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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神游 · 再现大唐
十年前的今晚，对中华文明来说，注定是一个辉煌的夜晚。
象征着西方文明之源的古希腊圣火，跨越历史的时空，来到古老的华夏文明大地，在北京的上空点燃，熊熊燃烧。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全世界的目光集中到了中国。
开幕式的高潮部分，献给了唐朝。强汉盛唐，是中国人最骄傲的时代。“汉字”中的“汉”，“唐人街”中的“唐”，是这两个盛世的标记。巨大卷轴状显示屏向万邦来客展现了古老的唐宫仕女图。随后，衣着华丽，妆容精致，风格各异的仕女徐徐走来，再现了大唐的姿彩与气度。
从开始昆区吟唱和古筝弹奏，到最后礼乐般的恢弘奏响，背景音乐《春江花月夜》和现场表演节奏一致，主题契合，让人跨越时空，回到了那个我们不忘的盛世。美国NBC电视台直播开幕式的记者，看到此景时，有如下的对话：
“……Bob，现在的表演是要给中国最伟大的朝代致敬吧。Joshua，你刚才说过的这是中国人的派对，多少有些偏颇，大家也都知道这说的是奥运会，但对于许多中国人来说，表演中的王朝才是他们真正的盛会，这是对荣耀历史的回顾。”
“是的，中国人会说，在过去的10个世纪里，有9个他们的GDP规模都是世界第一的，但我们也应该知道，他们也清醒地意识到了，奥运的结束并不是一切的结束，他们的改革开放还会继续进行……”
在这个节目之前，已经出现了一段西域舞女表演，主题自然是丝绸之路。直播记者有对话：
“Bob，你知道么？当中国人回顾自己历史的时候，他们总会异口同声地告诉你，唐朝是中国最辉煌的时代！他们觉得唐朝鼎盛的原因之一，是由于那时的中国相当开放。著名的丝绸之路形成于这个时期，正如这位舞者的舞姿表现出来的意义，中国将名贵的丝绸和中国文化播撒到了世界各地，并积极吸收各种其他不同的文化思想。你可能注意到了，这位舞者的头饰某种程度上带有印度的风格，这一幕重现了中国那个开放的朝代带来空前的文化和经济繁荣。”
那是一个朝气蓬勃的时代。唐代的中国，疆域空前辽阔，与西方的东罗马帝国、西亚的阿拉伯帝国，在国际上呈三足鼎立之势。为了管辖境内异族，唐设立了安西（新疆及中亚）、安北（外蒙古）、安东（朝鲜平壤）、安南（越南河内）、单于（内蒙古）、北庭（阿尔泰山至巴尔喀什湖）六大都护府，势力范围极大，奠定了今天中国的版图。为帮助萨珊波斯复国，唐朝甚至成立了波斯都护府，任命波斯王子俾路斯为都督。汉代将王旗插到西域帕米尔高原，唐朝则把王旗插到了西亚伊朗高原。帝国的都城，长安城，工整繁华，是当时国际化大都市，面积七倍于古罗马城；大唐的皇宫，大明宫，气魄宏伟，是世界上最大的砖木结构宫殿群，面积四倍于紫禁城。制度方面，也有突破。隋朝创立的“三省六部”制，在唐代得以完善，并一直沿用到晚清。皇帝下设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三权分列；中书管出令，门下管复核，尚书管执行。尚书行政但不决策，中书决策但不审核，门下审核但不行政，也不决策。这套制度的设计与完善，不仅分权，还能相互制衡，是中国古代社会的“三权分立”。
帝国的统治者，同样可圈可点。唐太宗李世民，文能治国，武能安邦，虚心纳谏，勤政爱民，是中国历史上的千古一帝，成为后来众多帝王的楷模。作为一个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君主，唐太宗被各番邦尊称为“天可汗”，即大家共同的总首领，这是无尚的荣耀。李世民的重孙，唐玄宗李隆基，通过励精图治，缔造了中国历史上一个空前的盛世，史称“开元盛世”。据史书记载，唐玄宗经常和朝廷大臣进行马球比赛，他本人就是一名重要的球队队员。马球是一项危险的运动，轻则伤筋断骨，重则命丧黄泉。当时的国家公务员，不仅饱读圣贤书，还热衷于体育竞技，可见这个国家中流砥柱的素质之高，同时也可看到一种良好政治氛围下的君臣关系。马球运动中的爱好者中，有一部分甚至是女性。由此可得知，唐朝的文韬武略与个人精神面貌分不开。
那是一个浪漫自信的时代。上元节，即正月十五，长安城内，不论男女，白天夜晚，歌舞升平，持续三天三夜。开春时节，无论老幼，郊外踏青，成为唐人普遍的娱乐活动。皇宫太液池畔的梨园，有着世界上数量最为庞大的宫廷乐队，是中国最早的皇家艺术学院，而唐玄宗也是其中重要的艺术家。唐玄宗喜欢扮演丑角，对于一国之君而言，多少不成体统，就像喜欢当众演唱的古罗马皇帝尼禄，就遭到了后世史家的口诛笔伐。为了不影响形象，玄宗以白玉一块挂于脸，即戏曲上丑角脸谱由来。梨园不仅云集了李龟年等负有盛名的音乐家，还有诗人，其中就有李白。李白是我国古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被称为“诗仙”。“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安得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这些诗句，和他“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态度，不但塑造了他天才与不羁的形象，更是大唐那个浪漫与自信时代的反映。诗在唐代已经成为一种生活与社交方式，是上流社会必备的个人修养，一如数学在古希腊社会的地位。
