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粥原是他额娘在时立下的规矩,前后也有小几十年。苏泰这么一说,如锦才知道他原是那个原先的郡王府,如今的贝勒府出来的人。京中人都说那府里原来的老福晋何等人物,膝下一个独子却颇不成器,想来就是眼前这位,又福了福,“如锦谢贝勒爷慈悲。”
哟,这小娘子倒聪明得紧,这就猜出了自己来历,他反而惭愧起来,“谢我干嘛?是我额娘慈悲,我是没什么出息的。”却也老实。
又道:“我也没别的意思,我知道我这银子来得容易,陆老板你看不上。我只说女人家支撑这买卖不容易,想着补贴下你的损失,并无他意。你若不乐意,我就把柜上余下这些全买了,那就不算我施舍你了。”
如锦终于笑了,“我这些东西是能吃啊是能喝啊?贝勒爷是要自己用啊是要送福晋?或者外头还有相好的?”
原本没好气的脸忽而绽放如三春之花,苏泰便看酥了,叹口气:“我那个福晋,有了等于没有。”话说半截人醒了,嗨,我跟她说这个干嘛?“那这么着吧,回头我让翠老板班儿里的小旦全上你这儿买东西,这样可成了吧?”言毕,告辞。
晃晃悠悠沿着一排铺面游荡,转了两家绸缎店看了看做行头的料子,又去给自己这双大脚订了双绣鞋——他可踩不了跷,心里默着戏,人也就没个计算,等他想起来看眼怀表再往城门那边赶,可就迟了。
城门既关,今晚可就回不了府。苏泰先有几分懊恼,转瞬又无谓起来,先找地儿吃点喝点,再找家客栈混一晚,实在不行,还能泡个池子什么的,男人么,总是方便。存了这个念头,他也不急,弯到酒庄里拿了瓶杏花村揣怀里,准备找个馆子大吃一顿。
这腿啊,虽说长自己个儿身上,有时候也鬼使神差不听使唤,不知怎的,竟又转回绛云轩门口。杏儿正在关门,见了他,笑嘻嘻问:“贝勒爷今儿不回城里头?”
“这才几点你们就关门了?”他没回杏儿的问题。
“您今儿又不是没看见,闹了这么一场,谁还来?”杏儿朝楼上呶呶嘴,“生闷气哪!”
得,贝勒爷迈腿就往楼上去了,都说想法子补她的亏空了,还气个什么。
推门进去,一室的酒气,老板娘在那儿自斟自饮呢。走过去一看,半瓶老白干,见他近前,她指着椅子招呼:“爷来了?喝酒!”
“要喝也得喝点好酒哇!”他把杏花村放在桌上,“你个女人家,学什么贩夫走卒喝白干?”
“没钱。”如锦倒是言简意赅,倒了一小盏送入口中,果然绵甜香醇,便也递了他一盏,“您也喝。”
两个人就这么坐下来,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她说她的勉力经营种种辛苦,他诉他的人生不得意夫妻两离心,一来二去,月牙儿就挂在了窗外树梢上。
那瓶杏花村,也就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