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惊蛰那日呱呱坠地,伴着虫鸣与雨水来到这即将复苏的人间。
有传言道惊蛰那日出生的婴孩不是夭折便是克妨。父亲沉迷相术,一生下来便亲自为我测算。待批过八字,知我富贵天然,欢欣不已。
而后他觉着生在惊蛰这样的大日子里,总有些张扬便为我想了个安分的字“拙”。汪则易
他曾告诉我,富贵天然便是大巧,即是“大巧”又为我取小字“若拙”。
我的父亲叫王奉光,承袭关内侯,领千石俸禄。 祖父也曾尽力教养父亲,盼他重振门庭。可他一身的道家风骨,儒家那一套便是怎么也学不会的。又因家世颓唐,在市井间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或吟诗抚琴或走马斗鸡,优哉游哉的早已将做官抛之脑后了。
自十二岁上,祖父便为我定亲儒生蓼侯孙孔值,但他没多久便染病去世。父亲再次择婿,他选了南宫侯张家的孙子,因孔武有力便处处与人较量,最后也似秦武王举鼎而亡。
时隔多年,我出生惊蛰的命硬之说又被提起。
那时我第一次感受到传言的可怕,外头的世界再怎么美好也都不如这一隅安宁了。我闭门不出,也像小儿女般掉下泪来。汪则易
那日,父亲又带了朋友前来,我无意路过躲在屏风后头瞧见。
他与父亲谈得甚是高兴,不料父亲喊道:“阿拙,大方出来,躲在屏风后头作甚!”
我只好悻悻而出,父亲向他介绍到:“这就是我许了多次亲的女儿,着实操心!”
他瞧了我一眼,我便立刻脸热起来转而向父亲嗔道:“父亲,你怎么好这样!”
父亲执樽邀他共饮:“小女恼了!”
他安慰道:“王翁,我瞧着世侄女有大家之风不愁嫁!”
父亲又饮了一杯:“王侯皆不成,小户亦不就,还盼小兄指点!”
他答道:“若不是病已已有妻室,不然还真愿意当你王翁婿!”转而又向我说道:“一句玩笑话,世侄女莫怪!”
我又羞又恼,行至亭中暗生闷气。小婢环儿见我揪了一地的花瓣,不敢出声,便轻摇羽扇。随着丝丝凉意,热燥渐退,我的恼意也渐渐消了叹道:“这才三月便热得这般,要到七八月可怎么好!”我拿过羽扇边走边扇了起来,丝履踢踏着罗裙,母亲瞧见我这样隔着老远便提醒道:“姿态!”
我充耳不闻,学做男儿般行走。回至房中便让环儿将门栓起来:“谁来都说我病了,睡了!”
我以为母亲回来训斥我,我昏昏睡了一日竟也无人理睬。夜里我趴在栏杆上,父亲仍与那人夜话饮酒。环儿替我端来一碗梨汤:“小姐,您喝一点可好!”汪则易
我嗯了一声喝了几口,母亲推门进来:“阿拙,又闹气了?可不许这样了,马上就是要定亲的人了!”
“我已不想出嫁”我回绝了,“就让我在家守着父亲母亲就好!”
母亲拢拢我的头发:“又说气话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问道:“母亲,那他是真心与我结亲吗?”
母亲怜爱得看着我:“他的妻房已去世许……”
我打断道:“母亲您的意思?”
“孩子,别这样倔强!”母亲劝我,“他的人品也算是端正……”
我急急问道:“父亲同意吗?”
母亲摇头:“还未来得及告诉他,想必他也是同意的。毕竟……”
我穿过厢廊急急往前厅去,也顾不得父亲是否有客,闯进门去问道:“母亲替我择了一个鳏夫,您能同意吗?”
父亲淡淡说道:“你若不愿意,那便不嫁!总会有好男儿的!”
那人见我愠色稍有便辞道:“王翁,今日小聚颇为尽兴,天色已晚,家中还有妻儿,便告辞了!”
父亲不顾我的问话先为他安排车马,待他离去后遗憾的对我说:“阿拙,刘病已真乃我梦中佳婿啊!”
