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过这么多届学生，你们班的数学最差。”在一个安静的晚自习上，我的高中数学老师悄悄告诉我，我基本上没救了，要想不死，就赶紧去“预习”一下他讲过的基本数学公式。

听他这么一说，我更确信了“这一辈子学不好数学”的诅咒，毕竟，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数学考试，只拿了39分。

我拿39分的时候，我读小学一年级，我的数学老师一天到晚给我们拉二胡，唱白毛女。他简直是一个“戏精”，一会儿深情，一会儿凶恶，一会儿平和，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拉唱白毛女的桥段。

我的艺术细胞也就是那个时候被他开发的吧，因为在他此后的留念小学时间里，我成了一方“戏霸”，唱歌演戏，拉弹吹讲，无所不能。

尽管如此，他还是说，“牛还是牛，拉到北京回来还是牛”，以此断定我学不好数学。

多年以后我才意识到，原来他说我是那头牛。

在高中的时候，我的语文老师要好得多，他不叫我“牛”，但是他每每在喝酒之后，不让我们叫他老师，要我们男生称他为“哥”。

我们那个时候胆子哪有那么大，一下子被“强迫”改称呼，简直吓尿。我是很抗拒这种强权手段的，我当时就站出来反对他。

他醉酒的样子真萌，小小的眼睛看着我，说：“小子，别以为你谈恋爱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不叫我‘哥’？行啊，明天你班主任知道这事儿可别怪我。”

那时，我在我班主任明令禁止恋爱的年纪谈了人生中第一个女朋友。真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

瞬间，心里想：“叫你‘哥’？喊你叫爸爸我都心甘情愿啊。”

“哥！”

他不理我。

“哥！”

他透露出鬼魅般的笑容，“走一个！”

“走一个！”我接过话来，“我那事儿......”

他提起小酒杯，“干咯！”

那次之后，我们成为了哥们儿，直到现在还是。

他毕业于一所211大学，用他的话来说，是莫名其妙才到了我的高中教书。

我问他大学生活怎么样，他一脸油光满面，肆意的笑容就像春天的风一样，吹向每一个被寒冬浸润过的角落。

“大学之自由，大学之包容，大学之宏伟，大学之快活......是你们现在无法想象的，我的大学，可好了......”

每一次谈起这个话题，他的总结词都是，“加油，高中的压力在大学会完全被释放，大学要比高中好过的太多了。时间自由分配，想干什么事儿就干什么事，想恋爱就恋爱，想去听哪个教授的课就听哪个教授的课......大学之自由啊！”

大学真的这么美好吗？

“那肯定啊，要不你以为我是怎么过来的！”他大一的时候90斤，大学毕业的时候，170斤。他非常笃定，大学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之一，另一个地方是天堂。

他话还未落音，我就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专业是新闻学。

夏蝉声未了，阳光正好，我去大学报到了。大学真宽敞，人真多，学姐真漂亮。

我大学的课程除了专业课，还有高数、逻辑学、网页设计与制作、数据库管理......我一个文科生要学理工科知识，而且我的高数还挂了。

老师！哥！大学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呢？

我当时特气愤，跑去问我学院的领导。

“我们为什么学这么多课？学高数有什么用。”心里想，我去买菜还要用函数来计算蔬菜的价格吗？我很生气。

那个领导说，“学院都是为了你们好，你看看上一届，我们怎么没给他们安排那么多课程，你们这是时代要求，社会需要祢们这种复合型人才，知道什么是复合型人才吗......你们掌握的知识他们都没有掌握，这就好比人无我有，人有我优，这是你们的优势。”

他稍加停顿，喝了口水，“你要知道学院的良苦用心啊，你们的课程确实多了些，从你们这一届开始，之后的每一届，他们都要学习这些课程。”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胸口的怒火立马变小了，开心。之后我的系主任还安慰我，“你们放心，他们保准跑不了，可能还要学习更多课程，修更多学分。”

我简直开心到爆！

等我到了大四，系主任召集整个新闻系的师生开会，他做了整个新闻系学生课程学分统计表，表上显示，我这一届要修190多个学分，我之后的几届只要修170多个学分，这就相当于，他们至少可以不用学10门课，我的心脏啊！

系主任洋洋得意地说：“我们大四的同学很厉害嘛，一转眼，搞了这么多个学分，学了很多你们学弟学妹都没有学过的课程，比如高数、网页设计与制作......马上毕业了，你们还差二十多个学分哦，加油。”

会场立马咆哮起来，我的同学们立马放大嗓门。“老师，我们不服！”“我们太艰难了。”“老师，毕业答辩求放过，毕业论文15个学分啊！”

前不久，我一个朋友的弟弟问我，是不是读大学就不用学习了。我说，没有，还有好多课要上。

他略不开心：“你肯定在骗我，我高中老师和你说的可不一样。”“是啊，我刚刚是在骗你。”我心里的独白是：“弟弟，单纯真好，你以为上了大学，就不用学习了吗？”

现在，已经毕业了，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被历史的洪流卷进了苍茫的大海中。

高中那会儿，有人告诫我，不要和大学同学交心，因为大学的关系都是冷漠的。我没有听那位前辈的话，我和我的大学同学玩得特别好，和他们交心畅聊。

不管别人怎么评价你的老师，你的同学，你的朋友，你的大学，你的公司，你的单位，他们的评价终究只是他们对那人那事的认识，他们的言语你当做一个参考就好了，别被他们牵着走，你终究要跟从的，是你内心的声音。

正因如此，上大学后才发现，语文老师说的“大学之自由，大学之包容，大学之宏伟，大学之快活”是真的是存在的，我也找到了。我的语文老师可能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对我有多么重要。

开始工作以后才发现，学院领导和系主任说的也没错，我学到了很多人没学到的知识，黑板上的字符终究只是一种形式，高数、逻辑学、数据库管理赋予我的思维方式才是终极道理。

那些年，老师们用非常规的方式爱过我，他们铺就了我走过最长的路，那就是老师们的套路，满满的不甘，满满的气愤，满满的欢喜，满满的收获，满满的爱。

他们一直都在说我们是他们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多年以后，我一直都在努力成为他们口中——“这是我教过的学生！”

倘若有一天能够让他们为我自豪，我便心中有泪，那泪水，是我答谢他们的泪。没有他们，我抵达不了彼岸。

这篇稿本不是发在这里的，之前从没写过这种文章，第一次写，实在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