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是个另类的人,在那个年代就烫了一头长卷发,看着杂志上的图案,按着自己的想法就去裁缝店做自己设计的衣服穿,走在路上也有颇高的回头率。她说那可能就是她作为别人眼中不良少女的一段日子,就连后来陪嫁的嫁妆竟然也只像她父亲要了一台音响,她的声音是粗粗的,略带一点点的沙哑,但是唱起歌来却很好听,那时候,任贤齐的一首《心太软》红遍大江南北,她也总是喜欢在午后,搬出一把小摇椅,晒着太阳,边哼着“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我问,那时候,你心肠软吗?她说哪里,硬着呢,那时候以为自己铁石心肠,以为世界上没有自己实现不了的梦想,后来发现是自己错了,直到有了我,当医生抱着哇哇大哭来到她的面前,她却噗嗤一笑。她知道,这一生便要载到我手里了。
她变的不那么铁石心肠,开始用那只画图的手学着换尿布,开始学着用另一只会打扑克的手来做菜,更多的开始唱起了安眠曲,开始变得心太软。她说,我牵扯了她的自由和心,我变成了她的梦想,想想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以前不懂自己的母亲,现在或许懂了一点了。
她真的开始变得心软,让我肆意挥霍她给的任性,小时候,我有一个习惯,很喜欢在下雨天出去去踩积攒在低洼地里的水,小小的虎头布鞋总是湿哒哒的一步一个脚印的回来,她也不气,总是回来给我换一双干的。后来换的次数多了,索性想着不如给我买一双胶鞋想怎么踩就怎么踩,可是她哪里知道,我天生就是一个刺头,可能是遗传了她吧,换了胶鞋的我就更喜欢找更深的积水去踩,再回来的时候就连胶鞋里面都灌满了水。她哭笑不得,不如就随我去了。她说,我是她一只放养的小山羊,饿了困了就回来,也不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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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跟邻居家的大妈可以为一些家长理短聊的不亦乐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追求那些特立独行标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少听见她唱歌了。她有点像《西西里的美丽床说》里再次回到西西里岛向那些女人第一次问候早安的玛莲娜,又或者有一点像《白蛇》里面被关在隔离室跟外面工地上男人插科打诨的孙丽坤。她们都一样,像是一个天使跌落在凡间了。玛莲娜也会问候别人早安了,她的眼角也会跟我一样出现皱纹了。那个演白蛇的孙丽坤,只不过是白了一点,也不过如此吧。她们总归还是要归于凡尘,她也如此,大梦一场。
那天,为她吹头发,不巧发现她长长的秀发里已然夹杂着几根银丝,她感慨到,老喽。是啊,她终究还是会老去,虽然脸庞还是美丽轮廓,跟年轻的时候差别并不是很大,但那些长长久久的年岁还是留下了些许的褶皱,像是一张有了年头的宣纸,早已不是那个戴着墨镜穿着夹克皮肤紧致酷酷的样子了。
小时候认定你的怀抱是世界上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你哼的歌是最美的曲调,你烧的菜定是美味佳肴。现在,你已经抱不动我了,也不会再给我唱《心太软》了,烧菜的时候甚至盐会放的很重。可是这些都是我怀念的,我夺走你的自由,你放弃的梦想,只是因为你成为我妈妈。所以,现在我想好好的听听你说的话吧,就算唠叨,那也算是心太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