我闷闷不语瞧了一眼门外,月光皎皎,一地清霜。人早就走了,而且家中早有妻儿。我王拙纵使不嫁,也不愿为人妾室,而且要嫁便一定要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父亲低声说道:“女儿,你老父虽无厚禄但也不怕那些罚币!你尽管去挑这世上的好男儿,不必听你母亲的。”
我又像幼时拉拉父亲的袖子,父亲拂去我的手:“多大的孩子了!”
三月初我得到了父亲的允许,心安理得地守在自己的一间小屋。
父亲形形色色的朋友继续来来往往,刘病已偶尔也带着他的妻子许平君前来。 汪则易
初见许平君时她已身子笨重,刘病已搀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王翁,若不是你派人接了我夫人前来,今日的棋,我定然是下不了了!”
“小刘兄,先别道谢!好好陪我下一盘才是!”父亲一面又让我接了许平君去歇息,“阿拙,快带着刘夫人用点饼饵,好生歇息!”
我领着她去了清风堂,看着她松松挽着一个随云髻,着一青色衣衫,慢慢走着。她好像全无烦恼,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她在廊下,望着两边栽着的杏花:“真美!”
母亲远远在堂前唤着她:“夫人仔细外头热。”
我也对她说:“去清风堂避避热吧!今年也不知怎么得,热得不像话!”
她对我点点头,又望了一眼那株杏花树!青衫粉杏,人如入画,我也不觉看了眼杏树,原来那杏树后头的亭子里坐着正在下棋的刘病已。
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男女之情间的爱意,只需那目光流转间的一霎。
许平君很节制也很守礼,她喝一点羹汤便放下了!她对送羹的环儿道谢更对坐在上首的母亲致谢:“谢谢夫人的款待,夫君在您这叨扰多日现在又添上一个我,真是过意不去!”
母亲笑语盈盈:“我只有一个女儿教养的和男儿一般,很想有个你这样的温婉女儿!”
许平君身子沉重仍起身行礼:“夫人抬爱,平君感激不尽!”
平君,这个平字真适合她!乐从和,和从平。舒缓,柔软,像是刘病已衣带上的玉坠子。随着他动随着他静,有时解下来放在手心摩挲一番,有时就这么挂着!
我看着许平君,直到母亲叫我:“若拙,快见过你姐姐!”
原来我想得那么出神,竟然不知母亲认了干亲,我也多了个姐姐!
母亲是个谨慎的人,这位才见过一面的刘夫人竟成了我的姐姐。当真是许平君温婉可人还是母亲另有他意?
夜间我悄悄去到母亲房中,她像是猜到了我的来意:“你是不是来问我为什么给你找了个姐姐!”
我一笑:“才不是呢!”
母亲不顾我的狡辩:“我的女儿想什么我还会猜不到!”
我走到绣花架前装腔作势,拿着针根本不知道何从下手!母亲也拿起针,刺下一针:“你父亲的友妻照顾也是应当的,只是你父亲自己算了算,他们夫妻能成全你的福气。”
我不小心弄脏了丝线,母亲替我拭去,我尴尬地问道:“所以母亲就替我找了姐姐,为我添福?”
母亲又细细道来:“你父亲说卦象怪极了,里头什么都有,既是情爱又是亲缘,总之你父亲盯着看了一晚上!”
我机灵道:“所以母亲替我认下姐姐,替父亲解决了难题?”
“算是吧!”母亲低头绣起一只小小的鸟儿,“不过那孩子还挺讨人喜欢的,你啊就是不像个可人的女娃!”
我不管母亲念念叨叨,悄悄溜了出去。
许平君虽只在家中住了两日,这短短两日的相处,她回去时竟有些不舍。她与刘病已截然不同,她对书简上的文字都是模模糊糊,但却可以通篇吟出屈原的《离骚》并告诉我刘病已经常反复念“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我想到刘病已也是太祖皇帝的子孙,血管里流淌着的仍是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气度,他是被排挤的宗室,是满怀抱负却得不到施展的失意人。
许平君低下身子去捡掉落在地上的杏花瓣,我替她拾起,她嗅了嗅杏花:“你知道吗?夫君他常常嗅那些掉落的花瓣,他总是玩得很快乐但一回到家就又沉默!”她向我说着,我也听着像是小时候母亲讲起父亲年轻时的故事一般。
渐渐得我喜欢上这位平和的女人,她真如年轻时的母亲一样,她若是我的亲姐姐没人会怀疑!
