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幼仪嫁给徐志摩时才十五岁,还辍了学。还没怎么憧憬美好的婚后生活时,被徐志摩一口“土包子”和长达数年的冷暴力浇个透心凉。随后因为徐志摩爱上了林徽因,逼着怀孕的张幼仪打胎离婚。张幼仪不从,便直接把她丢在异国不理睬,直至她被迫同意。即便对张幼仪如此之渣,很多年后,有人问张幼仪:你是否爱过徐志摩?她答道:“你晓得,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我对这个问题很迷惑,因为每个人总告诉我,我为徐志摩做了这么多事,我一定是爱他的。可是,我没办法说什么叫爱,我这辈子从没跟什么人说过‘我爱你’。如果照顾徐志摩和他家人叫做爱的话,那我大概是爱他的吧。在他一生当中遇到的几个女人里面,说不定我最爱他。”张幼仪对徐志摩这份算是爱情吗?是,也不是。因为这份爱情里,张幼仪显得实在太卑微。 卑微的像张爱玲。自以为才子佳人,天生绝配的张爱玲奋不顾身爱上了大自己十四岁,且有过家室的大汉奸胡兰成。在这份爱情里,她唯唯诺诺自嘲“卑微到尘埃,再开出花来”。可依旧被胡兰成背叛伤害,伤到体无完肤。写了一辈子爱情的张爱玲,却在爱情里栽了大跟头。
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张爱玲《小团圆》
可你再给她选择,她还是会一如既往爱上那个懂她、了解她,且才华横溢的人。说她呆、傻也好,偏执、执拗也好,跟自己过不去也好。这就是爱情。爱情是执着专一。是爱恋林徽因数十年却从未得到她的金岳霖。在林徽因死后数十年,八十高龄的金岳霖宴请老友。在众人一头雾水中道出:“今天是林徽因的生日。”是十六岁的郭襄“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他们终身未娶/嫁,等着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是爱情是得不到。是电影《one day》里迷恋了Dexter一辈子的Emma哭出来了那句:“我无法控制自己对你的难以忘怀,可是我关于你的一切已经再没有了期待。我爱你,我只是不再喜欢你了。爱情是自我释怀。但爱情又是不能释怀。是七十二岁的陆游重游沈园,睹物伤情,提笔写道“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距离《钗头凤》过去了整整四十多年,一个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的老人,对园花草木,泣不成声,满眼都是爱人唐琬的影子。山盟虽在,锦书难托。是苏轼夜梦亡妻,三更惊醒,悲从中来,哀叹“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是归有光在《项脊轩志》里回忆往生,悲情交加,最后结尾“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世间与爱人最遥远的距离,一直都是生与死。
爱情又是命中注定的在一起。是《卡萨布兰卡》中里克的那句质问:世界上有那么多城镇,城镇里又有那么多酒馆,她却偏偏走进了我的。是你朝左走,她向右走。然后在世界的另一头迎面相逢。爱情可以是美满结局。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以凤求凰,一见倾心,顶着巨大流言蜚语相顾私奔。哪怕贫困潦倒,俩人垆前卖酒,相敬如宾。经历几番挫折后,归隐田园共度人生。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爱情又会以悲剧收尾。是梁祝哀怨,墓前化蝶比翼双飞。是刘兰芝与焦仲卿为爱殉情,自挂东南枝。化为双飞鸟,自名为鸳鸯。爱情往小了去是平凡人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常,既要经得住大风大浪的至死方休,也要防止在日复一日琐碎中轰然倒地。爱情往大了去是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是李隆基“重色思倾国”。百年帝国,走向灭亡。爱情是注定在一起,又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爱情是得不到,又是丢不掉;爱情是最终释怀,又是无法释怀。爱情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重逢,又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错过。爱情是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爱情究竟是什么?其实没有答案。这个问题在人类文化史中被探讨了千年,一直没有最让人满意的回答。它似乎什么都是,又似乎什么都不是。说白了它只是大脑神经回路中的一种电信号传递,可这种传递却又是最神秘的生命构成。对我而言,爱情没有那么神圣。她对人来说就像饿了要吃饭一样。有人一碗酸辣土豆丝加白米饭就满足了,有人满心欢喜的期待秘制酱泼肉,有的人只会看见清炒松茸才开吃。可松茸是稀有的,选择松茸的人,其实选择了挨饿。饿久了,妥协了。还是选择去吃一吃土豆丝。吃了几口,欣喜的发现,土豆丝竟有松茸般的清脆。是土豆丝真的合胃口呢,还是饿了尝什么都美味,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吃饱,才是最重要的。你问我还期待爱情吗?当然期待。作为挨了十几年饿的人,哪怕只是一份干脆的白米饭也足以让我垂涎三尺了。只不过,它就像《边城》翠翠一直等着的人那样:他可能明天就会来,也可能永远都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