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殊戏子泪(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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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姝在街上一步一步地走着,她本来可以回到自己当初寓居的处所的,但是想到方子清可能很容易就能找到她。她狠了狠心,这次她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就原谅这个给了她一巴掌的男人。爱是爱,同样的,一个女子也不能因为爱就丢失了自己的尊严。她明白,这一次如果这么容易就让步,那么以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少。一个女子,就算别人不给自己脸皮,也得自己去挣回来。

她看着街上昏黄的灯光,下定决心似地往一个方向走去。她每走一步,心里的愧疚和无奈就增加了一分。想起自己当初意气风发,自信满满地要园主给她去寻找自由的机会。园主恨铁不成钢地想给她一把掌,但是看见她梨花带雨的脸,还是缓缓放下了手。园主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当初南笙是我没有能力,才没能护住她,让她跳进了那火坑。可是你倒好,自己心甘情愿地要往那个火坑里跳。我也不愿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希望你自己别把自己的感情太表露出来,叫男人拿住你的七寸,你就只有哭的份了!

园主甩袖而去,从此没有搭理她。就算是方子清迎娶她进门,他也只是差人送来了一个礼盒,上面写着:只是个妾便这般得意,小心方少爷不开心把你踢了,有本事当了方家主母再请我去喝茶炫耀!

曼姝无奈,这小老头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话虽如此,她的心里唯一信赖的还是这个把她从无情父母中解救出来,给了她一身技艺的小老头。

曼姝心里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游子义的屋门口。她看见窗户里还有灯光透出来,心里想着这小老头现在还不曾歇息,只怕还在饮酒取乐。这样也好,他就不会唠唠叨叨地问她为什么在深夜来投奔他,至少还能安宁一个晚上。

她试着敲了敲门,只有一位中年妇女答话的声音,谁啊?这么晚了!园主已经休息了,请明日再来拜访吧!曼姝无奈,这管家大婶打发人的手段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什么长进,这么明晃晃的灯光,难不成别人都是瞎子?曼姝嗤笑一声,清了清嗓子,曼姝来向园主请罪了!

屋里一下子便寂静无声。只有小老头气恼的嘟囔声,当初死活不听,现在吃了亏知道回来找老子了!老子才不想见你这个死丫头!曼姝的心里顿时有些黯然,她心绪烦乱,转过身对着那风口,想让自己的心静一静。之后屋内又传来管家大婶的劝告声,吱呀一声,门里探出一个中年妇人,她快步将曼姝拉进屋子里去,还用手拍了拍曼姝身上的雪花。曼姝向大娘道了谢,也不理会那正在和她置气的老头。踏着皮鞋,噔噔地走进客房了。

园主本以为这小妮子怎么也会来和他讲讲发生了什么,他还等着她来服软呢!没成想这小妮子!园主恶声恶气地说了曼姝几句,连带骂了管家大婶,大婶边走边嘟囔,这人老了,头脑也不清楚了,刚刚是谁担心冻到了曼姝,又拉不下脸皮,巴巴地叫我去把曼姝叫进来,这老骨头!

游子义生气地瞪着那盏还没有被大婶弄熄了的灯,想张嘴把人叫进来熄灯。但是刚刚才把这人惹火,这会子也拉不下脸使唤人。游子义慢慢地踱步到灯前,借着这星星点点的光,他看向外面,这一向寒意遍生的晋城,又下起了鹅毛大雪。这曼姝丫头,就在这么冷的天气被那方家赶了出来,他想想心里还是一阵抽疼。这事情他也是早就料到了的,这曼姝虽然是一介戏子,但是从来就没有轻贱过自己。那方家高门大户的,总是要叫她吃点亏的,她那种性子不会服软,闹闹别扭也绝对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他没有想到,这曼姝居然在这么冷的天气被赶出来,或者是自己出走,这个死丫头,要倔强也得分清场合!

他一生无儿无女,毕生以唱戏为生。从曼姝凉薄的父母手里买下父母,也不过花了两个馒头!虽然是在饥荒年代,也没有这样贱卖女儿的。他看得出来,那父母对曼姝没有丝毫的留恋,纯粹把曼姝当成了一个负累,对自己的儿子倒是宝贝得紧!曼姝那时候还小,一颗心却放得比谁都高傲,才让她以后有了这样的性子。他其实很宝贝曼姝和南笙,她们从小就被他带着长大,一身的本事也都是他调教出来的。南笙的事,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凭自己的能力,的确没有办法给那个军阀抗衡,况且这南笙也不知怎的,完全没有半分抵抗的意思。安于那军阀的安排,从不抵抗,最后才被那军阀娶回家去。但是那小女子的眼神里,分明都是些无谓以及淡漠,只是看着让他心疼。这曼姝呢,明明知道那方府是龙潭虎穴之地,还是为了她那可笑的爱情往里面跳。他无力阻止,只能告诫她绝对不可以将自己的尊严放在脚下让别人踩,失了心的女子最容易丢掉自己尊严。除此之外,他似乎也只能凶着脸,为曼姝提供一个庇护所,能让她受了委屈回来看看。哎,大抵这为师为父之人,都是这般心思罢!

游子义一下子吹熄了灯,伴着呼呼的风雪以及深深的气愤入眠。

次日,这小巧起得极早,听到下人们在谈论曼姝昨日离家出走的闲话。小巧暗道一声,得快些去找王大夫求证,来一招先发制人,让曼姝绝没有再回方府的可能。

她遮遮掩掩地走出方府后,加快脚步来到王大夫的诊所,名曰:一心堂。小巧去到之时,这王大夫方才打开诊所的门,看见急匆匆向自己走来的方府丫头。她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这女子这么早寻找我有何事呢?快接近诊所时,小巧放慢了脚步,刻意装出很是紧张的语气,王大夫,不好!我看到曼姝小姐的裙子上有血,怕是曼姝小姐胎儿不保,怕曼姝小姐也有危险,请你去诊治呢!这曼姝小姐平日里也是待我极好的人,她却推说自己没有什么事情,我心里却是害怕得紧!这才偷跑出来,想请您去看看。

这王大夫也是个性情中人,看到小巧如此忠心护主,没有想到小巧在套她的话。她于是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将那小巧叫到她的身侧,附在她耳朵上悄声道:你家主子没有怀孕,多半是月事弄在裙子上了,你不必紧张!我看你对你家主子也是忠诚得紧,这等要紧的事,可不要拿出去说啊!

小巧心中冷笑一声,果然是如此!曼姝啊曼姝,这下你的七寸叫我拿住了吧!放心,这次这方家,你绝对没有再进来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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