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参加简书官方有奖征文【中秋赏月大会】
文/蓝江
八月十五这天,爷爷、奶奶、小孙女,回娘家过中秋节的姑姑,一家人正围坐在炕桌边吃晚饭,院子里,一黄一黑两只护院狗忽然连声吠叫起来。
姑姑扭头看向窗外,或许是屋子里太亮的缘故,看向窗外时,只觉得外面黑漆漆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狗叫声不断,且一阵儿比一阵儿叫得欢。姑姑赶忙转身下了地,趿拉上鞋子出来看。
刚到房门口,一个女人愤怒的喝喊声就钻进了耳朵眼儿,虽没大听真切喊叫的是什么,但却马上判断出了方位,原来,是东院的邻居大嫂,不知和什么人吵起来了!
七十三岁的奶奶听此一说,饭也不吃了,赶忙下地穿鞋,说:“那我得过去看看,这大忙的季节,她家男人应该是收秋还没回来,她一个人在家,要是跟外来的什么人吵起来了,我得去帮她。”
说着,急忙让八十岁的老爷爷开了已经上锁的大门,直奔东院去了。一边走一边回头说:“你们赶紧回去吃饭!一会儿菜都凉了。”
老爷爷和姑姑回到屋里,姑姑上炕坐好,吃了两口饭,心里却怎么也不踏实,索性穿好外衣又出来了。
十岁的小侄女一看,也撂下饭碗,急忙忙地跟出来。房檐下开着通亮的门灯,院子里并不黑,但走过长长的甬路,大门口大墙外却有些昏暗。
姑姑正留心着脚下,跑在前面的小侄女忽然惊喜地叫起来:“姑!姑!你快看月亮,比昨晚的还好看!那么大!”
姑姑抬头一看,婆娑树影里,东边天际,一轮橘红色的大圆月亮刚刚爬上山梁,奇妙的是,那圆月亮竟有脸盆一样大,姑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红月亮!
可此时,哪里还有赏月的雅兴?吵嚷声正从东邻的大院子里汹涌而出。大门敞开着,夜色笼罩了阔大的院落,一辆农用三轮车停在院子甬路正中,上面摞着些梨箱子。
五十好几的邻居大哥站在偏厦子旁,面朝房门的方向,正气愤愤地小声嘟囔:"神经病!你真是个神经病!"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台阶之上,灯火通明处,是一座漂漂亮亮的新房子,那是去年春天才在原址上翻盖起的四间宽敞大屋。
此时,屋子里,一个女子清脆的怒骂声正滔滔而来,起先以为是他家嫂子呢,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邻居大哥的小姨子,从遥远的北方边地来辽南姐姐家串门,已经住了有半个多月了。
秋收大忙季,她来了也没闲着,天天帮着一起收秋儿。这不,一下午,他们一家都在北沟的梨园子卸梨。今年秋梨大丰收,梨多人手少,大哥还特意喊来了自家的弟弟过来帮忙。
大哥是个飒棱人,干活一向手脚麻溜,不惜力。
下午在梨园,他忙得满头汗水直腰擦汗的工夫,偷眼看了看自己的婆娘,一看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这个败家的婆娘,只见她慢慢腾腾,走走停停,一个趔趄,还差点被梨箱子绊倒!
再偷眼看看小姨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还跟那边园子的一个老爷们唠闲嗑呢,摘下来的梨子摆放得乱七八糟!
大哥心里起急,就压不住噌噌直蹿的小火苗,一句赌气话顺嘴就扔了出来:“看你们姐俩干活艮了吧唧那熊样,我真想给你们两杵子!”
