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埃及的首都开罗，天柱有个老朋友。

他的故事很悲凉，每次想起来，都让人感慨命运的无常。

天柱那时候还年轻，出去旅游的时候身上也没有带什么钱。所以他和叶蝶总是选择最便宜的小摊，吃一些几美金的速食。

那时候的餐厅，都在一个小本子上。天柱总是能找到最便宜的餐厅，节省路上的开销。

但是到了开罗，天柱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得选择。

开罗还没有那么多人来旅游。街上能看到的外国人五根手指头都能数出来。都没有旅客，当然也就没有什么招待旅客的地方。

天柱拿着地图在街上转悠了好久，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到各种各样的居民楼，每一栋居民楼里都是本地的居民。

因为语言不通，也没有办法上去讨一口饭吃。

埃及的太阳又大，晒得额头都渗出了汗水。天柱提着大包小包，走得肚子咕咕叫，前胸贴后背，视线都开始晃动起来。

找了半天，真给他找到了餐厅。

那是一座土楼，每一个商铺外都挂着招牌，写着天柱看不懂的文字。没有什么人吃饭，每一个餐厅里都是空空的。

天柱走到二楼，忽然眼前一亮：居然有个写着中文的餐厅！

那个餐馆和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上面写着“北京园”三个中国字。

异国他乡看到自己国家的文字，天柱感到一阵亲切。

他走了进去，店家也是个中国人。那是瘦巴巴的老人，鬓角斑白，坐在门口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一看到天柱和叶蝶走进来，他立刻跳了起来！

天柱被他激动的反应吓得往后走了几步，对方却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开口是熟悉的中文：“你是中国人吧？”

天柱点了点头。

老人家激动得不得了，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中国人。他拉着天柱，说了一堆事情，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店家见他是中国人，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桌子好菜。天柱在吃饭，对方就盯着他，和他说话。

吃完饭，天柱想给钱。对方不肯，一直说：“我不收你的钱，但是你要答应我，明天中午一定要来。我在这里谁也不认识了。”

天柱第二天就带了瓶酒，又到了这家店。连续一个星期，天柱都去这家店。

聊天的过程中，天柱才知道，店家是被迫流落到埃及的。

店家姓吴，具体名字，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自己住在中国东北的某个城市。离开家里的时候，他还很小，大概也就十几岁。

为什么会流落到开罗，也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

吴先生13岁的时候，在火车上睡着了。结果这个车开了17天，把他带到了莫斯科。等他睁开眼睛，人就已经到了俄罗斯。

2.

那时候的交通还不是很发达，国家和国家之间也就是火车。汽车都没有现在那么普及，他醒来之后，就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在俄罗斯也不会说俄语，流落街头也没有人管。

到处都是白皮肤的外国人，他一个人流浪了很久。

后来就从俄罗斯飘荡，又跑到了以色列，专门给电影院里给打工。电影院以前需要人帮忙转那个放映带，然后他就在人看电影的时候，帮忙转。以色列没有呆多久，就开始打仗了。

没有办法，吴先生就又跑到了埃及。那时候他已经攒了一笔钱，就在埃及开了一家电影院。可是电影院一直亏钱，吴先生只好把电影院关掉了开个餐厅。

当时他雇佣了阿拉伯人帮忙做饭，但是他们不会做中餐。吴先生只好自己动手，这样一开餐厅，就开到了现在。

于是就这么在开罗定了居，开了这家中国餐厅。他也不会说本地话，就只能一个人，这么守着那家餐厅，想着那已经渐渐忘记的家乡。

天柱边吃东西，边听吴先生说着他的故事，心里不免也有点触动。这不是一个好笑的故事，这个故事有点悲壮。

这个人再也没能回到家里。

吴先生说着，眼底闪动着点点泪光，可以理解他看到郝天柱的激动。他有多少年，没有看到自己的同胞了？

他曾试着千百次回到自己的国家，但最后都失败了。

那时候的信息如果再发达一点，说不定还能在网络上发布一下寻亲启事。但那个时候，人们距离和信息滞后，没有丝毫的办法。

用完餐后，天柱坚持要给钱给吴先生，却被对方再一次拒绝了。吴先生坚持不收天柱的钱。

“只要你下次回来的时候来看我就好了。”吴先生这样说着，一边推开了天柱递过来的钱。

天柱看了他那双和自己类似的黑眼珠，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没有再坚持，把钱收了起来。

那个老人一直被天柱记着，那个挂着北京园的招牌，瘦骨嶙峋的老人，以及他磕磕绊绊的中国话。

这副景象，奇妙地和开罗这个城市联系在了一起。

3.

