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说处州》强强
老早,这里是城郊一个生产队的食堂兼农具房。生产队员带了自家的铝饭盒淘米蒸饭,中午干活回来大家各自打开各色玻璃瓶,林林总总摆了一桌。不外霉豆腐,霉干菜之类,还有一种咸得比盐还咸让人窒息的“笋咸”……难得,炊事员会炒一脸盘油冬菜,大家围着吃。偶尔搁的菜油多点,便一抢而空。
小学班里同学小育父母是生产队员,小育礼拜天约钓鱼,他往蒸屉里放两只番薯,便是我们的午饭。队员很和蔼,招呼配他们的菜。那时,屋外白粉墙有“农业学大寨”红字,时间长模糊了。队长很慎重地和大家商量要描一遍。但生产队没钱请老师。小育推荐了我。平生第一次受此重任,身上有热乎乎的感觉。用铅笔头尺子照原来仿宋体描了,小排笔填红漆时脚趾头踢到墙角的犁头,血冒出来,疼啊!炊事员大嬸从火柴盒上剥下褐色的磷皮,贴在伤口上,血竟止住了。那天午饭,队长让大嬸用半碗菜油几斤油冬菜炒了六七斤粉干,我是独一份满满一大碗,那粉干真香!
派出所登记暂住人口,不期又走到生产队这儿,己经成了一家个体金笔厂。“农业学大寨”还在,但被“青春宝”广告牌挡了大半。屋里灯光昏黄,十来个工人,注塑机“滋,滋”打着笔套。当年蒸饭的大锅破了个大洞,蒸屉不知去哪了。老板脖子上的金链子牛链般地晃,脖子后两疙瘩肉,现在叫“富贵包”听说要登记暂住证,他晃着肥手说:
“你领导我股弟家,你谁啊?卵怂”!
生产队,己经不是生产队了……
五六年前,小育跑来找我,多年未见彻头彻尾的老育了,头发彻底白了,背彻底驼了,我说你怎么啦,好像全中国就你一个人苦似地!他说……土地征用工,后来厂倒闭给了两万。出来养过猪,踩过黄包车,得了强直性脊柱炎,老婆也跑了……现在没活,想租下“生产队”办农家乐,让我起个名写个牌儿!啊,生产队!我拉过纸写下——《生产队农家乐》
眼前的“生产队”己经荒草萋萋,房屋塌了半边,听说年底要拆迁。我看来,他仍是一幅挺好的画。小育搬去它处,他在这里挣到了小钱,娶了帮工一个江西女人当老婆,那女人我见过,死会干活的那种,“手大脚大屁股大”这是小育说的……
——于南明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