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清凉,终于能够出去透透气,雨后的空气总是泛着泥土的腥味,是一种别致的清香。走在村子里唯一一条通向外面的沥青路,干旱的稻田又蓄上一层清水,鸭子在旁边的小塘里欢快地畅游,到处都是清凉之感。
不过现下不能去到田地里,泥泞路坑坑洼洼的,到也不能为此脏了鞋。其实脚下的沥青路也是去年才修好,前两年是水泥路,可印象里这条路是一直都泛着水光的泥土地,“囡囡,下雨了,没路走,来不了外婆家里。”也会因此失落好久,最不喜欢雨天,和那条永远不好走的路。
可这条路早就断了,断在差了一截的沥青路,也断在强修的水泥地,断在村子里,越来越少的人家。我家也是去年从闹市归隐,还有一户人家,倒是有一番传奇在这里。
从记事起,他们家里就是与豆为伍,磨豆浆,点豆腐,发豆芽……为什么会有一番传奇,说来也与路有关,先从这家男主人我应该唤阿叔的说起吧。小时候,村头村尾的人们都不待见这户人家,阿叔酗酒,对过往的路人说些胡话,有时不知怎的,还会朝路人摔酒瓶,因此进过局子里,也有人说,等到关起门来,还会殴打妻女。每次经过他们家门前,我都很害怕,那里还有一只看起来十分凶狠的狗,有人经过就大喊大叫,我只能目视前方,艰难走过不能跑,想来现在怕狗是从那时起的阴影吧。
每每恶狗围着我转,害怕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阿叔会立刻冲出来,叫住狗,叫我快快过去。可是有段时间阿叔好像不在家,没人替我吆喝住那只狗,便也不敢贸然前行。又逢修路之际,就很少去外婆家了。
这村子里第一次决定修路,决议很快,就这样一条水泥地很快埋葬了土地。后来听到只言片语关于阿叔的,说是修路时不在,回去后在村子走来走去叫嚷,说他家不修路,家门前的路怎么就这样了。那时村里面所有人都说他不好,说他不识好歹。阿叔后来不吵了,只是很少出门,见到他的几次不是在做豆子,就是在他家那小片竹林下,吸着旱烟,吐出的烟气我想也是混着一丝叹息。
后来外婆搬家了,村子里的人家也都渐渐地搬去城里,阿叔一家还留在那里。去年开春,村子再次修路,改水泥路为沥青路。这次阿叔坚决不干,坐在门前,表示抗议,以一股除非从他身上跨过去才能修这条路的态度,守住了那块被水泥压住的土地。
后来,只要有人经过,路断,声起,讨伐声不绝,阿叔却自顾自,望着泛着水光的田土,仍旧会叹气,那是与他最亲近的土地啊,却要先他一步被永久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