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二十多个春天,也为春拍了上百张照片,最让我难忘的是峰山公园的雨中春景。
我驱车来到峰山脚下的时候,是雨下得又大又急的时候。雨点儿们争先恐后地跳到车窗上,沿着挡风玻璃顺流而下,构成了一道道晶莹剔透的水帘。从车内向外望去,正好能看见一株开得正潇洒的紫荆,她一个一个肥胖的小圆条簇拥在一起,构成一朵一朵与众不同的小花儿。放眼望去,满目紫红。她们好像约定好了似的凑在一块儿开家庭会议,又像是在竞赛,比一比哪个枝丫的花儿朵儿最美丽。不时,一粒粒发着光的小雨滴“啪啪啪”蹦到了她们身上,像在挠痒痒,只见花儿们微微颤动着身体,就像洗了一个痛快的“春澡”,花色瞬间变得清亮明丽起来。
这雨真是吃了兴奋剂,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都说春雨温柔,但此时的雨却下得奔放而热烈,颇有“大江东去浪淘尽”的豪迈气势。推开车门,春雨夹杂着春风,强劲有力,我好容易才能撑起雨伞,下车赏春。
原以为,如此大的雨,没有人会像我这样闲。可是走着走着,竟然发现,几个衣着艳丽的女子从山上缓缓而来。难道他们也是为了这难得的雨景而来,或是登山时被大雨困住,索性什么也不管,大步走在风雨中,大声笑,高声歌。她们是邻居吗?她们是闺蜜吗?她们是亲人吗?无论是哪一种关系,能在这疾风劲雨中悠哉漫步的,唯志趣相同的人罢了。
河边柳斜斜,那一头飘逸的长发时而飞动,时而停歇,与这飘洒的春雨相映成趣,竟别有一番韵味。空山新雨落,喜欢钓鱼的人总是闲不着。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雨。只见南北两岸的男人,只撑着一把大大的落地雨伞,直立着的身体微微向后一仰,拿着鱼竿的胳膊奋力向前一甩,鱼饵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便一头扎进河水中,这时垂钓的男人便小心翼翼地坐在小马扎上,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也不敢动,神情严肃,像极了一尊雕塑。今天的雨这么大,小鱼儿们会出动吗?它们是否会和人儿一样,钻进被窝,美美地睡个午觉,直到自然醒,还是会像我这样的闲人独自沐浴在这唱着歌儿的春天,望一池春水,触一滴春雨,得一种春趣?我不得而知,只能呆呆地望着。
春雨继续下着,像个健壮的小青年儿,有着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行走在岸边,我突然想,今天如果没有带伞,偶遇春雨,是否也会像东坡一样仰天大笑,泰然处之?想到这,我默默放慢了速度,让自己的脚步慢一点,再慢一点,对着春雨,对着春花,对着春柳,轻轻地吟诵出今生最爱的那首《定风波》。
三月三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