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芳棋跟着筱婉正走向王府大殿,现在的筱婉换上一身玫红色的百褶衣裙,披上一身深蓝色的轻狐裘,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踏上雪地,款款而行,望着冬日的晚阳,略施粉黛的桃红脸神色从容,望着她这以前不可能到过的王府大殿,“芳棋,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大殿,真是富丽堂皇,真是陌生的环境。”
一路走来,觉得王府真是繁华,五步为楼,十步为阁,青砖绿瓦,琉璃宫墙,庭廊缦回,檐牙高啄。玉楼珠阁不独栖,金窗绣户难相见。
“夫人,你一直呆在伊兰殿没有出来,所以不熟悉王府。”
“芳棋,我连自己的娘家都觉得陌生,你信吗?”无论是陈府,还是王府,都摆脱不了奢侈之风,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地位。
“奴婢当然信,夫人不喜出门,这个奴婢是知道的。”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爱出门?”筱婉很不习惯甚至讨厌芳棋的一板一眼,让她总是感觉她们两人的关系生疏,也的确生疏,才相处十几天,感情怎么可能深呢?但是感情深的翠竹却对她......进了王府后怕是难得真感情吧!
“你们主仆关系倒是不错。”洛王突然从殿后走出,后面跟着阿全随身伺候,筱婉的打扮惊艳了夏墨染,清新不失优雅,灵秀又不失庄重,她的容貌从未让墨染失望过,从第一晚见过她就知道了,只是筱婉姿容秀美,一直不施脂粉 。
“参见王爷......”筱婉和芳棋见到墨染从后面出来,便忙着施礼,希望王爷不再为难夫人,芳棋如此想;希望不会惹他生气,筱婉如是想,还未完成参见礼,就被,墨染打断,“不必了!走吧!”
“是。”两人跟着墨染出了王府。
马车缓缓驶过街道,拉车的马匹形体俊美而健壮,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留下阵阵雪迹,宝马雕车香满路。
马车里,夏墨染正在闭目养神,一身玄色蟒纹锦袍席地而下,发如墨,身侧卧,低垂的眼睑,象牙般的面容,整个人安静从容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筱婉坐在旁边正欣赏着美人入睡图,“世人都说佳人一笑倾国倾城,可我觉得你的睡颜就能惑阳城,迷下蔡,怎能不让我心生嫉恨?”
“瞎嘀咕什么?”闭着眼睛的夏墨染隐约听到‘倾城倾国’、‘心生嫉恨’,以为她在嫉妒府里哪位侍妾。想着今晚要去见那些虚假的人,本来弄得心情有些烦躁。光思考今晚如何与父皇相处就已经够让他头疼了,现在还得管家里繁琐的事,想想就头疼。
“没什么的,王爷,你好好休息吧。”筱婉以为她打扰了墨染的睡眠,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抱歉,吵着你了,快些休息会儿。”应对那些朝臣,应该很费心神吧。虽然两人只相处了两夜,还是了解墨染一直是早出晚归,关于他这些事都有丫鬟告诉她,筱婉不适应一个男子睡在身边,睡得都比墨染晚,所以清楚他每次都睡得不安。
“你关心我?是为了更好地在王府里生存下去吧。少在那虚情假意!”真心假意,我比看得你清楚,陈筱婉。
“你怎么!可以这么乱说!”筱婉对他的胡乱猜测感到难以忍受,他的话太让人心痛,她明明是关心他,为何他误解她?
“哼!还觉得委屈?本王亲耳所闻,你嫉妒府上女子。陈筱婉,本王一直在警告你,不要给本王惹麻烦!朝上的事够乱了,不要在后院给我玩火!”他本以为今上午的事可以让她有个教训,本以为她处的环境最为干净,可以为他所用,结果......朽木不可雕也!“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王爷,你凭什么侮辱我?”他怎么可以给她乱戴帽子!
