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长得漂亮，从小就很聪明，家里人都喜欢他。经常有人会逗他，说能不能把你的睫毛借给我啊。弟弟抬抬眉毛，说你的眼睛不够大，不能借。
他傲娇的小样子总能把人逗得前仰后合。
那时候日子不好过，紧紧巴巴，一家人挤在一个小房子里，一个人要经过另一个人就得挪挪脚。人挤人，挤得很近很近。
后来，父亲生意有了起色，我们可以每天吃到肉，想要玩具也不用哭闹了。我们住进了大房子，所有人都认为，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直到那天，母亲回家，在门口看到一双高跟鞋……
他们大打出手，闹得很难看。
母亲带走了我和弟弟，搬到外边住。弟弟经常问妈妈，什么时候回家呀。妈妈说不回去了好不好。弟弟总是不说话。
有天妈妈让我回家拿点衣服，家里没人，我看见门口放了几双女式鞋，我恶从胆边生，拿小刀割坏了鞋子，又在卫生间她的化妆品里吐了口水，我哭着跑下了楼。
父母协议离婚，他们坐在桌前，就像在做一笔交易。
那天母亲让我和弟弟回家，把最后的东西收拾一下，她就接我们走。
我和弟弟很听话地回去收拾东西，乖乖地站在门口，等母亲来接我们。
从中午一直到傍晚，我们等啊等，天都要黑了。弟弟不停地问我，妈妈什么时候来。我不能让他看出隐藏在我内心更大的恐惧。我一边拉紧他的手，一边紧紧咬着袖口，不知道是鼻涕还是口水，竟把整个衣袖打湿了。
那天是父亲和一个女人先回来的。他们很热情地说着什么，我一句也没听到。只记得弟弟哭的很凶。
母亲到最后，竟把谎言当做了临别礼物。
家，散了。
没过多久，弟弟玩起了那个女人给的玩具。
我发疯似的学习，终于如愿考到了外地上学，半年才回一次家。临走那天，我偷偷对弟弟说，你在家等我，以后我会带你一起走。
弟弟似懂非懂，但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约定。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里的泪水都洒出来了。
我们只能半年见一次，不了解他在家和学校的情况，只知道每次回来，都能看见他个子变高了。
母亲偶尔回来看弟弟，带些礼物，几句关心，母子间的那种亲密早就被时间，距离，隔阂，失望，冲刷殆尽了……
又一次放假回到家，父亲看起来不再那么魁梧，鬓角也变白了不少。
弟弟变得又瘦又高，声音带着青春期的稚嫩，嘴角又似乎要冒出绒绒的胡须。
我回来，正好碰到他和一堆朋友准备出门，他叫了我一声，让朋友出去等他。朋友们嬉笑打闹着走出去，都已是我不熟悉的面孔。
饭桌上，父亲一直念叨弟弟，说他在学校也不好好念书，整天跟着一堆狐朋狗友厮混。我低头吃着饭，味同嚼蜡。
父亲越说越火气越大，问刚刚那群人又是哪来的玩意儿，弟弟耷拉着眼皮，把手支在腿上往嘴里扒饭，有一句没一句。父亲声音更大了，一边说一边拿筷子使劲敲着碗，筷子都给弹飞到地上。
弟弟很熟练地弯腰捡起父亲的筷子，又接着把饭吃完，低着头晃晃悠悠出去了。我把脸埋进碗里，大口大口扒着米饭。后妈笑了，说，诶哟，批评弟弟，你这姐姐倒先哭了。
我放下碗，一步一步踱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自己红红的眼睛，这是为什么……我该怎么办……我好恨……
嘭—— 一个篮球砸在卫生间的窗户上，紧接着响起父亲的咒骂，弟弟咚咚拍着篮球跑出门外。
不一会，他的笑声又传了进来。
我握紧自己的拳头，弟弟，再等等我，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不久的将来，我一定带你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