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伴侣通常会共同完成许多事情，结婚便是其中之一。

第一次尝试领证是在2018年6月，我们在市民政局公众号预约了一个日期，提前拍好了登记照，我甚至预订了蛋糕请同事吃。两人都没有请假，计划九点左右领完证，就正常回公司上班。

那天下着暴雨，一睁眼，我们就开始犯懒，讨论着，要不改天再去？但一想到重新预约也麻烦，就还是带着伞和资料出发了。从郊区的住所到城里的民政局需要坐一个多小时车，路上我们逐渐变得兴致盎然，还忍不住自夸：在恶劣天气跋山涉水去领证，真是情比金坚哪。

可能是到得太早，民政局没什么人，无需排队，我们就坐在了登记员对面。她检查完资料，说少了一样。原来，前一天晚上在家整理资料，看到“户口”这一项的时候，我就把老王的家庭户口本，和我的集体户口首页一起放进了文件袋，而忘了还需要带上集体户口的本人页。登记员阿姨看我们满脸尴尬，就说你们回去拿，中午之前再来找我，我还是帮你们办理吧。

一想到要冒雨再来回三小时，只为取一个傻傻的“本人页”，我们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拒绝。于是，首次领证默认失败，我怀着歉意，他怀着气恼和“不该生气”的理性，各自打车回了公司。

提前几天订的蛋糕倒是准时送到了办公室，同事们听完领证未遂的故事，快乐得仿佛突然得知自己多了十天年假。其中一位还大胆猜测：“你就是不想结婚，才故意忘带资料的吧？”

关于想不想结婚，我倒没有明确的想与不想。只是觉得，既然两位公民真心实意的准备继续一起生活，法律上又有这么一个程序，那么在不太麻烦的情况下，还是完成这个程序吧。不然，要解释为什么不完成这个程序，还更麻烦呢。

家人也不急，被老家亲戚问起，爷爷就笑着回答：“他们呀，非法同居着呢！”

我跟老王大概都是这种人：如果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我们倒是要讲讲道理，反抗一下，如果家人都保持尊重，我们便愿意在自己舒心的前提下，尽量让大家都舒心。

当年圣诞节就是这么一个舒心的日子，那天我们把结婚证的照片发到家人群，群里就放起了满屏鞭炮。而比两个红本本更有仪式感的，是一张金底红字的祝婚纸，A3大小，上边印了整首《关雎》，装饰着祥云和龙凤的图案，落款是区人民政府。虽然是统一印制，仍不失趣味。捧着这纸婚书，我们在民政局旁边的公园溜达，彼此打趣：“这，就算是礼成啦？”

结婚这种行为的高潮，往往需要通过上百人同时进食来实现。

在十几岁，还不太懂人情世故的时候，出于对世俗仪式的嫌弃，我就跟家人声明，以后我可不搞婚礼啊，实在要结婚，就旅行结婚。

如果说当时只是朦胧的对抗，二十岁出头，则有了更具象的反感。比如，有认识的人结婚，我错过了宴席，点开群里一段现场传来的随拍视频，只见新娘拿着话筒在台上哽咽，最大的背景音，却是有人在评价一道菜：“这个鱼肉有点老！”我的玻璃心受到了震颤，就是你再怎么认真，总有人觉得评价那一筷子鱼肉比听你发言更重要。

就算所有来宾都很走心，我也觉得自己无法招呼周到，不管朋友们是坐几个小时飞机来，还是推却了工作，放弃了度假，我都只能跟每个人说上几分钟的话，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老王的想法跟我差不多，于是我们就计划，在领完证后的春节，分别请两边家人吃个饭就好。

领证后几天，我妈在电话里与我商量：“回门酒还是搞下吧？就很小范围的，像XX奶奶，XX阿姨她们总跟我说，你结婚一定要通知她们，我看也不用特地挑日子了，就趁着过年，一顿火搞了算啦？”

在湖南方言里，“一顿火”是索性，利落，不拖拉的意思，而“搞”是个万能动词，我喜欢这种态度，世俗的事情就用最实际的方式去完成它，不要赋予意义和审美——长辈们想通过红包表达祝福，我们就选个家常菜馆子邀请他们来，热热闹闹，皆大欢喜。

与老王家人的聚餐也十分简单温馨，可能是因为我们不停的跟服务员说谢谢，结账的时候，服务员跟我们说，你们一家子人真好，以后还要经常来啊。

在我心里，这么朴素的一句话，胜过任何大场面。

后记

去年圣诞节到春节间，我还匆忙做了件事，买婚戒。买之前真以为会每天戴，就选了一款手工打磨的素圈。哪知我们俩都不习惯手上有异物，洗澡想摘，睡觉想摘，还老担心弄丢，索性就都不戴了。

我理解婚戒的意义是为了展现已婚状态，那对于我和老王这种在各自聚会时会把对方挂在嘴边夸的人，本身就是人形婚戒吧？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挺担心被断章取义为是反婚礼主义，其实不是啦，反而随着年岁增长，自己参加朋友婚礼时越来越容易感动。不同人对自己的结婚形式有不同的期待，再正常不过，愿人人都有我行我素的自由，无论结婚，还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