老婆早已经习惯了自家男人的言语风格,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妻妹却是个极要脸面的人,在自己家里说“上句儿”说惯了,见姐夫的话说得难听,当时脸上就挂不住了,反击的话已经溜到嘴边了,但瞄一眼梨园里一左一右都是忙着秋收的乡里人,闹腾起来怕人家笑话,就涨红了脸勉强忍下了。
累了一下午,终于收工回家,姐儿俩倦乏得不想动弹,可眼看着天就擦黑了,姐妹俩强打精神去烧火做饭。
哪知姐夫在院子里卸了几箱子梨,进屋舀水喝,看到姐俩干活时那磨磨叽叽无精打采的样儿,无名火又蹿起,说出来的话连讥带讽没个好气儿,小姨子终于忍无可忍,瞬间就爆发了!
姑姑走到台阶下时,那女子怒气正盛,十年八载的旧事都翻腾出来,正对着过来劝解的西院二婶儿滔滔不绝地诉说着。
她知道二婶儿是姐姐家多年的老邻居了,因此也不避讳,就站在屋门口,一边厉声点指数落着院子里的姐夫,一边向二婶儿述说自己及姐姐这些年来藏在心中的种种委屈。
北方女子性子刚烈,诉说中自己也气得直打颤,说到伤心处,委屈的泪水沿着秀丽的脸庞长流不止。
邻居大哥年已半百的弟弟,刚才一直被堵在屋门口不得脱身,这时被二婶儿解救出来,哥俩站在台阶下的偏厦子旁低声互相劝慰着。
二婶儿七十多岁,看过太多乡里乡亲间的一时纷争,或者一大家子人婆媳姑嫂间的种种较真斗气。
很多时候哪里有什么大是大非撕扯不开的矛盾?都是平日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汇聚多了,心中积了太多的怨气,借个导火索发泄一下罢了。
就像今儿,二婶儿见那小姨子情绪严重失控,就一边好言抚慰,一边任她流泪诉说,让她尽情发泄出胸中的一腔怨怒……
夜色渐深,秋凉渐起,小孙女又跑回家去取了件厚一些的衣服给奶奶披上。
奶奶是个能说善道的人,懂得察言观色,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说什么样的话能产生积极的效果,她的温言抚慰终于起了作用,那女子的怒火总算渐渐止息了。
见事态有缓,姑姑带着小侄女退出了院子,在自家大门口的石墩上坐下来,抬头看月亮里隐隐约约的桂花树。
五十岁的姑姑和十岁的小侄女一起猜测:传说中美丽的嫦娥和那只可爱的玉兔,今晚会不会坐在桂花树下呢?
月儿已升上半空,倦乏的奶奶才回到家中。
凡事都有个根源,原来那北地女子前段时间与丈夫闹别扭,心情本就不好,原本想来姐姐家散散心,没成想秋收大忙季,她跟着忙忙叨叨累死累活还要受抢白,一时情绪失控,忍不住痛痛快快发泄了一回。
跟二婶儿诉说了半天委屈,听二婶儿劝解的话句句说得在理,也深感自己莽撞,坦言自己脾气确实不好。
她说自己的姐姐讷言懦弱,时常被姐夫抢白,她早就气不过了。自己心直口快,也是得理不饶人,平静下来想想,姐夫能干、顾家、人样子好,心眼也不坏,姐姐跟了他也算是有福气。
姐夫一门心思过日子,哪像自己那口子,有事没事总想瞄瞄外头的女人!想通了,她也不忸怩,主动向姐夫赔了不是,又向二婶儿保证,往后再也不会这样大吵大闹让二婶费心了。
一夜安安静静地过去了。八月十六一大早,奶奶带着小孙女和姑姑,在大门口摇打着自家树上红透了的枣子。
太阳才刚露头儿,东院儿的三轮车已经启动,今天他们一家依然去北沟卸梨。
出发前,他家大嫂还急忙忙送来了一兜子香水梨,她妹妹也为昨晚的事儿再三向二婶儿道谢,二婶儿又叮嘱了他们几句,眼见着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开着三轮车,一路轰隆隆奔梨园去了……
一场风波,自此揭过。酸甜苦辣的人生悲喜剧,却依然在一处处烟火人家轮番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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