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发现,每每身边的女性朋友脱单成功,总爱对我说一句:哪天你有空,让他请你吃饭。这个“他”,自然是让她们自降“单身贵族”的身价,可耻地加入秀恩爱阵营的那个人。
可现实往往是残酷而无情的,她们的恋情总是无法长久,比这更无情的是,在她们恋情结束之前,我都没能吃上那顿饭,反而在事后看到她们情伤癌晚期的表情时,忍不住自掏腰包请她们吃一顿好的。
毕竟食物跟爱情相比更能发挥稳定地治愈人心,而且更容易得到。这一点,我和馒头都深信不疑。
02.
“我们,分手了,虽然是我提的,但我好像很难过,就跟考试刚交了卷就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个分值很大的题。”她坐在我对面,盯着手里的那杯柠檬水,有点灵魂出窍地对我说。果然不愧是从小到大的学霸,她竟然能把失恋这种字面上拉扯不清的感觉,描述得,这么……有学术意味。
我问她,为什么?
她问我:你是问为什么会分手,还是问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她没等我回答,又接着说:“你看这杯柠檬水,在柠檬被放进水之前,柠檬酸得那么浓烈,水呢,味道寡淡。可是它们被放到一起了,相互浸染,相互渗入……水本来就没有味道,它不能给与柠檬什么,但柠檬却一股脑地把自己的全部暴露给了水,于是水不断地接收,接收……”说到这儿,她仰起脖子,吞了一大口柠檬水,接着说:“然后,水也变酸了。”
03
在馒头的故事里,她自己是水,无色无味,可以是池中被吹皱的春水,也可以是海里拍岸的惊涛,而她的前任,就是那颗柠檬,在果皮的包裹下看似厚实稳妥,切开后就会发现实则直白赤诚至让人不忍拒绝又无法长久共处。
总之,一个淡薄得有的放矢,一个浓郁得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两人是高中同学,高考结束,男孩儿表白被拒。大学前两年,他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对馒头表示自己的关心,还有等待,馒头依旧不为所动。第三年,他们突然决定在一起。我问她:怎么突然松了口?她说:比起不圆满,我更介意一片空白。
我跟馒头第一次见面,是在12岁,初中刚入学的第一堂课,她坐在我的斜后方,短发,没有带书,我转过头去跟她说:我可以和同桌共一本,我的书借你吧。
她带着感激的笑,不给面子地了说不用。9年后,她留了长发,烫了小卷。我们在同一座城市,隔着10分钟的公交加上30分钟地铁的距离,不算远,偶尔约饭,不常聊天。因为我们都是怕麻烦的人,也不愿成为别人的负担。这样的友情模式看似疏离却坦诚稳固。
所以我们说话从来不用带言外之意,彼此都懂对方的欲言又止。
所以,我明白她这句看似答非所问的话——想在行走的距离中丈量自己的成长,每个人心里对即将到来的风景都有自己的想象,但各方各面的存在的局限让人可以做出的选择少之又少。在这样一个万事匆忙的社会,很多东西转瞬即逝,很多人能很轻易地说出喜欢,可是会像个吝啬鬼一样计算自己的付出与回报。只有他,在六年的时间里,一直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充当着自己偏执过后的退路。
现在,她有了涉足这条退路的念头。
04.
她常说,她喜欢大叔,我说,你们这些20出头,自持成熟高冷的小姑娘都好这口。可惜,这位一直守候在身边的,偏偏是个典型的大男孩儿,他以为的惊喜,浪漫,在馒头心中只是需要突然去应付的女朋友职责,还有对偶像剧情节不成功的模仿。
他们正式在一起,是有一天,两人以朋友的名义出去玩儿,过马路的时候男孩儿带着保护意味地牵起了她的手。过了马路,还是没有松开。她不知道他是故意的人还是真的忘记了,反正那天,她也没有主动去挣脱,就那么牵手走了一路。
问过他们在一起的感觉,她的形容总是三个字:怪怪的。每次都是对方在找话聊,简单回答之后就只剩沉默,从来不会主动联系,直到他打电话约见面,才错愕地惊觉原来自己有了一个男朋友。
她问我:单身了20年,终于久旱逢甘霖,雪里来了炭,脱了单。我怎么就不知道粘人呢?我说:粘人的程度跟你付出爱的多少是个正比例函数。然后她就没再说话,大概是在脑子里画x.y轴。
05.
他们的恋爱开始于一件小事,也结束于一件小事。那天叶子和室友出去爬完山刚回到宿舍,男友就风尘仆仆地赶到她学校说要一起吃饭,而前一天两人是说好那天不用见面的,加上又实在太累,馒头拒绝了。几番争执后,男友终于说了受不了,他说:
你太理性,而我太幼稚,你的过分被动让我很累。
馒头没有回复。
第二天,男孩儿发来消息说:我们和好吧。虽然屏幕上显示的上一句是:我最近不想过去找你了,以免折寿。
语气从控诉到妥协的转变,我想,这大概就是爱得更多的样子。
馒头回复说:对不起,我没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天晚上,男孩儿在她宿舍楼下等了几个小时,她没有下楼。
06.
十多天后,她生日,男孩儿讨好她室友让其帮忙转交礼物,她没有收。
成王败寇,在感情的世界里,何为成?何为败?头戴王冠的是否会幸福?脚戴镣铐的又是否能起舞?都说:两个人恋爱,谁先认真,谁就输了。这个“认真”大概指的是付出更多的爱。
看过很多故事,听过很多歌曲,里面的主角大多对某一个人情根深种,默默付出若干年后,却依然只能带着泪笑着说祝福,于是曾经付出的爱,流过的泪在心中几经辗转,发芽成了一朵朵开在尘埃里的花。最后你说,在这场盛大的付出中,你学会了如何去爱人,懂得了释然和放手。
你们相信吗?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都是遵循质量守恒定律的。你被人辜负过,就会有人为你,千千万万遍。可是,好像从来没有问,那个被自己拒绝过的人,转身之后他们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而这些人,也从来不是故事的主角。
07.
我赞成叶子的决定,同时也忍不住心疼那个男孩儿。我记得他们没在一起之前,他请我们这帮朋友为叶子录生日祝福的真诚,也能想象分手那天他在宿舍楼下为或许不存在的过错拼命自责的心理。
男孩儿说,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很累。馒头说,她也一样,与其这样彼此疲惫,倒不如自己来做这个坏人。既然苦苦支撑的面目太狰狞,那就转过身去,好歹背影不会太难看。
我说,坏人做了坏事是不会难过的。
她说:或许是因为我有认真地感受并接受了他对我的好。我现在路过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时,心里就跟堵了一块海绵似的,不沉重却闷得慌。脑子里还自带循坏那些矫情俗烂的苦情歌。
我问:那,你想把那张卷子拿回来改正那个题吗?
她说:不了,问题的核心没有解决,只会一错再错。权当教训,只是辛苦了那么傻的他。
08.
接受了一个自己不太喜欢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大概就是他做的一切都是感动了他自己,而麻烦了你。而结局,要么是他终于有一天放弃了做一个自导自演的傻瓜,要么是你不忍心再做一个双面欺骗的坏蛋。
叶子,选择了后者。
几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我和叶子坐在甜点店里,合吃一份很大碗的嘭嘭冰。店内放有三四副圆桌小椅,音响里放着爵士乐《heart and soul》,墙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便利贴。她指着其中一张对我说:我喜欢这句。我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我可能不会爱你,我也想过,认真去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