此后我便给改口称呼她姐姐。
我与姐姐交好,刘病已与父亲亦父亦友,整日游荡在外,归来时总会在带来新客。
刘病已带来故交戴长乐,父亲也是亲厚对待。我折了杏花插在瓶里,想请他带回去交给待产的姐姐:“替我带回去给姐姐!”汪则易
戴长乐替刘病已接过花枝:“妙啊!这花枝果真是美极了!”
我感受到戴长乐眼中的异样,那若有若无的情意让我浑身不自在!送了花枝后,立刻退下去躲在屋内等戴长乐离去后才出来!
转眼便是六月初,日子真是一晃而过。
柳枝摇摇,菡萏初苞,刘病已送来新生儿满月的消息。母亲也准备了幼儿柔软的衣衫打算前去探望,临行前我送上一枝用丝绢做成桃花,再请刘病已送给姐姐:“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恭贺弄璋之喜!”
刘病已接过花,又骑了马在前面领路。母亲的马车紧随其后,我回到内室,父亲正在一个人摆弄着棋局,父亲叫住我:“你若想去,换身装束,别人就不会非议了!”
我还是惧怕流言:“父亲我还是不去了!”
父亲摆摆手:“那你陪我下会儿棋?”
我坐下来看着棋局:“黑子一定是输了,父亲你还看什么呢?”
“你懂什么!”父亲嗔道,“你若觉得输了,那断断是输了!你若非要在败局里找到生路,那倒不一定没有!”
我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捣乱似地拂去了他的棋局:“你不用再看了,你已经赢了!我换件衣衫去看看他们的孩子!”
待我换了男装,问父亲:“我能骑着你的马去吗?”
父亲唤了小童:“你仔细牵着马去!
我坐在高高的马上,看着市集上往来的商贩行人。一对人马过去,穿着中大夫的服制:“怎么又选家人子了?”
小童笑话我:“多少日子不出门了,大行皇帝驾崩后昌邑王即位,自然就选家人子了!”汪则易
我十分惊讶:“这话胡说是要治罪的。”
小童不以为然:"当真如此,不信您问刘公子去!"
"你骗我,若果真如此,父亲怎不入朝居丧!"我反驳,心中充满怀疑,"还有姐姐一家,他们是宗室应当着丧服,可刚才来时并无易色"
小童解释道:“新皇继位便下诏不必守丧,国是如常!”
闺阁数月,天下易主!我只顾着园中的桃红柳绿,竟不知皇帝驾崩多日。新皇国丧选纳良家子,不顾人伦孝道,悖论纲常,此等蠕虫又岂堪大用!
内心纵使汹涌万分,又有何用!一届女流换了男装也不过是掩人耳目,在此忧国伤命,无用也!唉,男儿居高位只思美色,女儿易服思天下,这又是何等荒唐!
我没有心思去刘家道贺,回转家中。
哥哥舜从祖父处来,在大门外见我一身男儿装束训斥道:"若拙,你又寻花样,还不快下来。"
这别苑,祖父是很少让兄弟们前来,怕过了父亲的荒唐气,今日如此匆忙一定是有要事!
王舜进屋,请了安,让我回避!
我只好退下,让小童替我听着来告诉我。我等待着那个消息,想着王舜从未如此严厉训斥过我,这有些不安,总觉着与我有关!无名之惧萦绕在头顶,像是悬着的剑,随时会落下!
小童来禀,中大夫欲前往祖父处为新皇选家人子……
此刻,我浑身凉透了!这消息像是刺骨的寒霜,慢慢侵蚀着我,我似乎看见那个皇帝像我扑来,华服之下如虎狼一般,泪便落了下来!
