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董笑嫣，这次真的打心底里感到恐惧。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帮人，难道伤害了别人而不自知吗？吴悠的自杀，是否和她处置不当有关？她的心砰砰地跳着，牙齿只打颤。
董笑嫣看似风风火火，其实是个很细致很讲究的人。每一天，她在护肤和化妆上都会下足功夫。虽然她天生丽质，但依然精益求精，半点不肯马虎。“眉好一半妆。”描眉大有讲究。不可用眉笔，容易有生硬之感。要用眉粉，峨眉淡扫，自清新婉约。眼妆最讲究，眼影要层层晕染，眼线要粗细精准，半毫米的误差都要不得。这睫毛一定要选上好的睫毛膏，上妆之后，就如自己长出来那么自然，万不可断断续续，长短不一，犹如苍蝇腿……
她最瞧不上那种长相平庸还不打扮，个头矮小还不穿高跟鞋的女人。先天不足，后天还不知弥补，简直人神共愤，无可救药。此刻，她正坐在梳妆台上全神贯注地刷睫毛。手机铃声不断响起，扰人心神。刷睫毛最忌中途停顿，睫毛膏凝固，影响线条流畅。她不理会电话，继续刷刷刷。无奈打电话的人实在执着，不依不挠，坚持不懈。董笑嫣只得放下睫毛膏，跑到床头柜边拿手机。是接待员马玲玲。
“玲玲，你……”她刚想问玲玲何事使这招“夺命连环call”，却被马玲玲急切的声音给打断了。
“董小姐，你今天千万别来上班！出事了！”
“什么事啊？咨询中心被轰炸了？”董笑嫣还是改不了她的玩世不恭。
“那个吴先生出事了……自杀了……他爸爸带人来闹。来势汹汹，怕会对你不利……许医生正处理这事。记得啊，你千万别来……”马玲玲讲话语速跟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似的，噼里啪啦，董笑嫣有点信息接收不良。
“什么情况？玲玲，你说清楚啊。吴先生自杀了，他人怎么样了？喂喂……玲玲……”电话传来忙音，马玲玲已经挂断电话。
吴悠怎么自杀了？他为什么自杀？他人是死是活？现在咨询中心什么情况？师父会不会有事……
董笑嫣的脑子里塞满了问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是，马玲玲交代她千万不要去，这一定也是许子峰的意思。咦？自己不是最喜欢和许子峰抬杠吗？几时这么听他话了？好吧，他是喜欢跟许子峰耍嘴皮子，故意装作不听话，其实，心里是很认可这个师父的。平时嬉笑玩闹，那是确信他不会生气。这次可不一样！现在情况不明，她就贸然跑过去，会不会给他制造大麻烦？他会不会很生气？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许子峰生不生气。最要紧的是吴悠，他情况如何？是死是活？这才是关键。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董笑嫣，这次真的打心底里感到恐惧。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帮人，难道伤害了别人而不自知吗？吴悠的自杀，是否和她处置不当有关？她的心砰砰地跳着，牙齿只打颤。不行，哪怕上刀山下油锅，她也得去看看。
她想去车库提车，可是手脚发软，看来不适合驾驶。让爸爸送？不行不行！当初骗爸爸说自己是在报社上班，爸爸还不知道她做了心理咨询师呢。还是打的吧。
董笑嫣匆匆挽了下头发，换件衣服就出门拦车。运气不好，半个小时才打到车。
等她到咨询中心楼下，已经是一小时之后了。这一路上，她心急火燎，恨不得给出租车插上翅膀，真到了，她又开始忐忑不安了。人对于未知的情况总是充满恐惧的。死就死吧！董笑嫣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楼梯。不料被人一把揪住。她侧头一个，是凌志飞。
“喂，你现在先别上去！我就怕你贸然闯上去，特地在这儿等你的。”凌志飞今天没有笑。
“上面……现在是什么情况？”董笑嫣心里没底。
“没文化的人嘛，就是吵吵闹闹，砸砸东西啥的。”他把她拉到一边。
“那有人受伤吗？”董笑嫣着急了，她很担心许子峰，毕竟他是这儿的负责人，找不到她本人，那些人恐怕会迁怒于他。
“没有人受伤。那个许医生一出来，hold住全场。真是怪事，那些怒气冲冲的人，被他几句话就给安抚了。”凌志飞显出几分孩子气，“听说他是催眠大师，那些人该不会被他催眠了吧？啧啧……”
“场面都控制住了，你还守在这里干嘛？松手，我要上去！”董笑嫣相当不客气。
“人还没走呢。你是最大刺激源，你要上去，场面又得失控了。”凌志飞拽住她肩膀。
“好，我不走。你先松手。痛死了哪……”
“啊，对不起。”凌志飞赶紧松手，董笑嫣纤纤玉臂上已有粉红抓痕，很招人心疼。他万分抱歉，伸手去抚摸，似乎想将这些痕迹擦除。
董笑嫣一下拍开他的手，凤眼圆瞪。他自觉失态，讪讪地笑了笑，两手不知如何安放。
所幸，这种尴尬很快就解除了。他们看到侧门楼梯口走出好几个人。前面雄赳赳气昂昂的是三四个壮年男子，接下来是一位瘦小的老年人，大概七十来岁，脚步虚浮，难掩疲惫。一位妇女搀着他，另一位跟在后面，似乎也随时准备扶他。
然后，她看到许子峰出来。还好，他完好无损！
许子峰替这群人叫好计程车，礼貌地把他们送上车，目送着他们离去。他看了下手表，正准备往回走，却差点跟董笑嫣碰了个踉跄。
“师父……”董笑嫣低着头，双手揉搓着衣角，像做错事情的小学生。
“别怕别怕。”凌志飞给她鼓气。
许子峰望了一眼凌志飞，连瞳孔都没收缩一下，好似看一个透明人。
“你先跟我上来。”他语调平稳，听不出情绪起伏。声音如流水激石，清脆干净，却有一种冷冽之感。董笑嫣只觉得心跳得更快了，脚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亦步亦趋。
“笑嫣，我在这儿等你，送你回家。”凌志飞见没人回应，又补充一句，“不着急，你慢慢来。”
到楼上，果然一片狼藉，文件丢了一地，马玲玲正在收拾。会客室的沙发东倒西歪，她工作的咨询室门都被踢坏一脚。到了许子峰的办公室，许兀自坐下喝水，董笑嫣还木木地站着。
“怎么？变成乖乖女了？”看着她这可怜模样，许子峰再发不出脾气，“平日张牙舞爪的劲儿哪去了？”
“师父，我……我是不是闯大祸了？我……呜呜……”她竟哇哇大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