了就过来收一遍竹竿,必定有斩获,只是多少的问题。哥哥熟练地把钓来的龙虾放进旁边的水桶里,再把饵补好,然后再跑开该干嘛干嘛,往复几次,晚上餐桌上多一两盘小龙虾准是妥妥的。
水桥边,还是我的私家游泳池。村里有个大河浜,夏天的傍晚,大人和男孩们都会去那儿游泳,顺便会摸回好多河蚌和螺丝,但是几乎没有女孩子去游泳的。我也想游,但又不能去大河浜,哥哥就说那就在屋后的水桥边游吧。买不起花花绿绿好看的救生圈,哥哥帮我自制了一个救生圈,一只旧的大卡车内胎,黑色的,有两个褐色大补丁,丑是丑了点,但是我宝贝得很。午后2、3点钟我就带着我的救生圈,因为没有游泳衣就穿着汗衫短裤来到水桥边扑腾。一开始害怕,不敢游远,手还要拉住水桥板,等胆大一点了,放开手在水桥板周边游。因为竹林的遮挡,水桥周边是阴的,游一会就会觉得有点凉,就本能地往小河远处有太阳的地方游去,一回头自己竟然游了那么远,现在回想起来估摸着也就3、5米吧,但那时候觉得自己可了不起,竟然能像鱼儿一样自由地游来游去!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我闭上眼,漂在河面,快乐极了,这简直是我一个人的私家游泳池,一个人偷偷享有的快乐王国。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叫上其他邻居家的女孩子一起呢,一个人玩为什么不觉得孤单呢,还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其实我已经学会了享受一个人的快乐呢?
我的黄金时代里,曾经有一群一起虚度光阴的小伙伴
很小的时候我就是我哥的跟屁虫,我哥大我五岁,他到哪里我跟到哪里,他还总是企图把我甩掉,而且还经常成功,当然也有甩不掉我的时候。他们一帮男孩子下四国大战,我就在旁边看,因为大小,根本不懂,等稍微大点我看得懂规则了,我就被允许当他们的公证人,判定谁把谁的吃了。当上公证人不多久,我就不跟我哥那帮男孩子玩了,我也能自各召集我的同龄小伙伴玩了。
我的小伙伴都是一个村上的邻居,以我们同一年级的三个为主力,带上比我们小一两级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到小时候,跳出脑海的都是暑假,貌似那时候的记忆留下的都是暑假生活,一个暑假接着一个暑假,也许我们那代人的童年就是夏天记忆吧。暑假就是一起看西游记,看奥特曼,看圣斗士星矢,一起打八十分,一起学打麻将,一起在水泥洗衣板上学打兵乓球,一起用大人的二八永久学骑自行车,一起不看书不写字直到开学前的两天恶补《暑假生活》,一起整天无所事事,不务正业地虚度光阴,在黄金时代里心安理得地快乐着!
原来我的童年如此富有,犹如黄金遍地。
只是以前未曾在意过或这么认为过。甚至一度否认过这个童年,因为家境不富裕,没有读很多书也没有学习艺术的机会,面对这些客观上的局限和狭隘,我总是盼望自己赶快长大,读好的高中好的大学,去向更广阔而自己的地方。今天回首,感谢我曾经的那个黄金时代,给予了我自己都不曾知晓的力量伴我至今。
而如今的我,要像孩子一样生活,重回我的黄金时代。至少朝那个方向奔去。
被这本书中丰子恺先生的漫画深深打动,简单勾勒的几笔,配上简单的几个字或一句话,总在不经意间触人心弦,小温暖,小感动,小洒脱,小幸福,小小的,但很绵长。
于是,忍不住临摹几幅,不会用毛笔,我用彩铅和水笔,画了才更觉先生的漫画妙趣横生,恬静诗意。
也尝试着把我的黄金时代画出来,只可惜脑海里的画面要画成小画太不容易了,也许再练习练习,有一天可以都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