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市“一天公益”社会工作服务中心秘书长、SEED 社会创新种子社区新任理事……李素庆带领志愿者活跃在5.12汶川地震、4.20雅安地震、8.03云南鲁甸地震等地的灾区社会工作一线,同时让人惊讶的是她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晨间人。她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在九点上班之前坚持有计划地学习,不分节假日和周末地工作。
2011年,李素庆放弃了在一家世界500强企业的工作,四次申请加入了成都一家,也是唯一一家救灾灾后心理援助机构——“妈妈之家”。她这样描述自己转身离开企业的原因:“在企业有很好的条件,个人的成长过程也很顺利,获得了许多帮助与支持,但觉得自己对他人和社会的贡献太少,因此颇感不公平。”由此,她起了念头,开始寻找一番事业。
我这一辈子想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 她扪心自问,答案是:找自己有兴趣,并且擅长的工作。
然而在转身投入新领域的过程中,她遇到了一个从事伟大事业的人都会遇到的“友敌”——是敌也是友——孤独。
这都是李素庆自己的切身体会,从大企业到草根环境,她原本设想,可能大家都有一定程度物质或者精神条件的满足才来做公益慈善。可是后来,她逐渐发现很多人的情况并非如此,甚至连考虑清楚内心动机的能力都没有,产生了很多“善意”却不美好的结果。其实当激情褪去后,只有理智与可持续性结合在一起才有可能让结果真正配得上那份“善意”。
当她发现,面对丧子母亲的创伤,心理咨询的知识和技能无法在开展心理援助的过程中起效,她也曾在自己珍视的专业中迷茫困顿;当她发现妈妈们的注意力都在逝去的孩子身上,而不再有一股内生的力量支撑自己好好活下去,她明白了什么叫“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当她看到一群人“活着仅仅是活着而已”,也曾感到渺小和无力,也曾受创;而同样,当一个她面对需要帮助的一群她——无助、挣扎在生死的边缘“哀灭”的她们,“不忍”也许是继续行动最好的解释。
援助工作的目的是退出,但是5.12地震已经过去了整整九年,李素庆依然站在一线,在无条件地积极关爱和陪伴着灾后群体。这代表着社会工作至高的理念——“共情”“陪伴”。尽管有大部分个案已经不再需要“打扰”,但她很清楚仍有一些个案还没有到能说结案的时候。譬如那些不能再得孩子的家庭,譬如在过年过节、孩子的生日这些特殊而难过的槛,仍需要有一盏灯为她们而亮。这是援助性工作,也是社会工作最重要的原则:“从对方的需要出发,而不是根据自己的规划来开展工作。可惜我们看到太少持续性的案例。”
当被问起是否后悔离开企业和优越的条件时,她说没有,“因为不一样的东西无法比较”。
采访李素庆时,正值她在曲阜的洙泗书院参加国学社工研修,她提到自己后续会将精力投入到这个领域。经过了六、七年的实践探索和酝酿,她经历过“西方文化背景的东西如何在中国应用?”的思索。现在,她正和一群学者和实践者一起,探讨基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社会工作人才培养方案和实践模式。
她开始重读国学经典,从尧舜禹汤到孔孟王梁,试图重新找一条思考自身社会根基和文化的道路。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体悟到儒家士大夫的“乡建”,在前人的实践中看见未来的可能性。
此时的她,也面对诸如中山大学取消社会工作本科对于这个行业所带来的震撼。已经社会工作硕士毕业的她,对此在情感上也觉得遗憾,但是从理性上,她对于此有自己的理解。如果专业不能满足社会的需求,取消在所难免。就自己的经历而言,上课的教材和观点都来自于西方社会,没有办法打通我们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对社会问题的认知,更不能在解决问题上提供彻底的方案。空怀理想,难免在实务过程中屡屡受挫,最终多数人放弃了走专业社工的道路。
如何认识中国的社会?什么是“共情”……社会工作作为一门实务性很强的专业,这些在实务中非常重要的概念没有办法深入地出现在课堂上。一个要解决社会问题的专业,如果教材和老师之间讲不通,老师和学生之间讲不通,学生和需要援助的社会人士讲不通,那么受训之后的学生如何能在社区中断连清官都断不了的家务事?更遑论在不认识国情的情况下“平天下”。但是她又抱有期待,希望越来越多的学校在基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探索基础上开设相关专业,让这个领域注入更多新鲜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