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老话说的好——“一九二九怀中插手,三九四九冻死猪狗”。果真是这样,一入三九天便气温骤降,空气里似乎裹着冰碴,即使没有风也浸的人脸像被刀割一样。这个时候,哪怕是戴上棉帽子棉手套、围上厚围巾,在棉袄外面再套上一件棉大衣也不觉的暖和。当然了,外面天寒地冻的,文武家这个刨花板房里也暖和不到哪去。单薄的刨花板丝毫抵挡不住东北严寒的侵袭,屋里和屋外的区别,好像也就差了那么点风而已。
说起来,这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刨花板房还是文武他们创业的见证呢!去年夏天,听说要规划一条铁路从这里穿过,文武几家亲属便合伙租了这块地皮盖起了板房。本来想占据个好位置,等铁路建好后出租或出售能赚点钱,可没想到却事与愿违,板房建好了铁路却没了动静。等来等去,慢慢的,文武一家人便在这单薄的刨花板房里迎来了寒冷的冬天。
忙乎了一整天,吃过晚饭文武便早早地趴进了被窝。对于他来说,这么冷的天,躺进热乎乎的被窝、享受被火炕烙的舒舒服服的感觉,再津津有味地听上一会儿民哥讲故事,便是这世界上最美的事儿了。
正民是文武老乡家的儿子,比文武大三岁,今年大学刚毕业被分配到珲春一家建筑公司做技术员。同为老乡又同在异乡,再说一个人在外也不方便,于是他便搬来和文武住在了一起。正民黑黑的脸庞,胖墩墩的身材,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好像里面装满了无穷的内容。他属于那种既深沉内敛又幽默开朗的双重性格,平日里喜欢看书,经常把他认为有意思的事情讲给文武听。什么世界经济政治局势、古今中外逸闻趣事、天南海北风土人情,他都能讲的绘声绘色、让人听起来回味无穷。有这么一个哥哥在身边,文武别提多高兴了。
冬季的夜晚格外干冷,凛冽的北风刮的罩在窗户外面的塑料布呼扇呼扇作响。屋里的火炕已烧的有些烫人了,但整个房间里依然寒气逼人,甚至感觉冻鼻子尖。文武蜷缩在被子里,不停地打着哆嗦…
“民哥,今天讲点啥?”缓了好一会儿,文武才从被头里探出半个脑袋对早已趴在旁边被窝里的正民说道,一团白色的雾气在他嘴边腾起。
“你想听啥?”正民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咋一瞅像个憨头呆脑的海象。他在被窝里早已缓过了冷劲,正眯缝着眼睛看文武的狼狈样呢。
“随便,有啥讲啥”文武牙齿打着颤……
“嘿嘿,那今天就讲个《巧嘴媒婆的故事》吧,听好了:
“从前有个能说会道的媒婆,她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有一天,东庄的财主找她给自己女儿说亲,小姐长得挺秀气却是个豁嘴儿。正巧西庄的地主也在给他儿子找媳妇,公子长得漂亮但没有鼻子。这亲咋说?她先跑到东庄财主家:“男方哪哪都好,就是眼下没啥。”财主听了挺高兴:年轻人眼下没啥不要紧,以后可以赚嘛!就答应了。媒婆又跑到西庄地主家:“姑娘人长得漂亮,但就是有点嘴不好。”东庄财主听了不以为然:女人嘛!哪有不愿意说的,只要人漂亮就好,也答应了。入洞房后,新郎把新娘的盖头一掀露出了豁嘴儿,吓得新郎一扭头,没想到甩掉了用面做的假鼻子。俩人这才明白——弄了半天,眼下没啥是没鼻子,嘴不好是豁嘴儿啊” 哈哈哈……
正民挤眉弄眼地夸张的描述着,黑胖的脸上每个神经都写满了生动,逗得文武哈哈大笑,一时之间也忘记了屋里的寒冷。
文武这个民哥不但有才,而且还是员福将。前两天多亏有他,要不然他们住的这个刨花板房可能早就变成灰烬了……
那几天,天气不但冷的干冽而且风还特别强劲,北风“呜~呜”“嗷~嗷”地不停嚎叫着,让人听了感到恐惧。冬天刨花板房有个特点——烧炕时,火添少了屋里温度上不来,火添多了还存在安全隐患。可这寒冬腊月的也实在是太冷了,这一天,文武想着出去一会儿就能回来,为避免回来时屋里冷的像冰窖,他走时还特地往灶坑里多添了把柴,没想到却发生了意外……
凛冽的北风像一头狂躁的野兽,呼啸地撞在屋墙上、钻进烟囱里,再东一头西一头地无绪乱窜。其实,风大点也没什么,可怕的是它猛地一股一股的,灌的炉灶不但往外倒烟还不时地窜出火苗。文武家的这个刨花板房从里到外可都是可燃物,尤其是为了抵御风寒,刚入冬时文武爸还在屋里墙壁的四周罩上了一层塑料布,这要是遇到哪怕一丁点儿火星,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外面的风还在死命地刮着,火苗伴着一涌一涌的浓烟从灶坑里窜了出来,火星溅在灶坑旁边的柴禾上,一点一点地蔓延……
说来也怪,真是“无巧不成书”,平日里在单位很守规矩的正民这一天却不知怎的心烦意乱,以至于在单位实在呆不住了,竟鬼使神差地偷偷溜了回来。回到家刚一打开门,他发现炕上的被褥已经被火燎着了,正冒出呛人的黑烟,眼看着火势就要燃起来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正民端起一盆水猛地泼了过去,火被及时熄灭了,一场难以预估的火灾也就这样侥幸地躲了过去。
真是老天保佑,所幸家里没什么大损失,只是那床被褥被烧出个大窟窿。
日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过着,不同的是自打那天起,“福将正民”神机妙算、英雄神武的传奇故事便被他自己吹嘘起来,一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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