芳棋听着马车里两人的争吵,心里着急,“夫人,你怎么还学不会?你不可以忤逆王爷,怎么还斗起嘴了?”马车里的气氛也紧张起来了,筱婉那些气愤的话语彻底激怒了墨染。
(二十)
“陈筱婉,你胆子真是大了!竟然敢狡辩!还顶撞本王!”冰冷的语气昭示着他的愤怒,本来躺在榻上的墨染听到筱婉的“委屈”立马坐正,他应该拿出王爷的姿态与威严,不然这个女人更不听话。
“我没有!是你胡说!不是我不听话,是你冤枉我,我什么时候嫉妒她们了?我根本不认识她们!”筱婉实在觉得冤枉,在府里这些天,她根本就没有与那群人有过来往。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就是不肯哭泣,倔强的她不允许她在这个男人面前哭泣,那是她残存的自尊,她已经没了自我!以前在陈府虽然生活得不好,但从未被人冤枉过,这样的委屈她受不得!
小时候,陈母受到冷落,其他的妾室不与她们走动,再加上陈母要求筱婉刻苦学习,筱婉便很少与人交流,性格上有些孤僻。后来陈母离开后,看淡陈府的她性子寡淡,不善更不愿言谈,一个不受宠的小姐,自然没人愿意与她交往。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凝黑的瞳孔闪着水光,无声无息地控诉他的残酷,心里更加烦躁了,“有什么好哭的!不知悔改,看来回去得重新思考对你的处罚!”
“哦?什么处罚?”筱婉心里又出现了极端的想法,“是要杀我吗?反正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想杀就杀,从不问理由!”筱婉觉得今天答应他为他做事就是错的,他是王爷,喜怒无常,现在冤枉她,那以后随时都可能要她的命!
“陈筱婉,你记住,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既然这次饶了你,没让你死,以后好好帮我做事吧。我身边不需要好无用处的人。”
“那我该怎么做?”
“好好地听我话,不要惹我!为本王好好管管这府里的女人!”筱婉一直凝望着他,觉得刚刚讲故事的他是那么的美好,可现在她觉得他活得是那么的孤独、不如意!当今最受宠的四皇子,满腹才华,性情却乖张暴戾,多么矛盾的一个人!
从那时起,筱婉就想帮他,因为他们是一类人,他们都是孤独的,“好,我听你的,但是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只要不妨碍我,你都可以做。”
“谢谢。”两人无形之间定下来约定。
“你!陈筱婉,本王想杀你,你还有机会在这里与本王斗嘴吗?愚蠢的女人!”
芳棋觉得他们的俩声音在大街上有点丢脸,街上的行人看着这辆豪华的马车,细细碎碎,“这是哪家的富贵人家?”
“这不是洛王的马车吗?”
“哟,小两口吵架了,回去不一样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吗?”
“看来,富贵家的媳妇儿不好做......”
七嘴八舌,好奇心重、又好八卦的人在街上讨论是哪家,忙着回家、忙着生计的人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情去关心这些,在他们心里觉得“这些有钱人啊,就是这样,像我们,哪有时间吵架啊......”
“王爷......”阿全看不下去了,不知是看筱婉、还是街上形形色色的路人不顺眼,提醒了一句。
“本王知道了,阿全,快点赶车!”吩咐完阿全,又对筱婉愤怒,“你看看,街上的人都笑话本王,连个女人都管不住!陈筱婉,你读过《女戒》吗?”
筱婉知道墨染这是说她目无纲纪,弃三纲五常如敝屣,“读过,但是,王爷你......”不值得我以你为纲,却未说出口,她又陷入沉默,墨染受够了她遇见什么事就开始不说话,心里牢骚,“你不愿说,我又何必演独角戏”,两人陷入沉默、冷战。
冷冽的气氛让芳棋也受不了、看不下去了,两人何必为了一句话吵闹,还给人拿去当了笑话,便打断他们的对话,故意很大声的说话,“阿全,刚刚夫人夸王爷貌美,你听到了吗?”
阿全看着芳棋那双要抽经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世人都说佳人一笑倾国倾城,可我觉得你的睡颜就能惑阳城,迷下蔡,怎能不让我心生嫉恨’,对吧?”
“对,你记性蛮好的呢!”两人的一唱一和将里面的争吵泼了冷水。
“记着,你欠我人情!”芳棋点点头,阿全那尖细又喑小的声音出卖了他们的‘联盟’。
“阿全,芳棋,罚扣分例三月!记住,永远不要插手竹子的事!”
“是!”马车外的两人心情沮丧,不是看你们俩夫妻矛盾闹得太大,我们才懒得劝呢!可怜我的钱......
马车里又恢复来时的安静,墨染又躺在榻上假寐,只不过筱婉却坐得里墨染远远的,暗自埋头整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