父亲差人让我往厅里去,我知道父亲肯定是告知此事!泪痕未干,父亲瞧见了,便知道我已经知晓家人子之事,忧心万分:"知道了也无妨,如今只有两个法子!或据实上报;再就是即刻定亲"
王舜说道:"若立刻定下亲事,再使些银钱,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只说了一句:"我不想入宫。"
王舜明白我心意后与父亲说:"等中大夫来时便说小妹早许人家,马上来迎娶!只是这人家得快些找好,立刻报去修改名籍。"
午后,中大夫从祖父处来到别苑。
来的如此之快,是父亲始料未及的!
刘病已也送母亲回来,同车而来的还有姐姐与刚满月的孩子!
母亲见家中来了生客,便带姐姐从旁道来了内室!此刻我双眼泛红,见母亲便忍不住悲痛:"新皇要选我做家人子…"
我已经说不下去了,外头的中大夫质问父亲:"王公,旁人都知道连克五夫之事,您偏说她许了人家,这人家又在何处,还有便是她的名籍也仍是王家女啊!”
父亲有些没了主张,王舜的银钱也没有用上!门里门外一队人马、厅里的中大夫、以及我和母亲都等着父亲的回答。母亲紧紧搂着我,我实在怕极了,如果父亲无话可说,那我只能等待绉车来将我接走.一室俱静,似乎入宫已成定局。
我不曾想到解我之困的竟是刘病已。
“今日特地来拜访妇公,中大夫那您选家人子还请移驾他处。”刘病已说得自然,中大夫又问:“你是何人?”
“在下宗室刘病已。”
“你何时迎娶王氏?”
“还未迎娶,故今日特来商量亲迎之期!”
“为何不见名籍修改?”
“宗正修订新皇之册繁忙,刘某位卑,不敢烦扰!若大人愿意前往,实在感激不尽!”
中大夫似乎想起来什么,又问:“你曾娶掖庭令之女许氏,再娶王氏,又是何故!”
刘病已大笑:“敢问大夫家中妻妾几人?何况王氏美貌,刘某也是男人啊!”
“王氏乃关内侯之女,与你做妾?”
“大人可晓娥皇女英之典故!”
姐姐突然将孩子抱给我,走到外头去!她向所有人请安,向刘病已说道:“妾不过暴夫之女,宗室贵胄妾能侍奉左右便是妾的福气,如今再娶侯门之女相配,您抬举妾,娥皇女英之典故,实不敢当!妻便是妻,妾便是妾,妾一定会好好侍奉您和夫人!”
中大夫也无话可说,只得向父亲道贺:“恭喜关内侯!”
刘病已的孩子在我的怀里不哭不闹,小眼睛看着我。我抱着这孩子像是抱着救命符一般,他母亲的言行,似乎真的使中大夫相信了刘病已所说,几句寒暄后,中大夫便带人离开!
从内室出来,人人相顾,像经历生死般,都是面色惨白。环儿扶着母亲,几乎踉跄。
戴长乐问刘病已:“你当真要娶?”
刘病已瞧了一眼我:“我当真娶,她也不愿嫁啊!”
我恼这刘病已的玩笑却又不得不问:“那名籍怎么办?”
“不必担心,宗室上报修改繁琐,定能拖过这些日子!日后就说我刘病已贪图美色却又怕死,又不敢迎娶,这婚事作罢!”
戴长乐捶了下刘病已:“果然妙计!”
一场风波暂平,而后昌邑王荒诞被废传遍朝堂上下!真是“多事之夏”,我一边与父亲感叹世间万事的瞬息变化一边又想到刘病已和姐姐数日未来做客,不知安好,便有心问问父亲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曾想,没几日后刘病已封侯之事传来,再几日刘病已入嗣即皇帝位的宣天下诏书送达各户,父亲去祖父处取来衣冠与祖父一块去未央宫朝见新皇。
刘病已竟然成了皇帝,父亲下朝后我揣着种种不解去问父亲,先看到王舜一脸喜色忍不住问:“可有什么喜事?”
王舜素来端庄持重,见我问询又板起脸来如祖父一般:“见了长兄也不问好请安!”
我向他施礼告辞,幼弟王骏喊住我高声道:“长兄封了光禄大夫,一跃数级!”
我也高声回他:“那你呢?不会依旧是个太学生?”
王舜制止道:“两人相距数步,怎么如此高声!”