后来又过了五年，天柱有一次又回到了开罗。特地去寻找了那家店，按照记忆走了半天，好在那家店还在，吴先生也还在。

只是他变得更老了，比前几年看起来还要苍老，满头的白发，一脸的皱纹。但他还记得郝天柱，看到他开心地迎上来。

天柱来赴约了，还带来了一瓶酱油。就像上次一样，他走进店里，坐下来吃饭喝酒，听这个可怜的老人讲话。

老人一样拉着他说了很多，天柱就静静听着，偶尔插上几句。两人交谈甚欢，但是快乐的时光都要结束的。

天柱走的那天，吴先生就送他到门口。

站在“北京园”的牌子下面，老人眼巴巴看着他，咧嘴笑着。他心里是感激天柱的，因为一个人在国外漂泊，有这么一个人肯回来看自己，也是好的。

天柱看了他一眼，摆摆手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吴先生岁数已经很大了，下次再去开罗，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他漂泊半生，一个人在国外，面对着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人，甚至是完全和他不一样的外国人，他凄凉孤独的心境可想而知。

中国人都说落叶归根，不管在哪里飘荡，老了人们还是要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

后来，天柱走遍世界各地，最后还是选择了回到中国。不得不说，也是有这样的思想在作用。

但那已经是后话了。

4.

离开了埃及，天柱和叶蝶到了肯尼亚。

在这里，他租了一辆车继续上路。开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天柱远远就看到一个木头桥。

桥上站着一群非洲土人，挡住了去路。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握着矛，看天柱停了车，就冲上来，拍下了他的车窗，朝他伸出了手。

走近了，天柱才看到，这些人身上都没有穿什么衣服。女人身上就用布遮住了重要部位，男人挂着一块布。

不管男女老少，身上都挂着兽类牙齿之类的装饰、头上戴着羽毛状的头饰。

虽然天柱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倒也想得明白。看到他们伸出的手，他就知道了。于是他从包里掏出一些零钱，然后分给了这些非洲人。

这些人这才把路让了出来。

在肯尼亚的平原上，天柱缓慢地开着车，这里的野草长得几乎和车一样高。因为看不见前方的道路，天柱只好边打着喇叭边开，防止撞到生物。

好不容易冲出草坪，视野才开阔了起来。四周到处都是望不到头的平原，在车上就可以看到斑马、狮子、羚羊、长颈鹿等生物。

忽然，眼前出现一大片粉红色。

叶蝶尖叫起来，沿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远远的一片湖，到处都是粉红色的鸟儿。

那是火烈鸟，它们慢悠悠地走着，仰着修长的脖子，看上去十分悠闲。到处都是粉红色，倒映在水里，也是粉红色。

正开着车，一群豪猪跟在他的车旁边。

那是一种背部长满了刺的猪，母猪后面还跟着三四只小猪。看到天柱的车开着，猪妈妈就跟着他的车跑，小猪就跟在他们的妈妈后面跑。

天柱从驾驶座探头出去，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着豪猪背上扇形的刺，觉得有趣极了。

羚羊们悠闲地在大草原上漫步着，一群群地在河边饮水。

远远看过去可以看到他们竖起来的长角，一大片望过去像是分叉的树枝。走动的时候互相碰撞着。

长颈鹿的脖子真的很长，人在车里往外看，只能看到他那颗仿佛被拉小的头颅。它们吧唧着嘴，嚼着树上的叶子。

听到有车开过来，就跑起来，看着它那个笔直修长的脖子，天柱总担心头会不会这样掉下来。他们胆子很小，一旦天柱靠近，他们就远远地跑开了。

斑马是黑白条纹的，也和羚羊一样，一群群地行动。开车的时候往窗外看，好像是看到了移动的斑马线，十分有意思。

只有狮子不是一大群出现，它们或者三两只，或者四五只，分散在不同的地方。

或者互相打闹，或者咆哮着，或者只是慢慢地在放下爪子，在尘土中移动着它壮实的身躯。

开车经过一处地方的时候，天柱看到两只狮子在性交。交叠的姿势，被压在下面的雌狮子，张大嘴巴发出震天的咆哮。

于是他停下车来，跑到那两头狮子大概几十米远的地方，开始摆姿势，让叶蝶给他拍照片。

危险和美丽并存，这就是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