那是一个开放包容的时代。她的开放与多元，达到了历史的顶峰，这也许和统治者带有胡人血统有关。因此，唐代的社会风气，多元而开放，审美也突破了传统华夏的禁锢———风靡大唐的胡旋舞，是典型西域风格的舞蹈；唐代的女人开始戴步摇（波斯耳环），搭巾帔（天竺披肩），盘髻堆（中亚发型），化面赭（吐蕃脸妆）。唐朝和东南亚、中亚、西亚、欧非的来往频繁，远超前代。唐朝向天竺国（印度）带去十进位制，天竺使节带来郁金香与菩提树。西去天竺国的玄奘法师，记录了一路的见闻，《大唐西域记》和后来的《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成为古代中国打开眼睛看世界的重要文献，也是现代研究古印度断层空白历史的重要资料。玄奘还将《道德经》译成梵文，传入天竺。东来的日本遣唐使、留学生，将中国的汉字与建筑、典章制度带去东洋，开始了日本的文明时代。汉字因此有了它的衍生文字———假名。新罗（朝鲜半岛）和越国（越南）亦全面取法中原大唐，包括文字、姓氏、服饰、节令、儒学等，以中国为核心的儒家文化圈，在东亚逐渐形成。
就像今天的“一带一路”、“产能输出”，唐朝的造纸工匠，对阿拉伯帝国在中亚重要名城撒马尔罕开办造纸厂，给予了极大帮助。此外，由于许多唐朝工匠曾到达阿拉伯帝国的城市库法，中国的丝织技术、绘画设计、陶瓷制品也传到了古老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大唐的国威，保证了丝绸之路的畅通。唐的丝绸、瓷器输送到东罗马帝国，东罗马的杂技、医术、玻璃等传入大唐。在非洲出土的陶瓷残片，有唐三彩，唐人杜环的书中记载了当时非洲的风土人情。长安城的太学，是当时最国际化的大学之一，不论是东方，还是中亚、西方，大量的留学生前来学习中国文化。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唐朝已是世界中心，文化熔炉。当时的一线城市长安、洛阳正如今天的纽约、东京，是名副其实的国际化大都会。长安有通行西域、天竺与伊斯兰国家的抓饭，盛行胡食胡风，“洋快餐”店也是那时的常见消费场所。取外文名也不是现代人才有的时尚：“诗佛”王维字 “摩诘”，摩诘即梵文“维摩诘”（vimalakirti），意为“净名”。除了佛教，许多其他外国宗教也在唐代盛行，比如：拜火教，即琐罗亚斯德教（Zoroastrianism）；景教，即基督教聂斯托利派（Nestorian Church）；摩尼教；伊斯兰教，等。通过对大唐文化的学习，日本人阿倍仲麻吕、新罗人崔致远、阿拉伯人李彦升等成为外籍进士。王侯将相也不再只有中国人：大臣有天竺人迦叶济，名将有高句丽人高仙芝，外交官有波斯人李密翳。这就是创造了世界性文明的大唐：西域舞女在酒杯前旋转起舞，高丽文人在一旁畅饮赋诗，日本留学生进殿参政议政，西亚波斯人和长安小贩讨价还价，突厥勇士在边境开疆拓土。商旅、学者、艺人、僧人、大使，云集大唐，震撼那宏伟的宫殿，目眩于绚烂的繁华。
大唐，一个恢宏的时代！
唐人张若虚不会想到，在那个宁静的夜晚，他赏月后写下的诗篇，会在一千年后的某个晚上，响彻全球，世人共赏。笔者如今观此表演，竟眼眶湿润。可想而知，在那个开幕的夜晚，当身处海外而又认同中国文化的华人华裔，看到故乡的文化如此震撼地展现在世人面前，心中是何等感动。感动的背后，是自豪。自豪身上流淌有世界六大古文明之一中国的血统，自豪过去我们有过的辉煌，自豪今天祖国告别欺凌，开始强大。
如果要列举出改革开放以来，改变世界对现代中国印象的大事件，一件是“神舟”五号的载人航天，一件则是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他们已明白，原来，中国不再是人人留辫的落后国家，而是和他们一样，也能做出高科技。近年来，中国积极参与国际事务，主导国际多边合作，开始制定规则、扩大话语权，逐步走回国际舞台中心。超大城市群与自由贸易区建设如火如荼，软实力与硬实力水平达到近现代以来最高。新的开放格局已逐渐形成。中国复兴的速度，正如她的“复兴”号高铁列车，风驰电掣，势不可挡。
伟哉，华夏先人；伟哉，炎黄子孙！
大唐，到今天，依然是中国人感到骄傲的一个时代。她代表着前所未有的朝气、开放与自信。但纵观历史，我们并没有在此由盛转衰。大唐之后，中华名族开始变得理性与成熟，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也终于迎来了发展的巅峰状态。实际上，在开幕式展现大唐的表演中，张艺谋已在长卷画里一展她的面貌。我们也可把这两个王朝，并列为一个时代。
下一次，让我们从梦中出发，走过历史的时空深处，去遇见那个进步、辉煌的时代。
附
北京奥运会开幕式《春江花月夜》观看链接：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之《春江花月夜》
#未完待续
2018年8月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