王骏嬉笑:“长兄日后拜相封侯,自然不与我争先祖荣光,我又何必着急,安心做我的太学生即可!”
父亲在一旁听得笑出声来:“真乃吾儿!”
兄妹三人极少父亲同处一地,祖父也破例来别苑小歇,母亲吩咐去接了嫂嫂一家人在别苑小聚,祖父因王舜进官之事也颇为喜悦与父亲饮了一杯酒。而我心中仍是早先的疑问,撤席后我在房中问环儿:“你觉着先前来家做客的刘郎如何?”
环儿摇摇头:“他是客人怎是我一个婢子可以议论的!”
真无趣,我一时找不到说话的人,只好去打扰父亲休息。父亲也料到了我会来似地,在亭子里赏月。
小童煎了茗饮送上来,父亲与我坐下,才喝了一口涩味就涌上来。我喝了口清水去去味,父亲又笑话我。
月色不曾有变,只是上次同父亲一块望月,是送刘病已回去,如今他已是皇帝,再也不是落魄之人。
“父亲,为什么他是皇帝?”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先听假话!”
“卫皇后、卫太子并无被废,卫太子后人应当承继大位!”
“那真话是?”
“昌邑王荒诞不假,不服权贵是真!他毫无根基,自然是最佳人选!”
我听着倒吸一口凉气,做皇帝又有何好!他也不过是傀儡而已,可悲可叹!我也为姐姐担心,封后诏书未下,她又是个什么身份!无高贵的母家, 宫中又是那么多势利之人,怎么能安身立命!
杏花落了,桃花也只剩几片还不肯掉下的花瓣。一树皆绿,如碧如翠,只是我瞧着,绿的太过倒有些可怕,站在浓荫里,透不过气来。
不知是五月的暑气还是我的心神不宁,我总是睡不安慰。迷迷糊糊睡着了,却梦见偌大的宫殿里姐姐抱着孩子疾呼救命,孩子哭得厉害极了。我听着声去寻她们,渐渐声音弱了,最后什么也听不见!
我跑出宫殿,外面白茫茫一片。
只听得宫殿里传出一声尖叫,我惊醒过来,天已是大亮了,环儿大概是看我坐起来便进来伺候洗漱。
环儿问我今天想梳个什么髻,又说我梳个飞仙髻最好看。望着镜中的自己,哪有飞仙之姿,梳个飞仙髻怕是有些讽刺!拿过梳子,自梳起来:“今日不见生人结个辫子罢了!”
“怎么不见生人,步辇都已经在老侯爷门口了!”环儿很是雀跃,“说是来接您的人站了一大院子呢!”
“谁来接我?”
“说是戴太仆,好像以前还来过咱们别苑”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清楚。”
“夫人只吩咐我好好给你梳髻!”
我穿了外衣,忙忙去找母亲!母亲与父亲相对而坐,见我髻未梳,衣未整又不免说道:“怎么没有梳髻!”
“谁要来接我?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拙,这回阿翁留不住你了!”
“新皇下旨,迎你入宫!”
“新皇?”
“步辇已经在家中了,还会有错!”
“新皇怎么会迎我入宫?”
“君无戏言,那日所说自然兑现!”
闻翁言,如惊蛰。四下混沌,不知所措。
之后母亲拉过我亲自替我拢发梳髻,为我戴上珠翠,插上步摇,我也随其摆布,裹上织锦缃绮。当我站在阿翁面前,看见他的眼中有些婆娑回过神来:“阿翁,当真去也!”
我踏上马车往祖父处去,阿翁一行人紧随其后。祖父必定换了衣冠候在厅里,王舜侯在外头。我独自坐在大车里,刘病已竟然真的成了我的夫君,难道我要接受这样的安排?
永平三年春二月甲子,诏曰:
朕承先帝之圣绪,获奉宗宙,战战兢兢,无有懈怠。朕闻为圣君者必立贤,今翁主王氏,关内侯之女,昔承明命,虔恭中馈,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宜建长秋,以奉宗庙。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使使持节兼太尉授皇后玺绶。夫坤德尚柔,妇道承姑,崇粢盛之礼,敦螽斯之义,是以利在永贞,克隆堂基,母仪天下,潜畅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